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山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人,虽然没有人告诉他整个大教堂事件的经过,不过他从一路上听到的那些传言里已经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过程。
在牧首为大公的孩子施洗的时候,这个人袭击了大公一家,然后行刺者就从众多守卫森严的猎卫兵与希腊卫队的搜捕中顺利逃掉,不见了踪迹。
这让纳山在来之前曾经发誓一定要抓住那个威胁到自己女儿和外孙的人,然后用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而现在亚历山大却忽然把这个人送到了他的面前,看着这个坐在椅子里,脸上盖着半个面具的人,纳山绕着他慢慢走着。
他注意到这人的手脚上都带着镣铐,看到他们,这个被亚历山大叫为摩尔科的男人有点艰难的抬起头向他们看过来。
“外面都传说你的人没抓住他,”纳山走了一圈来到摩尔科的面前弯下腰双手拄着膝盖仔细打量着他“显然他们错了。”
“谢尔也许不是最厉害的士兵,”亚历山大瞥了眼纳山腰间的马刀,他一直在想如果纳山能当他的贴身侍卫,那他的安全一定很可靠,只是这也只能想想,毕竟如果知道了他和其他女人的那些事,可能第一个要砍掉他脑袋的就是纳山了“可他是个不错的猎人,在这方面即便是阿格里人也未必比得上他。”
纳山点点头,伸出手指在面前这人那条被满是已经泛黑的血水的胳膊上用力一捏!
一声痛苦的惨叫从摩尔科嘴里发出,他全身颤抖着不住挣扎,却因为被锁在椅子上动弹不了。
“知道是谁让他来的了吗?”纳山微微回头看了眼亚历山大“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办法让他开口。”
“知道了点东西,”亚历山大走到摩尔科另一边低头看着他“我说过会让你为自己干的事后悔,而且我也说过你不会得到宽恕,唯一能希望的就是死的痛快点,可惜现在这个我也保证不了了。”
说着亚历山大抬手轻拍了下纳山的肩膀:“他归你了。”
纳山看着摩尔科露出了残忍笑容,他从来不是个仁慈的人,现在他已经在琢磨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这个人“享受”到最大的痛苦。
“你知道你要暗杀的人是谁吗?”纳山的翘胡子动了动,然后不等摩尔科回答继续说“她们是我的女儿和外孙,所以你觉得你自己应该怎么死,或者在死之前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公爵,你不能这么做!”摩尔科向走向门口的亚历山大喊了起来“我告诉了你我知道的一切,你不能把我交给这个人。”
“不能?”亚历山大转身看着摩尔科“你知道我为什么抓住了你之后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吗,因为如果那样我就不得不公开审判你,或许你会用最残酷的手法处以极刑,譬如车裂,但是这还是不能平息我的愤怒,所以我把你交给他,他会让你为之前试图谋杀我的女人和孩子的行为付出代价的,相信我他一定能让你尝到最恐怖的滋味。”
说完亚历山大走出牢房还顺手带上了门,在门外稍微站了一会后,他向站在远处的谢尔招手示意:“去把博德佩德找来,告诉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
谢尔不由看了眼亚历山大身后紧闭的房门,可以听到里面传出的时断时续的恐怖惨叫声。
“没什么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这个人。”
亚历山大向谢尔笑了笑,对谢尔他还是满意的,在追捕行刺者的时候谢尔就表现出了机灵的一面,他在抓住摩尔科后没有声张,而是先向亚历山大报告,就在索菲娅抱着孩子们走向大教堂外台阶的那短暂的瞬间,亚历山大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迅速命令谢尔不要透露凶手已经被抓,而是向外宣布行刺者已经趁乱逃掉。
而事实上根据亚历山大的安排,摩尔科被秘密送到了这座如今由猎卫兵驻守的堡垒里,在经过一连串的严刑拷打后,摩尔科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不过亚历山大并不满意,他需要知道还有谁是这场阴谋的同谋者,对于瓦拉几亚贵族他已经有些受够了,这倒是让他想起了西西里总督弗洛门萨,他觉得那个人当初利用莫迪洛伯爵落网和之前染血之夜那件事在卡斯蒂利亚掀起了一阵风波的手法倒是值得借鉴,只是瓦拉几亚和凯斯蒂利亚多少有些不同,这就让他必须小心谨慎,这也是为什么他要等到纳山回来之后才开始采取行动的原因。
博德佩德来得很快,这个精明的希腊老头虽然还没有见到那个凶手,可他已经隐约猜到事情可能不向谢尔说的“已经抓住了那个人”这么简单,现在再看到亚历山大丝毫都不掩饰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直接选择了沉默。
亚历山大对博德佩德的表现很满意,与乔治利鲁欧比起来,这个老头更符合他将来作为索菲娅助手的需要,而乔治利鲁欧似乎更适合带领军队,或者说他还略微年轻了些。
亚历山大向博德佩德说明了他从摩尔科那里得到的情报,看着希腊人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亚历山大继续说:“就是这样,或许还有些别的,但是可以肯定这个摩尔科也只知道这么多。”
“鲁瓦???”博德佩德的神色有些异样“那个人这个时候会干出这种愚蠢的事情来吗,他只是为了报复我们就不惜得罪整个瓦拉几亚?要知道他现在正和赫尔瓦争夺波斯尼亚王位,这个时候彻底得罪我们对他有什么好处?”
博德佩德的话让亚历山大不由看了他一眼,很显然希腊人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或者说这样解释似乎才更符合现实,不过亚历山大却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办。
“鲁瓦??或许不想和我们成为敌人,但是另一个人也许就不这么想了。”亚历山大向博德佩德摇摇头,他看着那扇虽然把大部分声音都挡住,可依旧可以隐约听到里面惨叫声的房门,随即向博德佩德问“那么你认为谁应该是这场阴谋的主谋或是同谋?”
博德佩德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他已经意识到亚历山大话里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先考虑了下之后才试探着说:“或许我们可以在那些贵族当中找出同谋,毕竟他们当中很多人对殿下不满。”
亚历山大不置可否的看了眼希腊人,他当然清楚博德佩德试图利用这件事狠狠打击瓦拉几亚贵族的意图,而且现在看来这也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只是亚历山大也知道事情不像想的那么简单,弗洛门萨能在卡斯蒂利亚兴风作浪固然是因为有斐迪南在背后的支持,可如果伊莎贝拉女王不对他的举动默许,也是不太可能任由他掀起那么大风浪的。
而要想在瓦拉几亚这么做,就有些困难了,索菲娅当然是支持他的,可是索菲娅的地位和伊莎贝拉是不能相比的,如果一定要那么做,瓦拉几亚就有可能会分裂的危险。
以布加勒斯特的新都和瓦拉几亚的旧都为中心的内战会这个刚刚从奥斯曼入侵的战争中摆脱出来的国家陷入更大危机。
另外,亚历山大也并不认为趁机搞垮瓦拉几亚的旧贵族们是个明智的选择,毕竟如今希腊人能这么毫无保留的支持索菲娅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在瓦拉几亚只有依靠索菲娅才能有个栖身之所,所以有时候让他们时刻保持着这种可能会被人赶走的危机感,才是促使他们始终站在索菲娅一边的关键。
亚历山大知道自己总是要离开的,在离开前为索菲娅母子尽量创造一个好的统治基础就显得要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以后,亚历山大相信他也依旧能够为他的孩子们铺下一条通往未来的坦途。
“不要去碰那些贵族,至少现在不是时候”亚历山大看着博德佩德,注意到他似乎有些失望,他继续说“我们的敌人另有其人,而且你应该能感觉到这个敌人要比那瓦拉几亚贵族对我们的威胁更大,而且这个敌人也的确对我们有着不小的敌意。”
博德佩德微微一愣,他似乎想到什么,于是他静等亚历山大的提示。
“这个摩尔科承认,他曾经和斯拉沃伯尼热女伯爵有过接触。”亚历山大慢悠悠的说,他注意到博德佩德脸上露出的惊讶意外,不等他开口继续说“而且这个人曾经是赫尔瓦派驻到布加勒斯特的使者,那么你认为他是在为谁干活呢?”
博德佩德露出了迟疑不定的神色,他一时间不知道亚历山大究竟是什么意思,毕竟在他看来其实与克罗地亚王国发生出动冲突的危害甚至要比在瓦拉几亚内部发动一场内战更大,但是亚历山大却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这个现实,而是更倾向与赫尔瓦之间发生一场战争。
“殿下,您是认真的吗?”博德佩德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亚历山大,至少应该弄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克罗地亚国王的野心的确很大,可是您认为他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这是不是结论下的有些太早了?”
亚历山大认真听着博德佩德的话,他知道博德佩德显然更希望能借此机会从瓦拉几亚贵族手中夺取更大权力,不过他并不因为希腊老头有异于他的看法恼火,除非这想法不但违背他的意图,甚至还会给索菲娅造成危害。
“我选择赫尔瓦做为敌人,是因为这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亚历山大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着博德佩德“相信我,这可以让瓦拉几亚变成一个团结的国家而避免出现分裂,这对于索菲娅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支持我。”
博德佩德默默听着,他已经明白了亚历山大的意思。
很明显现在的亚历山大已经从之前通过战争帮助索菲娅夺取瓦拉几亚变成了如何稳定这个国家,这种从夺位到稳固地位的身份变化,也让他的策略有了明显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变化。
对现在的亚历山大来说,瓦拉几亚人和希腊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他需要的是如何让索菲娅的地位不可撼动。
博德佩德明显察觉到了这其中变化,这也他他不得不开始在心底里重新考虑希腊人接下来在瓦拉几亚该有的改变。
显然,再如之前那样肯定是不行了,虽然在大教堂事件中索菲娅表现出了对希腊人的强烈信任和依靠,但是考虑到亚历山大透露出的不希望瓦拉几亚出现动乱分裂的意图,博德佩德知道今后或许应该提醒那些已经有些脑子发热的族人,不要因为过于得意而引起公爵的反感。
亚历山大对博德佩德似乎已经明白他的意图很满意,他知道这个希腊老头很精明,更难得的他是希腊人当中少有的能理智的面对现实的人。
罗马帝国已经不复存在,即便以其名义重新竖起旗帜,可是亚历山大也一定要让这些人明白一个道理,这是索菲娅的罗马,而不是巴列奥略的罗马。
这看上去似乎没有区别,但是实际上却因为有着千差万别的不同,势必将来也会有着截然不同的结果。
走廊另一边,纳山打开门走了出来,还离得很远就可以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当走近时亚历山大看到了纳山手上正不停滴落在地上的血滴。
“那个混蛋还活着,”纳山闷声说“我没杀他只是因为你说的他还有用,不过你要答应最后把他留给我。”
亚历山大稍稍点头,他知道纳山不会放过那个摩尔科,就如同他同样不会放过那个人一样。
博德佩德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知道亚历山大会找他来只是为了让他做个证人,或者说是要他为即将到来的变故开口说话。
“该去做我们的事了,”亚历山大向博德佩德说,看到希腊人默然点头,他随即又说到“不过记住斯拉沃伯尼热女伯爵是克罗地亚国王的侄女,也是使者,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希望能够用更妥善的方式解决,但是对于任何试图危害索菲娅和我的孩子的人,我都不会给予他们一点的宽容。”
博德佩德心头颤动,他知道亚历山大这是已经给这个事件定下了界限,任何“试图危害女大公和她的孩子的人”都势必要受到最严厉的报复。
博德佩德有那么一会甚至以为亚历山大已经决定和克罗地亚开战,但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这个想法显然不太现实,亚历山大既然希望索菲娅的地位稳固,那么这个时候与克罗地亚开战就显得有些太过不理智了。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一种解释,亚历山大在利用来自外部敌人的威胁促成瓦拉几亚内部对索菲娅的依仗的同时的,也显然要好好敲诈一下那个赫尔瓦。
想通这个的博德佩德不由向亚历山大投入有些异样的目光,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大教堂事件,会最终会有这么多的变化。
对于阿洛霞来说,那一刻的到来其实反而让她放松了下来。
当听到外面士兵踩在地面上的靴子发出的沉重脚步声时,她微微吐出了口气,她向同样听到声响神色变得有些异样的奥摩看去,在奥摩满是意外的目光中她站起来面向大门。
奥摩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几天来阿洛霞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让他已经隐约猜到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而这又很容易就让人想到如今正闹得整个布加勒斯特人心惶惶的大教堂事件,只是即便卫兵已经来到他们的门外,奥摩依旧还抱着最后的一点奢望,希望不会是那个最糟糕的可能,但是随着希腊和瓦拉几亚卫队涌进来,摩奥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彻底落空了。
阿洛霞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的目光涣散毫无精神,直到当听到旁边的奥摩向走过来的瓦拉几亚人大声抗议的呐喊声,她好像才终于回过神。
“你们是来抓我的吗?”阿洛霞向被奥摩挡住不让其靠近的瓦拉几亚军官问。
“我们是奉了大公殿下的命令,所以请你们不要干蠢事。”军官脸色阴沉,之前索菲娅突然撤换掉所有瓦拉几亚卫队的举动让他们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块石头,可是却又没有一个人敢于对大公的决定提出质疑,甚至就是在瓦拉几亚贵族里面也都纷纷猜测究竟谁是那个参与了那场骇人听闻阴谋的同谋。
现在他们忽然知道这一切居然是克罗地亚人的阴谋,而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瓦拉几亚内部的猜忌和分裂,这让瓦拉几亚人从刚刚松口气的释放中又瞬间变得愤怒起来。
或许有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说法有所怀疑,或是对那个据说已经被抓住的行刺者的真正来路和意图心存疑惑。
但是这些人却很聪明的选择了沉默,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不论是大公一家,还是瓦拉几亚贵族们的确都需要这么个敌人,哪怕这个敌人是克罗地亚与北波斯尼亚的国王。
5月12日下午,斯拉沃伯尼热女伯爵阿洛霞在她的住处被捕,指控的罪名为参与了大教堂刺杀事件。
一时间,瓦拉几亚与北波斯尼亚边境上原本就已经很紧张的气氛,随着这个变故几乎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