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使君,既然咱们已经商定了要招抚王都,那么还请使君为我等详细介绍一下此人的情况。”
此时,大帐里的众将已经被遣散出去,只留下段增、李参、盖勋以及阎忠四人。
在之前的军议中,众人最终商定将要采取剿抚并用的手段来对付群盗,其中首要的招抚目标便是王都。
此人虽然落草为寇,但观其行事却颇有侠义之处,这等人若是能为朝廷所用也是一件好事。
“不瞒诸位,这王都落草的缘由,老夫也不是很清楚,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老夫还没有担任本郡太守。而在老夫担任太守之后,也曾多次派人去接触这王都,希望能将他招抚过来,为朝廷所用。”李参沉声说道。
“那结果呢?”
“结果嘛,一开始朝廷派去的人王都倒是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不过对于朝廷的招抚他却拒绝了;不仅如此,后面几次老夫派去的人,王都连见都不见,甚至最后一次派去招抚的人,还被他割了耳朵放回来。自那以后,老夫就没有再派人去招抚他了。”李参沉声说道。
段增等人听了顿时皱眉不已,这王都若是连朝廷派去的使者都不见,那还谈什么招抚?
阎忠却问道:“敢问李使君,当初您派去招抚王都的人,提出的招抚条件是什么,那王都又提出了什么条件?”
李参皱眉回忆了片刻,答道:“若是老夫没记错的话,当初老夫第一次派人去招抚王都时,提出的条件是赦免他杀官造反的罪名,并且让他恢复原来的职位。”
阎忠皱眉道:“这个条件也太苛刻了吧?那王都是如何答复的呢?”
王都如今手握两千兵力,占山为王,何等的逍遥快活,结果朝廷招抚的条件却仅仅赦免其罪行,再恢复他以前的官职,这等条件,王都是傻了才会答应。
李参苦笑一声道:“老夫也知道这条件太苛刻,不过若是老夫一开始就把条件定得宽松,必然会让其心生轻视之意,以为朝廷非要招抚他不可,如此反而会提升他的气焰。”
“至于王都当初给出的回复,他的要求主要有三点,第一点就是赦免他的一切罪名;第二点就是帮他除掉他的仇家;第三点则是给他安排至少一千石的官职。”
一旁盖勋沉声道:“一千石的官职?这王都完全是漫天要价啊!”
一千石的官职看上去并不算高,一些重要县城的县令就是一千石官职,不过要知道,在陇西郡里,除了太守本人是两千石官职外,其他的便是各地的县长,以及郡里的别驾、长史等官职,他们都只是六百石而已。
若是答应王都的条件,岂不是要让他一下子跃居于陇西郡别驾、长史等人的上头去?而且,李参本人也没有权利任命一千石的官职。
所以,不管怎么看,王都的条件都没有实现的可能。
阎忠笑道:“他手握两千余兵力逍遥自在,朝廷根本奈何不了他,他当然敢于漫天要价,若是老夫的话,说不定还会提出更高的要求。对了,李使君,不知后来的情形又是如何?”
“之后嘛,老夫派人与那王都谈了几次,最后王都越来越没耐心,这招抚的事情也就作罢了。”
“原来如此!”盖勋沉声道:“李使君刚才说,这王都想要朝廷帮他除掉他的仇家,不知具体说的是哪些人?”
李参苦笑道:“还能是哪些人,当初王都在郡担任小吏,受到上司的欺压,忍无可忍之下才杀了上司落草为寇。不过,他留在郡里的家人却遭到盗匪的屠戮,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活了下来。”
“也就是说,王都的仇家便是当年屠戮他家人的盗匪吗?”段增沉声道。
李参摇了摇头:“不是,当初的那些盗匪早就被王都杀光了,不过据王都说,那些盗匪之所以会屠戮其家人,便是因为他那上司的家人为了报仇,所以暗地里勾结盗匪做出的事情。王都所说的仇家,便是他当初上司的家人。”
盖勋皱了皱眉,沉声问道:“此事可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
“这就难办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那上司的家人,咱们也不好动啊!对了,他那上司叫什么名字?其家人现在又是什么情况?”盖勋沉声道。
“他那上司名为邹墨,当初官居功曹之职,其家族在安故县定居,乃是当地有名的豪强家族,其目前的家主邹迎在安故县担任主簿。”
说到这里时,李参忽然神情郑重的说道:“诸位,老夫可要提前提醒一句,邹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但在陇西郡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咱们即便要招抚王都,也不能随便动邹家。”
阎忠笑了笑:“李使君放心,我等都不是莽撞之人,若是将这些地方豪强家族都逼反了,我等可吃罪不起。”
段增沉声道:“若是本官没记错的话,在叛军肆虐陇西郡期间,这安故县也曾沦陷于叛军之手吧?你们说,在这期间,邹家人与叛军有没有过勾结?”
盖勋皱眉道:“叔益,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随便给他扣上勾结叛军的罪名吗?若是如此的话,凉州大部分的城池都曾失陷过,那当地的家族岂不是都有勾结叛军的罪名?”
李参和阎忠的脸上同样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段增摇头道:“诸位放心,某不会这么莽撞的。那王都既然坚持说,当初他的家人是邹家人勾结盗匪所做之事,此事定然不是空穴来风,邹家恐怕真的与盗匪有过勾结。”
“既然与盗匪都有勾结,那么他们与叛军之间肯定也不会干净,咱们只需派人去探查,总能找到些证据来。只要有了证据,难道还不能处置他们吗?为了尽快招抚王都,消灭河关、枹罕群盗,想必诸位也不会反对这么做吧?”
盖勋等人闻言都点了点头,其实在叛军肆虐凉州期间,那些沦陷之地的大家族,或许大部分都与叛军有过暗中往来,否则怎么在这乱世之中存活下来?这一点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朝廷也不好处置,毕竟法不责众。
不过若是真的被朝廷找到了证据,那么朝廷处置起来,其他人也就说不出什么了;要怪也只能怪你做事不周密,让朝廷找到了证据。
“若是能找到实际证据,那么老夫不反对处置邹家。”李参等人纷纷点头说道。
“好,那就这么定下来,咱们立即派人去搜集证据。同时,还要派人去与王都联系,商谈一下招抚的具体条件。对了,之前不是说,这王都还有一个幼子存活吗?不知这幼子如今安在?”段增忽然想起来问道。
“王都的幼子如今还不到十岁,名为王双,被他的一个朋友收留着。”李参说道。
“王双?”段增心中一动,这个名号似乎有些熟悉啊?记得演义里面似乎就有一个名叫王双的将领,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结果在与蜀军交战时被斩杀,难道便是此人不成?
段增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事:“派人与王都接触时,直接将这王双也带过去,送给王双,这足以表明我等的诚意了。”
盖勋等人听了都点头表示认可。
这时,阎忠忽然开口道:“大人既然要招抚王都,必须派人去与他详谈,老夫不才,愿担负此任!”
“不行!”段增三人听了纷纷摇头道:“先生万金之躯,岂能亲身冒险呢?还是让其他人去吧?”
阎忠不以为意的笑道:“咱们时间紧迫,拖延不得,若是派其他人去与王都谈,光是路上来回奔波就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至于老夫,不过是一介布衣,和谈万金之躯?三位大人却是过了。”
“这……”段增依旧有些迟疑。
这阎忠可是他招募的第一个文士,勉强可以算是他如今的谋主,这些日子有阎忠帮忙,着实为他省了不少心;若是让阎忠折在王都手里,段增可就亏大了。
阎忠笑道:“大人放心便是,那王都肯定心中也有接受招抚的念头,否则他早就自甘堕落了,又何必坚持自己的原则呢?更何况,老夫此去还会带着王都的儿子,那王都自然会礼待老夫,不会有事的。”
段增等人这才勉强点头同意。
商议妥当后,接下来几天里,段增率领大军继续向枹罕县进发,在距离枹罕县城以东十五里处才安下营垒。
与此同时,派去调查邹家的人也有了回信,正如段增所说的那样,这邹家与叛军的确有一定的勾结行为,曾经向叛军提供过大批粮草,做出这一决定的正是邹家如今的家主邹迎。
得知这个消息,并且掌握了实际证据后,段增等人顿时便有了底气,派遣阎忠带着王双前往白河山王都的老巢。
……
白河山上,林木森森,此时已是寒冬季节,虽然尚未飘雪,但凛冽的寒风在山间呼啸时,依旧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白河山上的一次隐秘所在却有一处寨子,寨墙高耸,戒备森严,里面却是人来人往,酒肉香气四溢于外,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大寨里,房舍林立,一眼望去,足足有几百间屋舍错落其间。
这寨子正是纵横陇西郡的盗匪王都的老巢所在,山寨里都是些亡命之徒,干的都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行当,在整个陇西郡都是赫赫有名。
不过前些日子有消息传来说,朝廷派了一支上万人的大军前来讨伐他们,如今已经到了枹罕,这个消息让众多盗匪们都惊骇莫名。
要知道以前陇西郡也曾派遣军队前来讨伐过他们这些盗匪,不过那时候的官军兵力最多的时候也就三四千人,但即便是只有这点兵力,群盗里也没有哪一支能够正面抵挡住。
面对如此更加强大的汉军,盗匪们自然做出了会盟的决定,大大小小的盗匪头子们汇聚在一起,商讨共同对付汉军的征讨。
而最后商讨出来的结果就是,由徐六来担任盟主,秦安、王都二人担任副盟主。
虽说这副盟主仅仅是个名头,并没有多少实际权力,不过白河山上群盗依旧兴高采烈的为他们大当家庆贺。
酒过三巡之后,一个身材高壮的汉子站起来大声问道:“大当家的,今日是喜庆的日子,怎么我看大当家的却并不怎么欢喜,这是为何?”
众人听了纷纷向王都看去。
的确,王都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不过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王都的笑容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忧虑之色。
王都笑道:“诸位兄弟何出此言?”
众人都道:“大当家何必隐瞒?我等日夜相处,对大当家最是了解。大当家的到底有何忧虑,不妨直说,我等兄弟岂能不帮着分担?”
王都闻言沉默了片刻,接着叹息一声道:“诸位兄弟,今日我等欢聚在此,固然值得高兴,但诸位难道一辈子只想当一个盗匪不成?”
“大当家的这是何意?难道你还想着接受朝廷招抚不成?如今叛军势大,朝廷自顾不暇;只要将朝廷眼下的这一波进攻击退,接下来咱们就能逍遥快活,何必老想着招抚的事情呢?”众人惊讶,连忙问道。
王都摇了摇头道:“不然,我仔细想过了,做盗匪终究不是出路,接受朝廷的招抚方为正道;而且,大家一辈子当盗匪也就算了,难道大家还忍心让子孙后背也当盗匪不成?”
众人听了纷纷默然不语,在场大部分人都是在迫不得已之下才落草为寇的,若是真有路子能让大家有一个体面的身份,让大家的子孙后人不至于背上盗匪的名声,在场众人心里面谁不乐意呢?
这时,一个黑脸大汉站起来道:“大哥你说得对,接受招抚的确比做盗匪要强,不过,朝廷如今根本没有招抚咱们的意思啊。”
就在这时,外面有声音传来:“虽说朝廷没有招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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