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祈洛翎和徐晓雅乘坐地铁2号线到了静安路。
下了地铁,祈洛翎一脸茫然,像进入了一个迷宫,东南西北分不清。她只有默默跟着徐晓雅的后面。
出了地铁口,徐晓雅询问工作人员怎么到那个法式餐厅的街道。工作人员告诉她们到那个地方还得坐几站公交车。
于是,她们步行去公交车站,坐上开往那条街道的公交车。
过了二十分钟,公交车到了终点站,便是那个街道所在的地方。这个街道很漂亮,马路两侧满是阴翳的法国梧桐和精美的洋房。
下了车,她们沿路问了几了当地人,又走了十分钟,穿过一条东西向的街道,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左拐便到了要找的那个法式餐厅。
一个临街的二层白色建筑,楼顶上是白色的尖屋顶,所有的墙面都是白色的,建筑前有长长的白色栅栏,栅栏前有一排长长的花台。花红草绿铺满整个花台里。最右边的花台边竖着一个很大的广告牌:枫丹法式餐厅。
她们推开白色栅栏走了进去。一名上装咖啡色的风衣,下穿黑色A字裙,脚蹬高跟鞋靴的中年女人从一楼餐厅走了出来,带着微笑的望着她们。淡黄色蓬松卷发在走路时身动而飘逸开来,看起来是个气质很好的女人。
大概她就是餐厅的老板吧,她们迎了上去。
“你好!你们要在这里用餐吗?”
“不是,我们也要向你打听一个人。”
“哦哦,那还是请进吧。”
走进了这个餐厅,就仿佛进入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餐厅布置格调浪漫幽雅,处处洋溢着法国风情。
祈洛翎注意到靠墙边有一台黑色老式钢琴。
祈洛翎不由自主走到钢琴前,将手轻轻放在钢琴的外壳上,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不明白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如何产生,就如同曾经熟悉的音符闯进她的脑海一样。
“请问,这架钢琴.......”
“这架钢琴在这里放了很久了,一直没有人动过。”中年女人回答
“那放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奶奶经营这家店里,它就在这里了。”
“请问你奶奶叫宋英吗?”
“是的。”
“我们想找的就是她。”
中年女人惊讶望着她:“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们想打听一个人。”
“哦,可真不巧,她这二天去教堂参加教会的活动,现在不在家,”中年女人说,“老人明天早上才回来,你留下电话,到时我通知你。”
祈洛翎将手机号留给中年女人,然后她深深的注视那架黑色的钢琴几眼,最后离开了这家法式餐厅。
第二天上午九点一刻,中年女人打来电话说,奶奶已经回来了,老人已经答应见她们。
老太太虽有九十多岁,但精神矍烁,眼明耳聪,银白色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向后面,眼睛深深陷了进去。老人看起来很慈祥,满脸的皱纹像一朵菊花。她身穿一件浅色花纹的对襟薄毛衣。
老人看到祈洛翎时,有些惊讶,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许久。
“你好,请问你认识一个姓敦的留在上海的韩国后裔吗?”祈洛翎开口问道。
老人目不转晴盯着她,没有说话,祈洛翎以为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接着说:“很抱歉,我找的这个人我也不知道全名,只知道她姓敦。”
这时,老人开口了:“我很久很久以前倒是认识一位敦姓的韩国后裔女子。”
“她住在哪里?”
“你想找她?”
“是的,她在哪里?”
“她早已去世了。”
“去世了?”
“她比我大十岁,活到现在应该是一百多岁了吧。不过,遗憾的是她很年轻就去世了。”
“去世的原因是什么?”
“她产下自己的女儿,大出血死了。”
“哦,那她的女儿在哪里呢?”
"不知道,好像被她的朋友带走了。"
“她没有丈夫吗?”
“有,她怀孕时正值二战结束,她的丈夫急着回波兰去处理家族事务。”
“她的丈夫是波兰人?”
“是的,他是一名居住在上海的波兰犹太人。”
“后来呢?”
“当时他承诺将事处理好就马上回上海来接她,可当他再次返回到上海时,发现妻子已经去世了,而孩子却不知所终。他想寻找自己的孩子时,解放战争已经打响,人心惶惶,所以他匆匆回了波兰,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他的孩子去哪儿呢?”
“刚才说了,那名女孩已被他妻子的朋友抱走了。”
”为什么孩子要交给她的朋友?难道她没有家人吗?“
”她们一家逃到上海时,她的家人曾为当时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工作,有的牺牲了,有的死于疾病。“
”真不幸,家人全都去世了?“
”是的,她曾经对我讲过,她的家庭数代都遭遇了不幸,人丁稀少,听说是整个家族百年前就被人诅咒了。“
”一个什么样的诅咒?“
”她缄而不语。“
“那么老人家,你跟这名女子很熟吧?”
老人将视线望着窗外,目光长久而迷离,仿佛定格在那个悠远的年月里。
最后,老人点点了头。
“那她的手臂上也有这个蝴蝶标记吗?”
祈洛翎挽起右手的衣袖,露出那个红色蝴蝶胎记。
老太太再次露出惊讶的神情,不过她摇了摇头,说:“那名女子手臂上没有,不过,她的丈夫,也就那名犹太人,右手臂倒是有这个胎记。”
"就是那名祖籍波兰的犹太人?”
"是的。”
“你等下,我上楼去拿一样东西。”老太太去楼上拿来一本厚厚的相册,由于时间太久远,好多黑白照片也泛黄了,甚至模糊了。
她戴上老花镜,翻到相册中的几张,指着祈洛翎看。那几张里面都有一个清秀年轻女子和一个瘦削的外国青年男子。二个人年纪应该是二十多岁,女子甜蜜的神情,男子平静的笑着,与生俱有一种艺术家忧郁的气质。其中有二张照片里是年轻男人正在弹钢琴时的照片。
祈洛翎惊愕的发现,从相貌上来看,那名男人正在自己车祸后梦境中看到那名年轻犹太人男子。
”他的名字叫Ebenezer,来自波兰的一个音乐世家。他在上海时,主要靠教钢琴为生。他曾经也教过我。他每周末都要去黄埔区的摩西教堂演奏仪仗音乐和唱诗班音乐。“
”你听过他弹过一首特别的曲子,叫魔鬼的忧伤的曲子吗?“
老人想了想,摇了摇头,最后指着餐厅角落那架老式钢琴说:”这架钢琴他留下来的,当初他就在这里教我弹钢琴的。“
祈洛翎走到那架沉默的钢琴前,用手轻轻放在钢琴上面,感觉到它就像有生命的生物,它有呼吸,一呼一纳,只要她的手轻拂过它,它的呼吸就会变得急促,就像遇见亲人一样。
她在钢琴前静静站了一会儿,最后跟老人家告别,离开那家法式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