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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关毅与江荷儿买了一架驽马破车,随着官道赶路,江荷儿咬着嘴唇,看着关毅也不知想些什么。此时的关毅却是心意坦荡,好似开了七窍,整个人与以往大不一样,举手投足只见再也不见顾忌,一路唱和,肆意潇洒之态。
江荷儿从小未离家人,此时与一初识的男子远离家人,心中实在不安,烦闷道:“莫要唱了,韩毅,我问你,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关毅笑道:“江姑娘何出此言?”
江荷儿偏过头,揪着发尾,自语道:“我初见你时,以为你是个知恩图报,颇具隐忍之人,可以交朋友;后来,你为我教训弟弟,反抗我家中长辈,我觉得你是一个好恶是非,秉持正理的人;可现在...你就像一个得了大财的农家汉,有心掩藏,却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得厉害,等着将人给收拾了,如此跋扈。你一日三变,韩毅,我实在认不得你了。”
关毅佯作恶态,张牙舞爪道:“江小姐,你说的这般不客气,更兼此地无人护佑你,你就不怕我把你...?”
江荷儿倒也洒脱,反笑道:“你真要动我,何须与我多言?我虽然会些机关术,可又如何拦得住你?”
关毅道:“姑娘倒是看得通透,然也,我从隐忍到跋扈,非是我变了,而是我想要那般,试过了,在想日后如何。呵,江姑娘,其实我倒挺佩服你的,明知道自己要被家里当货品一般卖了,还能在家中等着师长援救,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此心性,我远不及也。”
江荷儿闷声道:“比不上又如何?我现在还不是被你抢出来了?再说其他,也没甚用。”
关毅道:“不然,今日我将你抢出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何也?因为你很像以前的我,为了一个‘家’字,万般委屈,纵使出了能出的力,在他人眼中,也不过是理所应当之为。我在家中时,常听来往修士道此界中缘由因果,一旦迁入了麻烦事儿,万般难脱了身,是以人人避嫌,各个躲闪,江姑娘,你说一说,这世界上,有几个如话本里的英雄?”
江荷儿道:“你说的是哪样的英雄?”
关毅向往道:“四个字:快意恩仇,如此而已。”
江荷儿略微想了想,道:“这四个字说起来倒简单,不过做起来,却很难啊。嗯...韩齐二州之主,文武候东方权算不算英雄?”
关毅思量,道:“东方候文功武赫,厉害是厉害,可江小姐也别忘了,东方候乃是当今天下第一个据地为阀的诸侯,更以谋略不尊人皇号令,虽治下富足,可也是谋逆之举,大奸伪善,不过如此,实在算不得英雄。”
江荷儿见韩毅说的轻慢,又想到师门正在齐州,心中实有不屑,不过他救了自己脱了苦海,也不多言,又说道:“秦州亲王禾种,天下杀性第二,镇守边塞四百年,叫人塞外蛮人不敢纵马牧羊,当不当得英雄?”
关毅一抖马绳,精神抖擞,应道:“自然当得!逍遥自在怎么比得上保家卫国?佑护一方百姓?天下英雄,首推秦王。”
江荷儿瞧着关毅,想从他脸上看出花来,微微一笑,问道:“咦?你怎么不反驳我了?我以为说了天下杀性第二,你该说天下杀性第一的孟阳才是英雄的。”
关毅笑道:“孟阳乃是我假伯父,自家人用不着吹捧,况且,我那伯父虽说纵横天下,可就保守一方来说,我那伯父还真比不得秦王,一年到头,伯父也只回家一两次,就是因为如此,我那伯母有了矛盾,带着我假兄回了娘家,唉...听伯父的口气,反倒觉得如此安好,唉...”
江荷儿听了这话,不禁对关毅高看了两眼,未曾想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有这层了不得的关系,一时心中有了些打算,却有不解,问道:“你...那时候为何不报出你伯父的名字?只要说出你伯父的名字,中洲之大,你可随意走动,何须自费力气,与人争斗?”
关毅闻言,心中不喜,道:“江小姐这话倒是说的差了,我在辅央城时,伯父已经足够照顾我了,不仅如此,他还教授了我‘十二道神魔气生灭天地大法’,更要我替他百年之后守护家族,只恨我心性不坚,恶了家人,实在无颜待在家中,所以才出来闯荡,若是没遇着这些事儿,我怕是要去临海城找我母亲...只是遇上事儿了,我有志成为心中的英雄,自然不能退缩,自己惹上的麻烦,就得自己解决,怎能再给有恩于我的伯父添几笔他不知道的烂账?人生在世,总得有些担当,若是不成,不如剁了下面,做个太监宦官罢了。”
江荷儿听了,面上赤红,呵斥道:“说什么胡话呢,忘记有个姑娘坐在你身边了么?”
关毅闻言一怔,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陪笑道:“忘了忘了...还想着在家店里说话的口气呢,一时语快,还请江小姐莫怪。”
江小姐偏过头,偷偷笑了笑,余光见关毅看过来,见他瞧着自己有些痴呆的模样,心中微微有些羞涩,赶紧摆正了脸色,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本小姐也不怪你,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便是。”
关毅笑了笑,轻轻抖了抖马绳,明明是对了马儿吹了声口哨,却不住的往旁人的耳里钻,惹得江荷儿脸皮红透了。江荷儿默默地揉着耳边的小花,静静思量,那般貌美,看的关毅心动不已,只是想起因为自己惹得这花一般的姑娘有家不能回,心下不住惋惜,暗暗下定决心,不论前头多大的艰险,不将这姑娘送去她师门,自己绝不去找家人。
日头渐渐向西,路上也没个休息处,江荷儿有些着急,关毅见了江荷儿这模样,调笑道:“江姑娘急什么?你有没赶车,怎的如此劳累?”
江荷儿横了关毅一眼,道:“我还不是担心...哼!我怕你赶车睡着了,要是落入山涧里,我这黄花闺女化成一缕冤魂,我找谁说理去?我本就不是你的对手,要成了鬼,那一辈子更拿你没办法了。”
关毅笑道:“原来江小姐是在担心我,倒是我冒失了,等会找处...咦?那边有处灯火,正好借宿一休。”
江荷儿见那灯火恍惚,不似寻常人家,止道:“天色还不算晚,何必在这儿休息?不如在赶一会路,若是在没地方了,那...你我也可以在车上休息,何必欠下这份人情?”
关毅见灯火下还有几个骑着马的骑士,拉着十几辆牛车的伙计人,心下稍安,安抚江荷儿:“不用慌,看来借宿的不止我们两人,正好一同借宿。”
江荷儿眯着眼,将那些人看了个仔细,皱眉道:“是杨家商队的人,他们怎么在此处休息?”
关毅听了“杨家”二字,不免想起当日来找麻烦的那几个泼皮,心中烦躁,怨气上头,似说实骂,道:“正好,我与杨家有些矛盾,今日撞见了,不将这口气出了我还不舒服呢!”
一抖马绳,驽马**一声,脚步快了几许。那几个商人与这山上的豪强的手下商议了事端,正要入山休息,去听身后有马车临近,领队见关毅面色不善,不知是在哪惹下的麻烦,暗叫不好,与手下嘱咐了几句,不待关毅上前出言,自上前拱手道:“敢问小朋友是哪里人?与我杨家商队有何麻烦?”
这言语来的突然,将关毅肚里的挑拨之言全然梗在喉头,一时无话可说,倒是江荷儿道:“在下两兄妹是楚州人士,正有事往齐州去。”
领队见两人面貌各异,此话显然是说辞,不过出门在外,哪能没个遮掩,也不戳破了,笑道:“楚人要去齐州,何必绕临海走?”
江荷儿心中一动,道:“杨家商队于天下各州都有买卖,何必沿途一路赚钱?”
领队拱手一礼,笑道:“是我唐突了,只是两位来的突然,我等不免小心些,既然皆是过客,两位也是来这山里住宿的么?”
江荷儿问道:“不知借宿有什么讲究。”
领队道:“讲究么...对我等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不过两位还年幼,有些事还是放在心里,见怪不怪才好。”
又招来山中下人,道:“我与这两位小朋友算是有缘,免了一段因果,去开两间房,弄些吃喝,算我这支商队账上,日后一起算。”
山中下人应声而去,江荷儿见了这领队安排,不免叹道:“今日我方知为何杨家的商队纵行天下,连对这不认识的陌路人也如此慷慨,难怪有今日成就。看来...江家输的不冤枉。”
领队笑了笑,正色道:“家主教导,与人为善,处处是财。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更好走。”
关毅听了,阴阳怪气道:“姓杨的教手下教的这么好,怎么还会教出那种儿子?”
领队面色一僵,旋即如常,道:“原来这位小朋友是与我家二少爷有矛盾,所以想为难我等?”
关毅恼气道:“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
领队笑道:“杨家嫡传就两位,大少爷久随老爷,虽有稚嫩,不过打搅人家的事是不会做的,二少爷...生来与家主之位无缘,所以得了家人的宠溺,性子有些...不好,不知二少爷对小朋友有冒犯,在下替二少爷给小朋友赔礼了。”
说这话,深深一躬,足有数息,更兼礼数周全,实在叫关毅半点挑剔不得。关毅愈加愤恼,有气难发,却又奈何不得,只得摆手,道:“算了,他是他,你是你,就算你是他家人,这事儿与你也没关系。日后有时间,我自去找他算账。”
领队道:“小朋友又何必与孟浪之人深究因果若日后小朋友如此纠结恩怨,只怕对小朋友修行不利。”
关毅烦闷道:“我的事不需你管。”
江荷儿拉拉关毅袖子,劝道:“人家也是好意,你冲什么?”又对领队还礼道:“杨领头客气了,今日相助,他日再报。”
领队摆手道:“不客气,若无事,我等先去休息了,在山中莫要大惊小怪,如常便可。”
关毅闷闷应了,下了马车,随着杨家商队几人入了山道中。初入山道,道狭阴暗,仅可一人通过,有山风吹过,激的江荷儿一身战战,关毅甚怜,将抢来的毡裘给江荷儿披了。江荷儿正要感谢,却有一阵光亮刺入眼帘,山谷一听,差点没将心肝个吓出来,只听到:“人肉人肋人下水,煎炸蒸煮好滋味。”“人皮毡帽,假一赔十。”“人骨拐杖,谷主认证,家传品质,只得拥有。”如此,不一而足。
关毅见江荷儿正要呼喊,生怕生了事端,赶紧捂着江荷儿嘴,待其安定,在加快脚步,按住杨家商队领队臂膀,冷声喝问:“你是要害我呼?”
领队一愣,奇道:“小朋友何出此言?”环视左右,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朋友,若我要害你,只需在山谷前大吼一声,你定然尸骨不存,又何必替你找地休息?”
关毅暗暗凝息,只道面前此人若有异动,非得一击将他拿下不可。领队只笑道:“小朋友,你忘了我对你说的?如常便可,何必如此作态?”
关毅强自镇定,寒声道:“生死攸关,岂能肆意?”
领队大笑道:“此地谁敢伤你性命?”
被人言语一激,关毅体内煞气冲天而起,吓倒了几个还未化形的小妖怪,关毅一怔,指着四周店铺,喝道:“此地吃穿用度,皆以为人,你带我兄妹来此地,岂非害我?”
领队抖开关毅钳制,讥笑道:“你才走了几步,就说此地用人当牲畜?短视狂妄!算我高看了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
关毅见他要走,凝出一只巨爪,佯作抓人,这领队头也不回,带着商队之人悠悠走了。关毅大怒,正要暴起,江荷儿只听得一声如雷鸣般的轻喝,关毅已经被人按在地上,全身煞气尽数消散,江荷儿见那人生得高大,虎背熊腰,一只脚踏在关毅胸口,骂骂咧咧不休。江荷儿惊慌不迭,去拉关毅,却如何也拖拉不动,懵然道:“你...你要吃我们了?”
这大汉大笑一声,震的江荷儿双耳轰轰,周围商贩见了大汉,面色复常,叫卖声又起。只听着壮汉说道:“吃你们?虽说你男人犯了规矩,可这是你们第一次来山谷,这次便免了责罚,下一次你男人再犯,我非将他绑在谷中,吊着好好打一顿。”
江荷儿听生命无忧,心中一安,听壮汉称呼,脸上又是一红,慌忙辩解道:“你...我,他可不是我男人,他...他是我哥哥,嗯,哥哥。”
壮汉笑道:“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不?呵呵,老熊我是过来人,你们两儿的事你们以后自会知晓,我看你这小姑娘生的好看,怎么,好不好和我老熊说一说话?我请你吃东西,不是人肉。”
这人虽生的凶恶,身后却隐隐闪着七彩祥光,江荷儿不知为何,生生点头应了,回过神来,指着被踩着的关毅,紧张道:“他也要来。”
老熊大笑道:“他不来,你会来么?”
江荷儿大窘迫,喃喃道:“他...他不是...”
老熊笑道:“是不是以后你再来告诉我,此时不必多说了。”收了脚,向关毅道:“你体魄练得不错,虽说煞气修行不足,堪堪可用,想来是有高人教过你。起来吧,你可是练过‘巫煞战体’的家伙,这点伤对你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才是。”
关毅哼了声,站起身子,摸着胸口,方才那一脚,莫说动弹,那一刻,就好似当年奶奶过世一般,只能硬生生受着,半点回寰不得。关毅跟着江荷儿后头,也不知走了多久,见人少了,上前向老熊问道:“这...这是什么功法?如此,如此厉害?”
老熊一怔,旋即大笑不止,拍掌道:“这哪是什么功法神通,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脚罢了,这你也不知道,难道教你‘巫煞战体’的人没告诉你什么叫境界么?”
关毅道:“伯父只告诉我路要自己走,其他的...没怎么说过。”
老熊猝了一口,道:“倒是个无所顾忌的妙人啊,还教的是自己的侄儿...罢了,今日你被我踩了一脚,虽是你有错在先,不过我既然是地主,还得与你好好说道一番。来罢。”老熊带着两人入了一座高楼,于顶,可环视全山谷,老熊叫来仆妖,与两人道:“有什么不吃的?”
江荷儿道:“不是...人肉便可。”老熊道:“说了不给你们吃人肉,无需多说。”关毅道:“在下不食有灵之肉芽,不饮酒,还请谷主见谅。”
老熊笑容一敛,颇有感怀,问道:“这话倒是听得耳熟,看来你也是故人之后,小子,这是谁教你的?”
关毅如实道:“家中过世的祖母教导,虽难得约束他人,不过我自遵从。”
老熊瞧着窗外白云,揉揉眉心,问道:“莫非是辅央城外的那个姓齐的老妇人?”
关毅面色一黯,道:“然也。”
老熊叹道:“瞧你模样,想来她...唉,她也过世了...以前那群受过恩惠的家伙也不来说一说,甚是可恨!罢了,人已过往,多说徒增伤悲。”
叫仆妖弄些六畜肉脯,蒸煮下味,与新榨的果浆一同送来。关毅与江荷儿吃喝不迭,倒是老熊释怀不得,静静的瞧着杯里自己的倒影,实在不能释怀,忍不住了,向关毅问道:“你说...说一说,你奶奶是怎么过世的?”
关毅默然半响,擦了嘴,清了口,端正道:“五气入腑,药石害体,家中虽有母亲与伯母的医治,可毕竟来的晚了,期间被她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给气坏了喉咙,苦幼子幸苦,最后...三个儿子兄弟阋墙,争闹不修,气得我奶奶...唉,我奶奶...便这么去了。”
老熊讶然,拍案而起,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一身凶意似要喷涌而出,倒是如此,关毅、江荷儿两人却不觉惊恐,只觉理应如此。老熊重新坐下,正声问道:“你说的是那两个人。”
关毅道:“我伯父与我爹...呃,是老大与老二。”
老熊不信,道:“关家老大老二我怎么不识?老大虽庸,却有见地,老二随滑,也有悍勇,怎会气你奶奶?”
关毅先是听了,先是大笑,笑过之后,眼泛凶光,咬牙切齿,好似那两人若在他面前,非得被他活活掐死不可,只听他说道:“我...他...呼...嚯...谷主有所不知,我父亲向来看不起我伯父,又看不上我叔父,自认家中第一,州内有名,事事皆管却不尽责,物物都要而不珍惜,后来惹了祸事,还是叔父替他还的因果。自那之后,便嗜酒如命,若有人吹捧,便是自己的心肝也能送给人家,也亏得我母亲能忍受,要是我,非得把他...哼...后来我奶奶与孟姓老人结了姻缘,成了一家,得孟家佑护,我爹又逍遥了一阵,给人家欠了好大的人情,不过假伯父仁厚,不以为意。好景不长,我奶奶五病气入体,家中只有叔父婶娘与我三人照顾,后病入膏肓,家中子弟齐聚,说只有叔父一家在辅央城老家,将家产托付于叔父,将金银积蓄分于伯父与我爹两家。我爹自认奶奶分配不公,在病床前大闹不止,持兵刃要杀我叔父,若非有相识的客人阻拦,我叔父必死无疑...自那日起,于奶奶过世,家中没有一日不吵闹,现在想来,之苦了奶奶的三个媳妇,无辜可怜,嘿嘿,嘿嘿...何其可怜。”
江荷儿关毅双目通红,咬牙切齿,脖颈青筋暴起,好似要发怒的老虎一般,目视老熊,只求宽慰。老熊微微一叹,将杯里的果浆饮了,以作托寄,见关毅怨怒之气久久不散,一时不好开解,又问道:“后来呢?”
关毅恨得将牙齿也咬裂了,闷声如雷:“后来?后来奶奶过世了,三兄弟放了仇怨,送祖母如坟冢,我原以为,事情就此罢了,只是不想,后来叔父押镖途中,误入绝命之地,老家只余下婶娘、弟弟两人,理丧事时,也只有我娘,我兄长、嫂子,我四人回老家祭拜。可恨!可恨的是,我叔父过世不到一月,我爹也不知从哪儿赶回来,要赶婶娘出家门,只要房产。此事不要我说,你们来说,天下岂有这种兄长!”
关毅怒中带悲,吼完了,自呜呜哭出声来,江荷儿感同身受,一时也忍不住抹了眼泪,老熊拍拍关毅肩膀,安慰道:“世事难料,你还小,不用如此挂怀,好好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是对你奶奶的安慰。”
关毅泣道:“只恨我当时无力...只恨我当时无力啊!杀不了那恶人!”
老熊道:“你当时若有此时的修为,你要做什么?”
关毅恨然道:“自然是杀了他们两个,如此,就是被天雷劈成灰烬,这也值了。”
老熊洒笑道:“如此,你倒是舒服了,可是你娘呢?纵使你爹对不住你叔父、婶娘,可你爹可有对不住你?你娘可有对不住你?你若轻生,不要命杀了你爹,你娘又该如何?她活该失魂落魄,沦为行尸走肉么?”
关毅恨意不止,身上煞气涓涓溢出,不觉然见绞碎了一个桌角,老熊见其如此,展出自身功德金光,照散了关毅身上的煞气,一指点住关毅眉心,喝道:“痴儿!还不醒来!”
关毅一愣,不觉呆立当场,回过神,痛哭不止,道:“只恨入了此界,实在不得安生。”
老熊不语,瞧了江荷儿一脸好奇不忍,摸了关毅半身脉门,掐指算了算,叹道:“原来如此。”
江荷儿问道:“怎么回事?”
老熊与关毅说道:“妨不妨碍说?”
关毅心情激荡,眼泪擦也擦不干净,自弃道:“有何不能说的?不过是借尸还魂罢了。”
江荷儿闻之惊悚,此时再看关毅眼神,已然不似正常。老熊叹道:“女娃娃倒是着相了,这小子说的借尸还魂,可不是夺舍,而是...”瞧瞧关毅,叹道:“乃是由其父母因果。其父损人害贤不少,亏了阴德,这小子...本事死胎才是,只不过,其母救人无数,不求报偿,上天感其功德,便将一横死之人的魂魄引入死胎之中,生下之人,便是这小子。”
江荷儿“啊”的一声捂着嘴,不信世上有如此事端,老熊又算了算,道:“你这小子,身世倒也苦得很,前十年身魂不一,喜怒无常,惹了家人白眼;不想神魂合一,才懂了是非不久,结果家中横梁祖母却过世了,未一年,叔父过世,与父争斗两场,遭了梦魇之厄,然后又与兄弟意气之争,自出家门。唉...世人便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非得遗失了才知道过往,姓关的小子...”
关毅恨然道:“我自出了家门,不姓关,姓韩!”
老熊洒然道:“随你,叫什么与我没关系,我只问你,你以后要做什么?”
关毅道:“反正...先了了眼前之事,那人一日不死,我一日不会家,如此罢了。”
老熊笑道:“孤苦寂寞,便是我等天仙也经受不住,你这一个刚修成真仙的小娃娃,怎能熬的过去?”
关毅听了,心气勃发,傲然道:“天下之大,有哪里是我辈去不得的?若无家人,那天下仗义之人便是我家人,若无朋友,那天下使我之人便是我朋友,如此,如何过不下去?”
老熊听了,摇头苦笑,道:“无事,发什么大愿?这等修行,趁早熄了心,佛门那套修行,听听就好,万万不可修习。”
江荷儿心中好奇,问道:“这是为何?”
老熊一遮门窗,布下灵光,关毅、江荷儿二人不戒,老熊道:“此节于此界多为人知,不过毕竟是上界圣人因果,万不可叫其他佛门众人知道了,不然,那些家伙从上界下来,我等又是一阵苦战。你两个小辈听了,当玩笑罢,且不能乱说。”
饮了一杯果浆,道:“昔年洪荒祥瑞大劫方过,众生凋敝,先有玄泽道人厌烦生灵过往不能轮回,化身幽冥,指引众生真灵入轮回,再有祖巫后土化身六道轮回,功德无量。时又两西方道人,发下宏远,一接引众生悟道,一要领众生成佛,皆成混元正果。玄泽道人化为原身,批了一句‘大慈大悲,口是心非。’要坐下门人不得修习佛门功业术法,只是玄泽道人与巫、妖、道门皆有因果,众从之,叫彼时佛门近一元(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收不了弟子,封神大劫后,又道佛门止有四佛存世,余者皆披毛戴角,不行正道之徒,不仅将佛门全骂了,还将圣人颜面落了个干净...后事也未曾传说,想来只有圣人知晓,不过佛门发愿证道的修士倒也少了,就连圣人门徒也不能悟道,我等凡夫俗子,又怎能成道?”(胡言乱语)
关毅心气仍高,道:“不试一试,谁能知道。”
老熊举杯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劝,你要如何,那是你的事。”
关毅撇撇嘴,举了果浆,一口饮了,当作对老熊的指点之礼。老熊自嘲道:“我年少时,也心高气好,凭天生神通,修行的功法,也想在此界闯出一番天地,大干一番事业...只不过,人有高低,命有好坏,昔年我与妖王骕骦争夺一女,而如今我却因那女子一句话,在这隔世谷中当一个小小的谷主,世事如料,不过如此。韩小子,听我一句,有了因缘,尽早结了,不然...像我这般,那个是万般无趣。”
关毅心中好奇,店小二的习性却是上来了,替老熊倒了杯果浆,笑问道:“此中有何因果,何不说出来叫大家高兴高兴?莫要一个人咽在肚里,憋得难受了。”
老熊听了,顿时一笑,指着关毅说道:“我等会再说,不过你现在折磨模样,倒真像你爹小时候的模样。”
关毅一怔,眼中又透出恨意。老熊饮了半口果浆,不欲再此事多言,随口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管,我这破事,你日后也难逃得脱,不如早早的娶了这个女娃娃,少了麻烦也好。”
关毅心中一突突,支吾道:“这...这...我与这...江姑娘认识不过数天,怎么就...不可,不可。”
江荷儿也道:“我...与韩兄乃萍水相逢,他现在也不过是送我去齐州师门,哪有...前辈说的那层关系?没有,没有的。”
老熊大笑不止,也不说破两人的关系,江荷儿若真对关毅无意,一个孤零零的女儿家又怎会与一个男子上路?老熊将这果浆做酒,连饮了几杯,颇有意醉,道:“我还有事,你们自己吃着,要去休息,去招小妖便是,只是莫要伤了那些妖精,不然,就算有你奶奶那层关系,我也饶不了你。”
关毅拱手道:“我自醒的,只是还请谷主将休息处安置于...商‘人’处远一些,不然,我只怕有人睡也睡不着。”
江荷儿面色一僵,不知关毅为何要说自己,气得辫子也翘起来了,急忙辩解道:“不...可不是我。”
老熊道:“放心吧,我经营隔世谷四十年,岂不知道这些缘由?吃够了,你去找小妖即可,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