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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回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接到这个神秘上级指挥的,实在想不起来了。大概是他从不列斯接受了国会的提名和通过,为威廉斯国王任命之后到达爱非瑞克领地之后开始的。他清楚记得是个晴朗的夜晚,参加完一场官员们的欢宴之后,他刚目送其他官员离开回到自己房间,就遇到了那个神秘的高大生物。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野兽的入侵。不列斯人到爱非瑞克大陆的时间并不长,在总督看来,不过是帝国是为了日益增长的航海需要才在爱非瑞克大陆东北角沿海的地方开辟了这么一块领地。可是满打满算也没打地盘,更主要是开辟之初他就来任总督,权力好像很大,不过管理的地盘小人也少。好在这些年有了不少变化,他已经能过上和在不列斯国内一样的生活。只是有些时候,从荒凉的野外偷偷进入房间的不速之客--动物们是没法阻止的。
眼前的动物高大,站在黑乎乎的墙角,一动不动。总督摸到了自己的剑自卫,耳朵里却听到了细微的一种声响,脑子像是被针刺一样疼痛起来,眼前看到的所有东西血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接着对方主动接近了他,从窗户外透入的月光叫总督依稀看到了对方的样子。三角形的脑袋,高大的身材。对方把总督推到了墙角,告诉他被选中作为助手来帮助这个神秘生物完成任务。对方没有下达任务,只是说叫他注意有特殊标记的火漆印章的信件,任务会在难以估计的时间节点出现。总督被要求不准对此事宣扬,全力按照信件的指示去做。昏迷的总督不知道怪物是什么时候怎样离开的,醒来之后已经是早上了。脑子里胀痛的感觉和宿醉的感觉没什么两样,他宁愿相信这是喝多了之后的幻觉,可是地板上那个明显的脚印告诉他这是真的。他叫人修理好了破损的窗户,描画了地上的脚印之后把湿漉漉的印记擦掉了。可是那幅草图就在他看了几遍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随着而来的火漆信件里提到了这副草图,对方告诫他不要试图去探求对方的来处,这是徒劳和危险的。总督明白了,自己的行动其实在对方的监视中。他小心翼翼得裹着接下来的日子,结果从第二封信开始,对方却和它聊的都是其他的事,和工作相关的事只有一次,对方预言到不列斯将和克兰国开展,并将取代克兰成为大西洋上的霸主。后来的帝国快报传来了不列斯两个月前打败克兰的消息,而预言已经过去了达四个月之久。总督终于接到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却束手无策得厉害,他不知道如果完不成任务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
总督当然不知道,在爱非瑞克大陆往东沿着陆地走上个五六千海里的地方的明州,有人和他一样烦恼着。瑞溪手里握着讲究的北狼毫,迟迟落不了新作最后一字的笔。窗外的残荷盖不住池塘里的一汪池水,懒散得斜靠着,没有一点儿生机。西往的船队,出航时日已久,以往这么些时日,早就将满船的茶叶、瓷器换做狮子国的各种海底珍宝或者其他奇珍异宝回来了。瑞溪索性扔下手里的笔,笔落在桌子上跳动了一下,蘸满的墨汁或许太多,甩出来溅在了瑞溪的袖口上,白黑对比明显,叫人更加心烦意乱。他呼喊了几句下人,要换衣裳。下人没有充楼梯上出现,瑞溪突然发现,院子里安静的叫人害怕。本来还能听到的不远处书斋里齐声的诵读声也不见了。到窗口位置往院子里看,那种安静成为已经转换为死一般的死寂。瑞溪转身从墙上把剑拔了出来,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恐惧。
楼梯位置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楼梯被踩得乱想,想来来者必是彪悍沉重之人。瑞溪一边拜了架势,一边靠近了窗户。来的居然是个娇滴滴的女子,金莲缓缓移动。难道就是这个娇女子能把楼梯踩到乱响?瑞溪无论如何不相信。他稍微放松了警惕,把剑背在身后。既然是年轻女子,瑞溪觉得自己还是要斯文些为好的。不过还没有等到瑞溪说话,女子就说明了来意。女子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却告诉瑞溪关于他的船队消息。这叫瑞溪怀疑这女子说的话,看来不像是疯傻之人,为何说这些。女子要求瑞溪不要试图探明她的身份,这种探究是危险和徒劳的。瑞溪这下彻底相信女子是个疯傻错乱之人了,他把宝剑插入鞘中,主动问起女子来自谁家,如何信步到此,并表示自己可以送她回去。
或许是这种不在乎不相信的态度惹怒了对方。对方迟疑之下,身体开始膨胀,厉声问瑞溪,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院子里已经安静到死一般了吗?对方的身体最终撑破了合身的绸缎衣服,露出了一片的疙里疙瘩。粗壮的双腿弯曲着站立着,三角形的头部已经抵住了房顶。墨绿色的身体,尖利的眼神叫瑞溪从凳子上摔倒靠在了墙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字眼,妖。妖怪弯曲身子靠近了瑞溪,问起他,这次去往狮子国的海船是不是经过南海,船队为五只船,打头的一只挂了双面旗。瑞溪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柯家的船表面上是正经的商船,实际上从到远海开始,头船就会悬挂双面旗,一面为柯家的旗子,另外一面就是三角形为外内心为圆加圆心点状的旗子。而船也就成为了武装的海盗船。不过柯家的船很多年来只是针对外国的远洋商船下手,对同胞从来是很规矩的。自从震寰西洋宣威以来,朝廷和很多海路国家关系良善,柯家的行动也就收敛了了很多,而每次劫掠也谨慎到无以复加。瑞溪的船队和那些来自东洋的倭族海盗不一样,那些人选择劫掠目标的时候不考虑更多,而且不是本朝治下,为非作歹猖獗异常。瑞溪出于稳妥考虑,每次出航都要暗中要求船队老大,每次不留活口。这是件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事情,对方如何知道?
对方似乎能知道眼珠还在转动思考应对的瑞溪心里在想什么,轻蔑的笑了。嘴角流出的粘稠汁液,叫瑞溪感到一阵恶心。怪物稍微直立了些身子,摸着案几上的纳西笔墨纸砚,叫瑞溪听清楚,朝廷很快就会发布封海令,不准片木只橹出海。她叫瑞溪将为收来的货物赶紧出手,考虑整个家族换个门道,改行商为坐商。瑞溪有一千个理由不相信她说的封海令,朝廷大令岂是一个妖怪能知道的,更何况改门道课不是他一人能说了算的。各大道口的掌柜的、主事的肯定不会答应的。不过他眼下只能答应,毕竟妖怪没道理可言。没想到从来不相信怪力乱神的自己,居然就在自己家里见到了妖怪。妖怪最后在瑞溪眼前再次变化回了女子形象,完全不顾身无片丝的无礼。不过很快,妖怪就变成了一个年轻男子,他抢走了瑞溪的长衫,胡乱罩在身上,下楼去了。就在瑞溪以为人家走远的时候,妖怪又折身回来了,他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叫瑞溪多看看自己家里的族谱,会对瑞溪大有裨益的。
一来谁会先来无事翻动族谱?二来族谱上记载的都是祖辈的名讳,岂是后代儿孙随便拿来翻动消遣的。瑞溪只是记住了妖怪说的话,却不准备真的去看族谱。他哆嗦着从地上站起来,嗅嗅不争气得尿出来时粘在下身的尿水,恐惧中带着恼怒。他刚要张嘴喊叫,后来想想还是自己到自己房中换了衣裤罩了长衫。收拾好书房的凌乱之后,院子里传来了人声。瑞溪唤来下人问起刚刚为何园中无人,下人矢口否认。人人都说这是个很正常的午后,瑞溪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可是地上的那个快要干了的印记证明确实有妖怪来过啊。他打发走了下人,想安静的想想刚刚发生的事,有个下人又来了。瑞溪恼怒的叫他走,下人却说难道忘了刚刚和他的见面了吗。话语怪异,瑞溪抬头眼前没有人,那个刚来的下人居然没有了。案几上有一封信,这是刚刚没有的。
信被打开,没有打头的称呼,只是叫他注意新到明州的布政使和指挥使大人。没头没脑注意这些人干什么。柯家在明州需要打点的不只是这两个位置的人,为什么非得之注意他们两个,难道两人会对柯家不利?柯家远在京城都是有关系的,谁不知道,小小的布政使和指挥使又能奈柯家何?瑞溪在信的最后看到一句话说,每月的下弦月的第三天会准时有信送来。瑞溪掐指一算,今天正好是下弦月的第三天。他知道这是真的,赶紧把看完的信藏在了袖子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还在院子里已经出现的下人们忙碌着,瑞溪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叫太多人知晓,而且他觉得自己一向有决断的脑子已经没法应对这件事,他需要找个人商议此事。
第一个进入他脑海的这个人是最好的人选不假,不过从来闲云野鹤惯了,此时能否在明州实在难说,江湖人士嘛,自然该是如此吧。可是第二个该是谁,瑞溪没有了合适的人选。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始终一筹莫展。下人登着楼梯再次上来的声音再次叫他胆战心惊起来,他仔细看着走过来的下人,虽然是平时就侍奉左右的熟悉下人,也被他莫名其妙得盘问了好一顿。瑞溪指望用盘问来判断是否是那个妖怪再次前来。好在这个下人在莫名其妙之回答提问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瑞溪得知门外有人来见。瑞溪盘问了来人的相貌和身材之后,大喜过望,他刚刚还在想着的人选居然来了。
下人按照瑞溪的吩咐把来人直接领进书房,特意嘱咐下人没有召唤不要随意打扰之后亲自关了房门。摘下斗笠的来人脸上一道鲜红的新疤痕叫瑞溪一愣,抬手一揖,诧异溢于言表“九月兄,最近江湖上又不太平吗?”九月摸摸自己的疤痕,接着解开了脖子里绕着的围巾,瑞溪这才注意到,此时虽已立秋之后,天气还不至于寒冷,九月却围了一条围巾在颈项部位。解开的围巾掩盖住的是另外一条疤痕。九月告诉他在胸口部位还有一条,整整三条。瑞溪更觉得奇怪,据他所知,在如今的江湖上,还没有那个人能在和九月的对决中给九月留下疤痕,更不要说还能给九月一次留下三条。九月端起杯子自顾自喝起了茶水,几口之后,连说奇异。九月带来的消息和瑞溪的遭遇一样叫人云山雾罩难以想明白。
江湖上确实出了大事,九月是个早就不问江湖恩怨乱时之人。虽有一身高强武功,也只不过天天饮酒招摇放荡不羁度日。用九月自己的话说,他早就把该报的恩仇了却在过去。不会再和任何人有恩怨之交,和瑞溪也不过是三五言语能投机的交往罢了。这正应了君子之交淡薄如水的那句话,瑞溪识得他以来,深知他是个有主意之人,不过从他那里也没有得到过什么真正的建议,两人相交在神而不在俗情。九月说自己遇到了意外的袭击,这才受了伤。就在前几日饮酒之后在午后日头尚好之时他躺卧在河边休息,享受没有牵挂的闲适。水中窜出了一道身影,他感觉到了却没有起身。如果是从这九月来的,会有所动作。九月等的就是对方动作之后在后发制人,奇怪的是好长时间没有动静,这叫九月的判断没有了着落,促使他不得不睁开了眼。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钻过来照着九月的眼,他没法看清楚。九月终于沉不住气坐了起来,发现对面的树下还真有一个人在看着他。
树下的年轻人,衣裳不甚合身,看上去叫人难以判断他的来路。九月合拳作礼,对方无动于衷。这叫九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看来来着不善,九月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他只能暗自运气,指望单凭拳脚功夫来和对方过招。对方开口了,他劝九月接受他的建议,彻底自废武功退出江湖。莫名其妙的酒后休憩被打断,开口就叫人自废武功,九月实在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底气扣除狂言,兴许对方就是一个年少狂徒罢了。过去九月见过不少这些这样的人,纷纷奔着九月的名头而来,指望打败九月之后再江湖上扬名立万。不过依着九月当年的脾气作风,直接断了这些人此生再入江湖的念想。对了,也许是当年的那些人寻仇而来,如果这样,九月没有理由怕他们。九月干脆放下了端起的双拳,准备接着睡觉。可是九月这觉最终没有睡成,不过反倒是差点永久得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