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方北宸元气大伤之后,他的身形就一直消瘦得很。我看着他的单薄的背影,心说一个人走在刀刃上尚是举步维艰。如果我的重量再加在方北宸的背上,岂不是会加大翻山的难度?
这样想着,我就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轻声笑道:“我就跟在你的身后,一样可以翻过这座刀山!”说着我就伸手去抓那根粗麻绳子,一边看着下面泛着寒光的刀刃,一边分析道,“刚才我观察过那些鬼魂的情况。他们中途失足掉在刀刃上,可是身体并没有流出血液。这说明刀刃和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它其实对鬼魂没有危害,只是会感到精神上的痛苦与煎熬而已。只要我们意志力够强,应该就能够翻过这座刀山!”
方北宸转过身,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我,弯起唇角也笑道:“夫人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需要我时时刻刻去保护的夫人了。如今的夫人,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坚强与勇敢。”
我倒是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咧开嘴嘻嘻哈哈道:“对啊,因为现在我也有了想要去保护的人,自然就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孩子了!”
方北宸闻言揽过了我的腰,抱着我直接飞身下了崖底。
他的双脚落在刀刃之上,却仍旧腾空将我抱起。我一怔,连忙叫他把我放下来,耳边听见他漫不经心道:“对于夫人,为夫从来就不曾放手过。”
话音刚落,他竟然俯身在我的唇上印上了一吻。他的薄唇冰凉,这一个深吻之中还带着法术,随即禁锢了我的动作和声音。我只能沉默地呆在他的怀中,看见他向前迈出了第一步,霸道地对我说:“乖乖待在我怀里,什么也别担心。”
我连活动下脑袋都办不到,只能正面看着他那半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
方北宸的一步步都走得稳妥踏实,我无法看见他面具下的表情,只是感觉他的手心渐渐冒出了冷汗。我的后背隔着衣服感受到那些汗液,即使反应再慢也能猜到,这脚下的刀山定是不好受的。
我的眼眶一红,第一次在心中打了退堂鼓。如果可以任性一次,我真想带着方北宸一起回去。我不要他再为我遭受这种的痛苦,也不想再为我们流下无穷无尽的眼泪。可是心中又明白得很,如今的我连任性的资格也没有。
我的是否继续前行,关系着无数人的生死性命。
直至今日,我才对地藏王菩萨的赠言有了感悟:“前路多坎坷,回头已无路。”
其实早从我认识方北宸和景泽开始,我就注定没有了回头之路。
方北宸还在继续往前走,我的余光瞥见他的身后又有鬼魂顺着绳子滑了下来。那些鬼魂的惨叫声响彻天地,让人听了不禁鸡皮疙瘩直冒。
与此同时,方北宸的双手微微捏起了拳头。
我的心里一紧,他已经停住了脚步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而后又继续朝前行走。我瞪着他想要说话,可是连张嘴这个动作都办不到,只有在心中干着急的份。
中途的时候他低下头来看我,狭长的丹凤眼中全是腻死人的宠溺。我看见他的脖子上也渗出了汗珠,嘴里还在瞒骗我道:“夫人为什么瞪着我?为夫真的没事。已经快到山顶了,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
才过了一半刀山,方北宸的衣服就已经被汗水打湿,我实在无法想象走完全程后他的模样。
我微微闭上眼睛,现在想得再多也是徒劳。
他见我这样反倒是松了口气,没心没肺道:“夫人困了就睡一会儿吧,醒来就到了。”
当下我闭目养神,可是心里却跟一团乱麻似的。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身体一抖。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脑袋已经能够转动了。我错愕地抬头去看去方北宸,就见他整张脸苍白到吓人。
他施在我身上的法术自动解除了,这说明他现在的灵气正在耗损!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为什么方北宸能够比别的鬼魂步行的距离长,因为他一路上全靠用灵气强行抵抗着脚下的刀刃。是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光凭坚强的意志力想要翻过刀山,实在是天方夜谭!
他已经抱着我走了近三分之二的路程,此时我们到了下山的山腰处。眼前是一处更为密集的刀刃区。我担心他继续前行会支撑不下去,所以一个翻身从他的怀中跃了下来。当双脚落在地上的时候,我才感受到那种令全身神经都在颤动的疼痛感。
冷汗霎时间从额头处冒了出来,方北宸一个激灵抬眼看向我,叫了我一声:“夫人!”
“接下来的路,让我和你一起走。”我说完率先朝着前方走了几步,回身向他伸出了手。
他一怔,紧接着搭上了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在一起。
耳边听见他轻声应我:“好。”
这余下的路程虽然艰难,我心中却知道不如方北宸承受的百分之一。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山下的结印处。
我和方北宸搀扶着下了刀山,彼此的掌心都全是热汗。我回望着身后密密麻麻的刀刃,松了口气后反倒是冲他开玩笑:“都说坏人死后才会下地狱,没想到我这个好人,有生之年还能经历一次冥府的刀山刑罚。不知道下一层的刑罚中,会不会有火海或油锅?”
“无论刀山火海,有夫人在我身边都能顺利度过。”方北宸伸手替我抹去了脸上的汗珠,温柔道,“走吧,现在我们就去看一看,下一层的牢狱究竟是什么!”
我喘了口气,笑着和方北宸走进了金黄色的结印之中。
四周的画面倏地一变,我们已经身在了第二层里。
我原本以为待会儿又有一场恶战要打,可等到看清楚眼前的场面时,不禁吓了一跳,惊呼道:“那地上躺着的是什么?”
只见第二层的正中央躺着一只火红色的怪兽,它长着两个奇怪的犄角,身上有被利剑刺穿的伤口。
方北宸飞身过去检查了一番,皱着眉头回我:“是这一层的牢狱火龙,不过已经被人给杀掉了。而且它死亡的时间,已经就在十分钟前!”
被人给杀掉了?还是十分钟前?难不成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人闯入万丈塔牢之中?!
我一愣,瞧见西南角的金色结印已经开启,沉声道:“看来那人已经下去了,我们也快追上去吧。”
不一会儿,我们通过结印下到了第三层,发现情况还是一样。这一层的牢狱同样惨死在了正中央,它的身上还贴着一张符纸。
方北宸走过去撕下来一看,紧接着身子一怔,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马不停蹄地带着我又下了两层,直至到了最底下的第五层。
一出结印便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方北宸从手中飞出一张符纸,燃烧后暂时照亮了四周的环境。这一层目前没有发现兽类牢狱,我们跟前不远倒是有一间用屏障隔开的不透明牢房。
在牢房的外面站着一个紫衣男人,此时正在用法术尝试着冲突屏障。
那个男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光线太过昏暗,我正在眯起眼睛琢磨着到底是谁?耳边就听方北宸叫了他一声:“乌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猛地想起来,没错,眼前的男人就是乌元洲!
乌元洲闻声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我现在没时间和你们解释,我们必须在冥府的鬼差来之前,突破这个幻煞牢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