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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跟着老和尚到了山上的庙里以后,老和尚把那梳子变回男子的样子,将他安置在一间禅房里。
老和尚的法号是空尘。平日里他带着那些小和尚,打坐念经,袁成坐在一旁听。袁成常常去那间禅房里,留神看那男子醒了没有。但是一个月过去了,虽然这男子还活着,却还是没有醒。
“师父,他为什么还没醒啊?”
“醒?他能活下来已是命大。有一张高人的符咒救了他,不过,这符咒上还有很奇怪的龙的力量。另外,他似乎喝过一点龙血,护住了心脉。这个蛇妖恐怕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空尘讲完最后一句话以后,拂了一下衣袖,眼角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留下袁成在那里东想西想。袁成本来就只有十三岁。他虽然不怕家里人,但娘死得早,平日里最听不得什么鬼怪故事。听师父说这条蛇不简单,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晚上,窗户纸上摆动着窗外的树枝影子。蚊子勤奋地在袁成身上盘旋,但也没能把袁成吵醒。袁成睡得迷迷糊糊的,还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起来如厕,发现有几个小和尚的屋门是开着的。
袁成提了下裤子,疑惑地一步一步走近。他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了扒着门的一只血淋淋的手,那是小和尚的。袁成心里一惊,同时脖子后面也吹来了凉飕飕的风,他下意识地回头,正对上一条蛇大张着的嘴和毒牙......
“啊!”袁成猛然坐起。
屋里的灯是亮着的。
空尘盘坐在这间屋里,闭着眼睛。他的旁边正跪坐着一个年轻人,那人正是被救回来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白袍,低垂眼眸,烛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徒弟啊,你要是成了佛祖的话,会先被小妖怪什么的吓破胆子,让人笑话。”
空尘长叹一声,睁开了眼睛。
“师父,你知道我梦见什么了?”袁成顾不得去擦脸上流下的汗,爬到床沿跟前,跪在那里看着他的师父。
还没等师父回答,他又看向那男子,赶紧道:“师父,他醒了?”
“嗯。”空尘点点头。
“陈兰,就是我这位徒弟执意要我救你回来。你不是说要见见吗,你看,这个半夜里被噩梦吓成这样的就是了。”空尘转头这样和陈兰说道。
“小师父,多谢。”陈兰向着袁成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袁成看眼前这清瘦的人长相俊朗,说话也和和气气的,暂且忘去梦里那可怕的蛇,反而因为他的感谢而不好意思起来:
“你不用叫我小师父的。我还没受戒,没正式出家呢。”
袁成说完后察觉到师父带了些责怪的目光,赶紧爬下床,想盘坐在地上,结果爬得太快了,下床时屁股被床沿磕了下。
因此,他盘坐时像个不倒翁一样,往左边倒了一下后又自己把自己掰过来,尽量地维持所谓的祥和的微笑。
空尘等他坐好后,开口道:“你别担心,明日我就为你们安排受戒。”
袁成听出话里的不对:“我们?师父,庙里可就我一个人还没受戒啊。难不成......”
袁成把目光转向陈兰。
陈兰的反应比袁成大得多。他站起来,语气坚定地向空尘道:“法师,我与佛祖无缘。以后我会多多上香供奉佛祖,但是,还请你不要强迫我遁入空门。”
空尘没有答话。
半夜,三人各自去休息。袁成还是被那梦给吓到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听见衣摆拖过草间的声响,便爬起来,掀开一点窗子往外看。
那是师父,他在往下山的方向走。
夜间的山中让人心生恐惧,但陈兰以前便在山里生活,对此并不害怕。他急急地往山下走去,因为伤还没有完全好,他没走几步后还得停下来平复一下若隐若现的疼痛。
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只能选择变回蛇的样子,先找个洞盘着再说。
他非常感激空尘。陈兰在小楼里醒过来以后,强撑着走出去,走了几步后便失去意识。如果不是空尘,他现在不可能活着。但是,他不可以做什么和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陈兰咬咬牙,忍着强烈的疼痛,往山下走去。被他踢到的碎石子滚下山坡,落在荒凉的孤坟前。
“你打算下一次怎么去对付那条龙?再找一个怨气冲天的女鬼来帮忙吗?”
山间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
陈兰停下来,没有刻意去找,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会自己过来。果然的,那穿着僧袍的人缓步走来,停在他的面前。
“空尘法师。”陈兰笑了一下,“你不要拦我。”
空尘也笑起来:“施主,我何尝拦过你呢?你看,这路就在你跟前,你为什么不走呢?”
说罢空尘侧过身,当真让出一条路来。陈兰害怕其中有诈,站在那里不动。空尘见他这个样子,道:“蛇生性狡猾多疑,看来也是好的。”
语毕,那路上燃起灼灼的火苗。整条路像是着火了一般。陈兰皱眉,问:“你对这条路做了什么?”
“我没有做任何事。这是你的尘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袁成救你吗?”空尘慢慢地说着,“你的尘缘太重,会烧了你。”
“可我得让那条龙去死。”陈兰从齿间挤出这样的话。
空尘收敛了笑容,变得面色凝重起来。他问陈兰:“那,你想不想学怎么杀龙?”
陈兰吃惊地望向空尘的眼睛。
空尘的眼里深不可测。
十二年后。
袁成也有了法号,是圆成,和原本的名字读音一样。师父断言说他还会回到袁家去,所以给他取了这么一个法号。圆成不服,他有时会去磨师父,要他起个别的法号。
空尘每逢这时就把陈兰叫来下棋,陈兰没有出家,但认他做了师父。两人一下就是三个时辰,圆成只有在一旁干等着的份。
一次,等圆成走后,空尘对着陈兰道:“这孩子心性静不下来啊。”
陈兰的手指正在捏起一枚白子。他轻轻地落了棋子,说:“师父不给他事做的话,他自然是会天天过来缠着。”
第二天,空尘把圆成叫到自己的身边,将一个包袱交给他,打发他去了水云教。
那是江湖上最奇怪的一个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