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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更加详细的情报传来后,杨渥这才明白,原来既不是吴军太强,也不是敌军太弱,而是郑仁旻已经完全丧失了人心。
大长和国的建立其实也就二十多年,人心远远没有稳固,国中百姓对于郑仁旻并不归心。
当初唐末,南诏军队就连年入侵中原,却被唐朝剑南节度使高骈击败,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损失惨重,并且导致府库空虚,民心大丧。
郑仁旻之父郑买嗣正担任南诏的清平官,也就是宰相,他正是在这种情形下逐渐夺取了南诏的王位,并建立了大长和国。
郑买嗣在位期间,不仅杀了南诏王族八百余口,更是大肆屠戮南诏旧臣,甚至还派兵到南诏的发祥地巍山捣毁南诏的宗庙,挖掘历代南诏王的陵寝,取走随葬物品,将遗体全部焚烧或抛于澜沧江的滚滚波涛中。
南诏虽然民心尽丧而亡,但毕竟立国二百年,在国中支持和怀念南诏的百姓并不少;郑买嗣的残暴让他大失民心。
等到郑仁旻继位以后,又不顾府库空虚的现实,再次出兵攻打蜀中,结果被王建狠狠教训一顿,损失极为惨重。
之后十多年里,郑仁旻虽然没有再次发动战争,但他又迷恋上了服食金丹,梦想长生不老。
那金丹中往往含有较多重金属元素,吃多了后容易脾气暴躁,经常因为小过错就杀人,国中官民早就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这一次郑仁旻强行调动军队,准备再次入侵蜀中,朝野上下反对者众多,却摄于郑仁旻的威势,敢怒而不敢言。
等到吴军杀过来时,各地军队就如同当初蜀军一样,不等交战就望风而逃,所以吴军才能如此轻易就杀到羊苴咩城。
之后大长和国的清平官,也就是宰相赵善政联合东川节度使杨干贞发动政变,将郑仁旻杀死,立郑仁旻之子郑隆亶为主,掌控了朝政大权。
接下来,赵善政主张投降吴军,以保全自身。
而且在赵善政看来,吴军兵力较少,且西南乃是蛮夷之地,吴军不可能长期驻守;不如暂时投降吴国,等将来吴军退了,他就能重新掌权。
但杨干贞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若是投降的话,吴军这一次不可能轻易退走,到时候西南地区就要完全落入吴国手中了。
所以杨干贞坚决主张依托坚城抵抗吴军,并联系各地军队,让他们出兵断掉吴军退路。
二人争论不休,拿不出个决断,却给了吴军偷袭的机会。
在一个雨夜里,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将张武,亲自率领一千人攀登城墙,夺取城门,将吴军放入城中。
就这样,拥兵十万的大长和国在内乱之中彻底灭亡了,各地残存的势力纷纷向吴军请降。
听完详细经过后,杨渥有些哭笑不得,他只是想要教训教训郑仁旻,根本就没打算灭掉他,所以只派出了三万军队,却没想到大长和国如此不堪一击,在吴军兵临城下的时候还发生内乱,以至于灭亡。
“大长和国拥兵十万,却被我军如此轻易就剿灭了,其原因就在于内乱。所以你等兄弟将来也一定要保持和睦,不能手足相残,以至于让外人得了便宜!”杨渥当即将杨琰、杨煜等人招来,对他们教育道。
虽说之前并没有灭掉大长和国的念头,不过如今既然已将其灭掉,杨渥自然不会再让出去。
后世的云南地区一直都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过如今此地却是真正的蛮夷之地,汉人移民极少,就算有,也早就被当地人给同化了。
要对此地进行有效管理,光靠军队维持是不够的,杨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移民。
后世西南地区彻底纳入中国,这是从元朝开始的,不过真正将其融合进来,却是明朝的功劳。
明朝初年沐英率军攻取云南后,便立即移民三十万,并大力屯田,进行开发,有效加强了对当地的掌控。
所以如今杨渥也打算效仿明朝的做法,移民西南。
他先下令设立云南行省,改羊苴咩城为大理府,改善阐府为昆明府,将昆明作为云南行省的治所,同时从蜀中、荆襄等地,迁移二十万百姓过来,主要集中到这两地,以加强对当地的控制。
为了保证在吴军主力退去后,云南局势不至于动荡,杨渥破天荒的决定在云南仿照唐朝的府兵制,建立一支以移民为主的军队。
这支军队平时务农,闲时训练,遇到战事则配合驻守当地的禁军作战。
不过,与府兵制不同的一点是,这支军队同时又带有募兵的特点,具体来说,士卒们要像普通民户那样缴纳赋税,并且没有军饷俸禄;不过在训练或者作战的时候,他们却可以享受与禁军将士相同的待遇。
这样一来,就能以相对较少的成本维持一支较大规模的军队。
当然,保证西南安定的重任主要还是要依靠驻守当地的禁军来完成,吴国不可能将三万禁军长期驻守在这里,不过留下一支五千人的禁军却没问题。
有一支五千人的禁军作为核心力量,再配合一支战力相对低一些,但规模却大得多的军队,想来应该足够维持稳定。
除了移民和驻军外,要想保证当地安稳,还有另一个重要问题需要面对,那就是如何处理与西南土司的关系。
不管怎么移民,西南地区的主要人口还是那些土司部族,汉人百姓只是少数,要想维持稳定,就不得不拉拢那些西南土司。
为此,杨渥决定仿照后世明朝的做法,对那些实力较强的部族进行分化拉拢,该封官的封官,该加爵的加爵,什么指挥使、都指挥使的头衔,都毫不吝啬的赏赐下去。
同时又暗中挑动土司部族相互之间的矛盾,很快就让那些土司部族倒向吴国一方。
这样一来,今后若是有土司部族起兵造反,当地官府除了动用当地驻军外,还能调动其他土司的力量进行镇压,平息动乱的能力将大幅上升。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杨渥决定仿照后世明朝沐王府镇守云南的经验,加封柴再用为镇南将军,改封黔国公,并许其世袭罔替,世代镇守西南,处理与土司之间的关系。
这样一来,一旦西南有事,就不需要从内地千里迢迢调兵,只需要黔国公出面调集土司的兵力,就可以平定动乱。
至于说后世的黔国公会不会因此在西南坐大,从而生出不臣之心,这就完全不必担心了。
西南汉人数量稀少,蛮夷众多,能够保证安稳不出现动乱就是万幸了,还想要依靠西南那点地盘起兵造反,这除非是穿越者开了金手指才有可能做到,普通人却不可能办到。
……
时间匆匆而过,武义十八年很快就已经过去。
对吴国来说,刚刚结束的这一年是大获丰收的一年,吴国先是在年初以极为轻微的代价就将蜀国给灭了,接着到了年底,又非常顺利的灭掉了大长和国。
一年之内连续灭掉两国,将吴国的地盘向西南方扩展了何止数千里,这么巨大的收获便是杨渥都有些难以置信。
不仅如此,当初盘踞湖南的楚王马殷在投降吴国后,虽然交出了大部分领地,但依旧保留着辰州和叙州两地,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并且还维持着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甚至对西南各地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等后来吴国北伐,一举灭掉后梁,军威震动四方后,马殷深知天下大局已定,担心杨渥接下来会对他动手,于是主动到洛阳去觐见杨渥。
杨渥称帝时,他还与李茂贞、刘龑等人一同劝进,并且名字还排在劝进表的前列;等到杨渥称帝后,直接加封他为楚国公,虽然不能世袭罔替,但也是一份殊荣。
而这几年过去后,尤其是今年,吴国一举灭掉前蜀,以及盘踞西南的大长和这两个国家,让马殷更加感到震动。
如今的马殷已经七十多岁了,感受着自己正一天天衰老,而他的几个儿子又不争气,一看就不是保家之人,为了防止自己死后几个儿子给家族带来灭族大祸,马殷最终决定上书杨渥,请求朝廷派官员来接收辰、叙二州,并且交出仅剩的军队。
对于马殷的识时务之举,杨渥自然乐见其成,他一面派人接收地盘和军队,一面给马殷的几个儿子加官进爵,到年底的时候,终于将这两州彻底掌控在手中。
有了这两州地盘,再加上之前施州、黔州等地已经被吴国夺取,吴国的势力继续向西南延伸,播州、磁州、遵义等各地土司,先后向吴国投降,很快就与不久前刚夺取的云南连成一片。
这样一来,至少在南方地区,吴国的地盘已经不比后世明朝要小了,甚至若是算上安南地区以及海外的领地,吴国的地盘比明朝还要更大一些。
当然,在北方的话,此时的吴国还远远不能与明朝相比,不过在南方彻底平定后,接下来吴国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后唐。
……
当吴国在南方继续扩充势力,掌控的地盘大幅增加时,北方的后唐此时面临的局势却有些不妙。
去年北方遭到大灾,众多百姓流离失所,其中很多都是后唐将士的亲属。
为了赈济灾民,府库早就空虚的李存勖不得不向百官以及各地刺史、节帅们借债。
在借债的时候,李存勖并没有说明将以何物作为抵押,同时所有的债务都没有利息,到齐后只会归还本金,这样的借债虽然让很多人不满,不过李存勖毕竟是天子,他要借债众人也不好说不借。
更何况李存勖说得也很明确,如今朝廷遇到了巨大困难,百官上下正应该和衷共济;若是因为灾情没有及时赈济,而导致各地造反,到时候吴军趁机来攻,则后唐危矣。
对百官,尤其是对地方上的那些刺史、节度使来说,李存勖的做法虽然令人不满,但相比之下他们对吴国更加充满恐惧。
吴国的国策早就是天下皆知的,在高度集权的朝廷管制下,地方势力完全没有出头的可能。
若是后唐被消灭,他们这些刺史、节度使们或许能保住一命,但想要保住现在的富贵,却是绝不可能。
所以即便对李存勖有些不满,但他们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李存勖发行的国债,在短短时间内就被认购完,后唐的财政危机也很快得到缓减。
有了足够的钱粮后,各地官府开始赈济灾民,总算是将局面维持住,没有出现动乱。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通过借债获得的钱粮逐渐消耗完时,后唐的财政局势却依旧没有好转。
到五月时,府库的钱粮就再度空虚,而今年的税收却眼看着会有不足,因为今年各地依旧灾荒连连,虽说气候比起去年来要稍好一些,但也好得有限,百姓的收成不足,所以赋税缴纳多有拖欠。
六月,李存勖故技重施,准备再度发行国债,然而这一次,各地节帅和刺史们就没有上次那么积极了。
旧寨尚未归还,又想借新债,这种事即便是在吴国也很难实行,更别说后唐的国债既没有抵押,又没有利息了。
信用这种东西可不是靠着空口白牙就能建立的,更不可能因为你是皇帝别人就会无条件借钱给你;要建立信用,必须依靠长时间逐渐培养才行。
当初淮南第一次发行国债时,不仅明确以当年的赋税作为抵押,而且利息还定得较高,所以百姓都踊跃购买。
之后随着吴国发行国债的次数多了,这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拖欠或者其他不守信用的情况,百姓们对于国债这种新鲜事物逐渐习以为常,对朝廷的信誉也充满信心。
所以最近几年吴国再发国债时,即便利息比以前低了很多,但百姓还是乐意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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