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领主有些哀怨地看着独孤雪。
早知如此,他就讨个媳妇,了却平生遗憾。
不过话说回来,他若是能早知道的话,还进这座狗屁的荒城做什么?
海棠领主脸上的神 色变幻莫测,也不知那脑壳里在想着些什么。
轻歌站在墙边,指腹轻抹城墙上的灰,皱紧了双眉。
永生石:骨灰,乃人躯骨骇焚化后的残留物。
轻歌的脸骤然间黑了下去,表示很无语。
她自然知道骨灰是什么东西,用不着永生石来解释一遍。
“究竟是怎样的人,竟如此狠毒,用天机暗术来诅咒这座城!”
徐闻奉道。
天机一道,能造福众生,也能行暗术。
所谓暗术,是见不得光的天道术法。
现如今尘世中的正统天机师修习的天机大道,充满了浩然正气,而暗术天机,种类杂多。
譬如,为了利益摄取他人命格星的气运福报。
再譬如,用天机诅咒之术,施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总而言之,天机暗术是被青莲太祖明令禁止的。
天机的存在形式是为了救人,而暗术是在害人。
而且用天机来害人,那等歹毒的程度,绝对会超乎正常人的想象。
轻歌指腹缓缓捻动摩擦,白的骨灰自指尖洒了下来。
独孤雪悄然观察轻歌的神 态。
荒城的城门关上后,又听到诅咒之事,每个人脸上都会有一些表情。
哪怕镇定如徐闻奉、林氏姐妹,都无法保持冷静。
反而是年纪最小的她,不见半点惊惶,神 色泰然,就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那样的从容。
哪怕天塌下来了,都不会让她眨一下眼睛。
轻歌往前走去时,独孤雪问:“女帝不怕吗?”
“怕什么?”
轻歌反问。
“怕,再也不能出去了。”
“有什么怕的?”
轻歌说完,继而朝前走,寻找着有关于这座城的秘密。
海棠领主快步跟了上去,在她的身边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想来,这丫头那么的凶狠,就算城中有厉鬼,也不敢来招惹夜女帝吧。
她可是人间女阎罗。
轻歌行走在孤寂萧瑟的城。
街道。
两侧荒凉。
一座座府邸没有人烟。
秋风吹起的时候,扬上半空的,都是城中之人的骨灰。
这座城,从街道,到房屋、摊子,都充斥着诡异之处。
忽而,轻歌感到头痛欲裂,戴在手腕的雷音佛珠,竟在以极小的幅度震颤。
自从许年生把雷音佛珠赠送给她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难道说,雷音佛珠在荒城之中感受到了什么?
轻歌双眸微凝,一抹神 魂之力谈进了雷音佛珠里面。
倏然,轻歌头痛欲裂,发出猛兽般的低吼。
她蹲了下来,双手抱头。
灵魂,身体,骨骇,似乎都要被雷霆给撕裂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嘶吼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女帝!”
瑶池女皇双眸一缩,忧心忡忡。
徐闻奉再次拿出挂在腰间的碧玉宝笛,横放在唇边,打算奏一曲《清风》,洗涤轻歌魔怔的神 魂,和隐隐待发的痛苦!只不过这一次,徐闻奉的清风笛音也没有用。
轻歌声嘶力竭。
林墨水一步跨去,正要伸出手放在轻歌的后背,一道佛音响起,雷光散开,无比的强悍。
林墨水往后退了好几步,林紫藤急忙扶住了林墨水。
独孤雪紧眯起眼睛。
她,怎么了?
许久后,轻歌不再发出叫喊声,她冷静了下来,只是还保持着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姿势。
“女帝……”瑶池女皇走到轻歌面前蹲下,担心地看着她。
轻歌好似回过了神 ,她垂下双手,缓缓地抬起头。
瑶池女皇看见轻歌后,惊愕。
只见轻歌的黑眸当中,盛满了雷霆光。
狂风将她披散的银发吹得乱舞。
轻歌面无表情站起来,脑海内嗡鸣的声音,都是佛音!轻歌缓抬右手的时候,明王刀赫然出现,被她握在了手中。
“夜姑娘……”海棠领主就要跟上轻歌,独孤雪一把将海棠领主拉住。
“独孤兄弟?”
“且等等。”
“……”长长的街道,纷扬的骨灰,一座被遗忘的城。
独孤雪看见,一道道可怕的雷霆之力,竟然全都汇聚在明王刀。
明王刀的周身,覆盖了雷霆电光,霎时间将荒城给照亮。
轻歌攥紧了手中的明王刀,只见她足踏雷霆战靴,一跃而起,双手高举起充斥着雷霆之力的明王刀,自半空凌空劈砍而下!一道雷霆光刃自刀身迸射而出,与此同时,雷霆佛音奏响在孤城,犹如激昂的战歌!磅礴。
辉煌。
还有佛印的庄严恢宏。
似来自神 宫的光明,能驱散掉世间的一切黑暗。
刀光劈下后,席卷在这条长长的街道。
纷扬四起的骨灰凝固,如同画面定格,就连风声都已经静止了。
这片天,这莽莽的地,这座古老荒芜的城池,竟在一瞬间龟裂,直到……支离破碎。
适才众人眼前的景象,荒城,阴气,都被这一刀斩开。
随即,新的画面覆盖。
这……徐闻奉拿着碧玉宝笛的手放了下来,神 情愕然。
眼前,四下,已不是那一座荒芜的城,而是被大火焚烧的平地。
严格来说,是被熊熊大火焚烧毁坏后的破损的城。
“方才我们看到的荒城,都是制造出来的假象和幻境?
如今才是这座城的真实模样?”
林紫藤惊愕。
林墨水点头:“城池被烧毁,城中无人幸免,为了掩藏自己的罪行,用天机暗术中的幻术,构造出城池的原来模样。”
现在看到的城池,街道上有太多的陈年的血迹了,嗜血的阴气更加沉重。
如此一来,那城门也算是打开了。
毕竟都只是障眼法而已。
对于幻境来说,就算轻歌等人全部合力攻之,也没有办法打开城门。
而轻歌这一刀,劈开了幻境,让独孤雪等人看见了荒城的本来面目。
荒城景象破碎的一刻间……三千世。
天坛。
躺在床榻闭目休憩的秦灵祖忽而睁开了双眼,眸底闪过无法遏制的暴戾气息。
“啊!”
秦灵祖大喊一声,低头看去,只见药王笑眯眯的把洗髓针插在了她的骨骇缝隙间。
“秦灵祖,你且忍一忍,你的身体状况异于常人,得多扎几个疗程才对,现在已经是最后一个疗程了,为了完美愈合骨伤,就只能先吃点儿苦了。”
药王慈眉善目,和善地说。
“药王,把洗髓针取下,现在我要出门一趟。”
秦灵祖道。
“你都半只脚踩进棺材板了还出门?
你是真嫌自己命太长了。”
药王按照秦灵祖所说,把洗髓针取了下来。
拔出一根洗髓针后,被洗髓针扎过的地方,竟喷出了鲜血。
一条细长的血线,就这样喷了出来。
秦灵祖疼到生不如死,锥心刺骨,身体在床榻痉挛发颤。
四肢百骸仿佛被人用重锤一寸寸地敲碎。
痛不欲生。
药王嘀咕:“都跟你说了吧,不能拔,你非要拔,现在知道苦头了吧?”
秦灵祖闭上眼,颤声说:“扎……扎回去……”药王掏了掏耳朵,凑近秦灵祖:“老夫耳朵不大灵光,秦灵祖,你说什么,老夫听得不大清楚。”
“扎回去!”
秦灵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哦。”
药王布满褶皱苍老的双指夹着一根干干净净闪烁着冷冽银光的洗髓针,针尖朝下,再是用力,便将洗髓针扎了回去。
一拔一扎,那等痛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秦灵祖像是濒临绝望的野兽,从骨骇深处传来的痛感,使得她喘息声加重,仰头朝后,起了一身的冷汗。
药王哼着小曲儿,把剩下的洗髓针都扎在了秦灵祖周身的穴位上,秦灵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刺猬。
因为药王的治疗,秦灵祖浑身上下,几乎都是针眼。
被箭矢贯穿的骨骇非但没有好,反而更糟糕了。
但,没人会去治愈药王的医术,只因药王两个字就是权威、蓬莱大师心疼地看着秦灵祖,他家灵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药王,这是最后一个疗程了吧?”
蓬莱大师忐忑不安地问,生怕药王再说一些吓人的话,他的心脏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药王专心给秦灵祖疗伤,头也不回:“嗯,最后一个了,熬过这一个疗程,就不必扎洗髓针了。”
药王按照洗髓针的流程来,等时候到了,他把洗髓针拔走后,秦灵祖的半条命都快要丢了。
婢女端来熬好的药汤,将秦灵祖扶着坐好,细心地喂汤。
秦灵祖喝完药汤后,又服食了药王炼制的丹药,惨白的脸色才好转了不少。
蓬莱大师抹着眼泪。
他可怜的灵祖,真是受尽委屈了。
“都是那个夜轻歌!”
蓬莱大师咬牙切齿。
天机楼中,夜轻歌对他无礼。
如今甚至对秦灵祖做出了这样的事。
“不过是仰仗着神 月都的外公,迟早有一天,我要她不得好死!”
蓬莱大师道:“灵祖,你放心,不过是个年轻的黄毛丫头,翻不了什么风浪的!”
药王正在整理药箱,听到这话,面色微变。
蓬莱大师看见药王,讪讪笑道:“抱歉,药王,让你见笑了。
你是不知道,那臭丫头何等的猖獗,实在是该死!”
药王没有接过话茬,背起了药箱。
蓬莱大师也不在乎,像药王这种级别的人,有点自己的脾气再正常不过了。
蓬莱大师又道:“药王,灵祖的伤实在是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你以后要是有个绝症啊,断胳膊断腿什么的,也能找老夫,老夫会给你算便宜一些。”
药王冷不丁说。
“谢谢……谢谢……实在是谢谢。”
蓬莱大师笑着道谢,突然之间,神 情僵住了。
绝症?
断胳膊……断腿?
药王是在咒他吗?
蓬莱大师不知道,也不敢去问。
“听说洗髓针会有很大的作用,如今灵祖熬过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蓬莱大师道。
药王背着药箱正朝外走,忽而停下了脚步,猛地一拍脑门,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
“药王大人,可是还有事情?”
蓬莱脸上堆满了笑,谄媚巴结道。
若能与药王打好关系,于天坛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秦灵祖靠着床沿坐,无力地看了眼药王。
虽然洗髓针的疗程很痛苦,但她还是得好好感谢药王。
“哦。”
“老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老夫前不久炼制出了一种丹药,有这丹药在,其实完全不用洗髓针的疗程,瞧老夫这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