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顾清临和孔采薇的马车,已经支悠悠地行驶在官道上,且这会儿的孔采薇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灰扑扑不起眼的小四装束,恢复了一身女装。
他二人立在马车前,面对着金陵的方向站定,顾清临满心的欢喜,就连那股淡淡的离愁也被孔采薇的出现所冲散。
而孔采薇心中尽然是愧疚,连带着心中对于未来臆想出的喜意都淡了许多。
“采薇,给父母拜别吧!今日一行便不知归期何日可至。”
说罢,顾清临便一撩衣摆率先跪在地上,朝着金陵的方向拜了拜,同时也能听到他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孔大……爹,小婿今日就厚颜一回先叫您爹了,还望您莫怪小婿才是。”
说这话时,顾清临脸上难得地现出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来,难掩喜色的双眼并不敢看向身旁的孔采薇,他这般模样又哪里还有往日那般不可一世的模样。
正满心愧疚和不安的孔采薇听得这话,当下便两朵红霞飞上了脸,看向顾清临的眼中也不禁带上了几分责备来。
哪有私定终身的道理……更何况,更何况婚礼都尚未操办,这人便厚着脸皮叫上了爹……眼中带着嗔怪,但孔采薇心中却是溢出了些许甜蜜来。
眼角余光瞥见孔采薇也一同跪在身边时,顾清临不由抿嘴偷笑起来,在他眼中有些许的狡黠闪过。
“爹、娘,您二老放心,小婿日后定会好好待采薇,绝不会让采薇收到一丝的委屈,小婿定然说到做到。”
口中郑重地说完后,顾清临又挪动膝盖,朝着另一个方向拜了拜,“娘,您很早起便为儿子定下这门亲事,孩儿心中感激不尽。如今孩儿……不过日后采薇便是您的儿媳了,您总算该放下心来。”
不等孔采薇疑惑为何清临表哥只字不提顾大人时,便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掌按在头上,她偏头看过去时,只见顾清临笑得格外开怀。
“来吧采薇,你我二人当三叩首以全生养之恩,日后若是时机得当,我们才能在双亲膝前尽孝。”
说着,顾清临便开始一叩首,同时手掌也按着孔采薇的后脑勺让她叩头。
沉闷的气氛开始在他二人之间弥漫,且顾清临这般郑重的言行,让心中本就愧疚的孔采薇越发难过起来。
但她却不知此时顾清临心中却在偷偷念着,“一叩首,跪拜天地;二叩首,叩谢父母;三叩首,夫妻对拜……”
三叩首以后,额头抵在地上的顾清临在心中默念一句“礼成”后,这才缓缓直起身来,而同时他看向孔采薇的目光也更加热切了几分。
方才心中所念,不过是他夙愿达成心中激动罢了!但到了卓阳国安顿下来以后,他必然要全了这些礼数才行,他又怎么能忍心让采薇无名无份地跟着他呢!
孔采薇不知顾清临心中所想,只觉自己所作所为实在太过自私,心中的自责和愧疚渐渐把她淹没。
孔采薇满心沉重地和顾清临一同离开了金陵,而这会儿的孔府却已经是闹得鸡飞狗跳。
鸿胪寺卿孔笙孔大人板着个脸坐在主厅的太师椅上,沉着面孔看不出喜怒,微阖的双眼也让人窥探不到半点的神色。
反观孔夫人却没了孔大人这般的定力,只坐在哪里不住地哽咽,在她手边还放着那已经展开的信笺,信笺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像是被泪水反复打湿一般。
孔府阖府上下的小厮侍女们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里,气势十足的管家正冷肃着脸教训这些小厮和侍女。
厅内孔采薇屋里侍候的侍女青青等人都在地上跪着,连个大气都不敢出,且他们几人也并不为自己辩白。
“我告诉你们,都是为主家做事的,主家好了咱们大家都好,反之亦然。如今小姐染了病症卧床不起,你们当中便有人自处散播谣言!”
“散播谣言之人已经被我处置,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人敢……就别怪我……”
院子里管家训斥下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孔夫人哭的越发厉害,而孔笙的面色也是沉了又沉,按在桌角上的手掌狠狠地抠进桌子里。
厅下跪着的青青几人都是一副面色发白的模样,而青青又与那几人不同,几次青青都看着孔笙夫妇二人欲言又止,且她的眼中也现出一丝茫然。
“老爷……这可怎么办……采薇她……她能去哪?”
哽咽的孔夫人往日里端庄的妆容已经有些花了,那双眼中更是蓄满了眼泪。
说着,孔夫人的目光便不禁又落到那封信笺上,想着信笺里的话,孔夫人只觉得心中更为难受,她更怪的是她这个做娘的粗心大意。
这两日采薇极为反常时时凑到他们身前做这做那,她却并没有多想,更没有想到今晨一早便听有人来报……
她的采薇一向乖巧,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就连大声说话好像都未曾有过,除却……除却对待顾家表少爷一事上……
孔夫人虽是坐在那里哭哭啼啼,但心中更多的却是对孔笙所作所为的不满,她想要派人出去寻找,然而老爷却拦着不让。
采薇留的那封信上尽是愧疚自责的话语,却对自己今后的去向只字未提,这又让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交代下去这事日后不许再提,翅膀硬了她这是!走就走,老子就当没生养过这个女儿!”
终是忍不住的孔笙手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口中厉声叱责起来,而后便愤然离去。
这时厅外却有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老,老爷,宫里来了人,说……说陛下召见您……”
沉着脸的孔笙脚下一顿,只闭上了眼叹息一声,而后便一语不发地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正厅里的孔夫人听到这话心下一惊,又见到孔笙二话不说地往出走,当下便慌乱起来,也顾不得啼哭,连忙追了出去。
“老爷,老爷,您这是准备去吗?不如、不如称病吧!您忘了前几日叶……”
孔夫人后面没说完的话在孔笙凝视的目光下止住。
城南范家庄中段恒毅趴在软榻上须臾后,便只觉心神不宁,更是有些坐立难安。
“二狗,给爷备马,赶快!”
想要赶往叶府的段恒毅,并不知道叶婉茹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交代了,倘若“顾清临”来访,一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