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嘿!”
“哈!”
……
朦胧间,秦帝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他睁开眼,看了看对面床铺。
被子叠的整齐。
床是空的。
“娘亲不在!”
秦帝心中一动,“趁娘亲不在,去外面看看?”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月,一直昏沉沉,病恹恹的卧在床上,要不是娘亲看的紧,依秦帝的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早就溜出门透气去了。
半个月的调养,身体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秦帝想着,动了动手脚,觉得没什么问题后,掀开被子,慢慢坐了起来。
“呼!”
双手抓住床沿,待身子稳住后,秦帝才空出右手抹了把额上泌出的汗液。
只一个起身的动作就累的气踹不停,这具身体到底有多废材啊。
秦帝低头扫了眼自己纤细的手与腿,叹了口气,抓起床头柜上的狐裘大氅披上,费力的弯下腰穿上厚实的虎皮鞋。落地后,跃过三个烧的正旺的火盆,来到一面铜镜前。
穿越半月来,秦帝一次看清自己的外貌。
十四五岁左右的小孩,齐肩的黑色长发,精致的五官,模样很是俊秀。
然而皮肤却白的可怕,面上毫无血色,眼睛大却无神,一点也没有十四五岁少年该有的精气神,反而像一个时刻都有可能……
凝视了自己良久,秦帝再次叹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不知道附身的这具身体得的是什么病,但好歹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能活几天是几天吧。
洗了把脸,给熟铜暖炉加了碳火,秦帝抱着熟铜暖炉推门走了出来。
刚出门,迎面就袭来一股寒风,吹的秦帝打了一个激灵。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走进屋里取了一顶狐裘帽子戴上,这才动身朝喧闹声的方向走去。
迎着朝阳,秦帝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走了约莫一里地,眼前出现一座约三丈高,通体由青石砌成的圆形建筑。
外形有点像前世地球的古罗马角斗场。
“嘿!”
“哈!”
……
齐整的嘿哈声从里面传来,随着脚步走进近,那吼声越来越响亮,隐约夹带着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声。
打斗?
练武?
秦帝心中一动。前世的他自小跟着爷爷学习内家拳术,穿越之前,在武术界已经小有名气。
如今虽然成了病恹恹的十五岁少年,但内家拳术小成后的敏锐五感依然在。
那吼声中依稀的兵刃撞击声,绝对是在打斗。
穿过丈高大门,走过五米长的过道,眼前出现的一幕证实了秦帝心中所想。
这是一个演武场,面积大的足以容下三千人,场地中央八九百个青年男子手持长枪练着枪法。
“朝天一刺!”
“灵猫扑鼠!”
“铁牛耕地!”
……
或刺,或拦,或拿,一杆枪上下翻飞,如龙起舞,八九百杆枪一起舞动,声势惊人,恍如一片真实战场。
“嗯,气势倒是惊人,不过这枪法只能算马马虎虎。”
秦帝撇了撇嘴,给出了评价。
武界有句谚语:年刀、月棍、久练的枪。
棍是最原始的武器,是诸兵器的基础,上手最易。
刀是一面刃,重势,讲究一往无前。主要招法是劈与砍,其余拦,扎,抹也不难,有胆识的人拿起刀都敢劈砍两招。
枪就不同了。
枪为百兵之王,又为百兵之贼,能软能硬,能屈能伸,阴阳虚实,变化万千,
仅仅是拦、拿,扎三个最基础的动作,不下苦功就很难做得正确。
前世秦帝跟随爷爷学习正宗内家枪术,苦练二十年也只是枪术小成而已。
场中的这些青年使枪看似漂亮,气势更是惊人,实则也就刚刚入门罢了。
秦帝看了两眼,眸光很快便被右边的一群少年吸引。
“嘿!”
“哈!”
……
三百多个排列整齐的少年,在教头的带领下,挥着大刀劈砍,那震天的吼声就是从他们口中发出的。
声音中气十足,如幼虎咆哮。
三百多人整齐挥刀,配合嘿哈吼声,声势竟然不输给场中央的九百多个青年。
尤其让秦帝感到震惊的是。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这些个少年竟只穿一件兽皮短裤,光脚踩在雪地里,一个个练的浑身上下汗气蒸腾。
这,这……这种练法,就是比之前世那号称魔鬼教育的斯巴达训练也不遑多让了吧。
秦帝心下震惊,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厚实的狐裘,手里抱着的熟铜暖炉。
差距啊!
忽然。
乒乓!
演武场左边传来一阵金属撞击声。
秦帝循声看去,彻底惊住了。
那场中,一黑衣劲装持刀青年与一白衣劲装持剑女子正激烈的拼着刀剑。
黑衣青年刀法凌厉,白衣女子剑法轻灵。
两人有守有攻,打的异常精彩,就刀术与剑术而言,已经登堂入室了。
然而秦帝吃惊的不是两人的刀术,剑术境界。
而是两人的腾闪挪移,忽而腾空三丈,打到青石城墙上,忽而踏壁疾飞,忽而虚空踏步……
天啊,轻功,这,这是轻功!
莫非穿越到了武侠世界?!
秦帝两眼瞪圆,不敢置信。
“小心!快躲开!”
一声清冷的断喝惊醒了秦帝,他抬头一看,瞬间亡魂直冒。
原来在秦帝愣神的时候,场中已经分出胜负。白衣女子手中剑被黑衣青年一刀震飞,好巧不巧的朝秦帝射了过来。
看着急速朝自己射来的长剑,秦帝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完了,不会就这样挂了吧!”
突发的状况,使得整个演武场都停了下来。小孩,青年全都看向秦帝,下一秒全都脸色大变,惊叫了起来。
“十三叔!”
“天啊,是十三叔!”
“是十三叔!”
“十三叔,快闪开啊!”
……
“喝!”
眼看秦帝就要被一剑穿颅,一声大喝陡然响起。一杆黑色长枪激射而出,后发先至,将长剑磕飞。
长枪掠过,枪头没入前方青石墙,带起的劲风更是吹的秦帝头发全都飘了起来。
可见这一枪惊人的速度与力道。
来不及感叹自己捡回一条小命,秦帝就觉眼前一黑,被一群小孩,青年团团围住。
“十三叔,你没事吧!”
“十三叔,你伤着哪里没有?”
“十三叔,对不起,幸好你没事,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白衣女子拨开一群小屁孩,上下打量了秦帝一眼,确定秦帝没事后,素手拍了拍胸脯,大大松了口气。
“围在这里干嘛,都给我回去继续练习!”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大师兄!”
围着秦帝的小孩,青年答应着,瞬间作鸟兽散。
秦帝抬头,一个高约一米九左右,相貌英俊,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出现在面前。青年手中持着一杆黑色长枪。
显然,就是他出手救下的自己。
秦帝张口正要说谢,高大青年却眉头一蹙,抢先喝问道:“十三弟,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点回屋里去。”
“十三弟?什么十三弟?”秦帝疑惑道。
高大青年了眼秦帝,叹气道:“哎,听说你病好后,脑子烧糊涂了,什么都记不得,看来是真的。”
高大青年说着,不由秦帝反抗,手一伸,将他夹了起来。
秦帝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腾空了。耳边风声呼啸,扑面的劲风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眼,已经到了家门口。
高大青年放下秦帝,道:“记住了,我叫秦季仇,是你大伯的儿子,你可以叫我季仇哥,也可以叫我大师兄。现在,赶紧给我回屋里去,这么冷的天,万一染上风寒,你这身子骨可吃不消。”
说完,也不管秦帝,脚尖一点,几个起落就飘远了。
秦帝躺在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脑海里还在回想方才看到的一幕。
不论是黑衣劲装青年,还是白衣劲装女子。
抑或刚才那叫秦季仇的高大青年,都证明了,这个世界存在轻功。
而存在轻功,那么自然也就有内功,真气了。
想到内功真气,秦帝就忍不住血脉沸腾。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都幻想过学成一身绝世武功,飞檐走壁,闯荡江湖。
秦帝自然也不例外,一想到能实现这种梦想,好武成痴的秦帝怎能不兴奋。
这一刻,他真的很感谢那一场车祸,要不是那一场车祸,他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兴奋了一阵,秦帝的小脸忽然又垮了下来。
他想到了自己附身的这具孱弱的身体,还有那个同样名叫秦帝才十五岁就夭折的倒霉短命鬼。
哎,秦帝叹气。
就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不要说学武练功了,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个寒冬都成问题。
想到这,秦帝不由悲从心来。
大喜,接着又大悲,心力憔悴之余,加上身体孱弱,极度嗜睡。没多久,一阵困意袭来,秦帝便沉沉睡去。
秦帝是被饿醒的。
咕咕!
肚子兀自不停的叫唤。
摸了摸瘪瘪的肚皮,秦帝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找点吃的,一阵饭香就飘了进来。
门帘被扶开,一个年近三十,穿一袭素白交领襦裙的美丽女子走了进来。视线落在女子左手里端着的大碗上,秦帝喉咙滚动,咽了口口水。
看到儿子咽口水的动作,秦婉青眼中泛起一阵柔光,走了过来,将秦帝扶起,道:“饿了吧,娘正想进来喊你吃饭,没想到长生你就醒了。来,这粥温度刚好,娘喂你。”
秦帝嗯了一声,也不拒绝,一口一口吞咽着人参肉粥。
半个月来,就是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伺候他吃喝拉撒。一开始秦帝还有点不习惯,毕竟两世为人,被一个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女人伺候,难免有点那啥。
然而嘴上虽然抗拒,说可以自己来。奈何那段时间身体实在孱弱,动根手指都难,只能任人摆布,次数多了,也渐渐看开了。
自小就没了母亲,在爷爷身边长大的他甚至喜欢上了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
吃过午饭,秦帝缠着秦婉青问起了秦家庄里的一些事。
问过后,才知道如今秦家庄的当家人,族长秦仲离是自己爷爷。
自己这世的父亲叫秦叔瑞,是爷爷的第九个儿子。武学天赋很高,只可惜天妒英才,生下自己不久后,一次外出被仇家给暗害了。
爷爷秦仲离一共有十三个孙子,自己是第十三个。按照伯仲叔季少的排位,排在季字辈,被少字辈喊做十三叔。
只是当他问起自己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要叫秦帝,而不是秦季帝的时候。
秦婉青的眼睛就红了,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垂泪,看的他不敢继续追问。
突然。
“铛~”,“铛~”,“铛~”……
秦家庄里响起了悠远的钟声,一声,两声,三声……
古朴悠远的钟声接连响了十五下。
秦帝好奇的看向秦婉青,问道:“娘,这是钟声是怎么回事?”
秦婉青抹净眼泪,俯身帮秦帝穿上鞋子,裘衣,戴上裘冒,才道:“是宗祠的召集钟声,响了十下,是要庄里年满十五岁的孩子到宗祠集合。”
“十五岁?我也要去吗?”秦帝问。
秦婉青点了点头,转身背起他,出门朝秦家宗祠赶去。
秦婉青母子住的地方离宗祠比较远,当两人赶到的时候,宗祠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大人与小孩,正排着队分批进入祠堂。
秦帝趴在秦婉青背上,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祠堂大门看。
暗红色的楠木大门,虽然经常上色涂刷,但秦帝还是看到了那时间洗不掉的沧桑,甚至隐约嗅到了一丝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两扇大门也不知道溅洒了多少鲜血上去,竟然浓郁到几百年都不曾淡去。看来一个武林世家要想在江湖立足,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总是躲不过的。”
秦帝看着大门怔怔出神。恍惚间,似乎看到了秦家先祖在门前与入侵的敌人厮杀,喷溅的鲜血不断溅落在大门上的景象。
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似乎感觉到了这种厚重,所有进祠堂的人,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一脸的肃穆。
进了祠堂,来到宗祠大厅。
大厅很大,地面由青砖铺就而成,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
厅顶三丈高,顶部以及四周墙壁,雕刻绘画着一幅幅讲诉秦家先祖光耀秦家,抗击外敌的丰功伟绩。
当看到大厅正中拔地而起的阶梯祭台上,那一面面按照年代久远,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秦家先祖牌位时。秦帝立时感到,一种厚重而又沧桑的历史感。
大人孩子越聚越多,秦帝看到一个手执毛笔的青衫书生在点人头。
似乎感应到了秦帝的注视,青衫书生还冲他笑了笑。
“前面的大人带着孩子站到两旁,族长与诸位长老马上就到了!”
声音响起,大人自觉带着自家孩子朝两侧退,刚站定,就见一行四个玄衣老者走了进来。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清瘦老人。
秦帝知道,这老人多半就是自家爷爷,秦家庄现任族长,秦仲离了。
“族长!”青衫书生上前行礼道。
“族中十五岁少年都都到齐了么?”
“今年庙选的八十一个孩子都到齐了。”青衫书生道。
秦仲离点了点头,道:“带下去沐浴更衣吧!”
“是!”
“大人们带着你们的孩子,跟我来,到侧院沐浴更衣!”
人群开始涌动,井然有序的跟在青衫书生身后,前往侧院。秦帝瞧的好奇,隐隐觉得接下来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发生。
二十分钟后,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青色书生长衫的秦帝以其他小孩重新回到了大厅。
看着换装完毕的众多少年,秦仲离微微点头,接过边上族人递过来的高香,跪在秦家先辈的牌位前。
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隐约间,秦帝只听到了什么“保佑”,什么“智慧轮”。
三跪九叩,祭拜之后,秦仲离起身将高香插入香炉后,冲青衫书生点了点头。
青衫书生会意,转身道:“大人止步,孩子们跟我走。”
闻言,原本静寂的大厅变得嘈杂一片。
“虎子,别紧张,进了文庙,好好写字,最后一次机会了,一定给要我争气。”
“皮蛋,进去后记得要放松,成不了也没关系,像爹一样当个武者也不错!”
“爹,你别说,你这么一说,我更紧张了!”
“知道了,爹。
……
“娘,这是要去哪?”秦帝好奇道。
“去文庙,不过你娘不能进,你就跟我走吧!”秦仲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冲秦婉青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过秦帝,小心的背起朝里走去。
长廊迂回,拐了两个弯,走过三条长廊,眼前出现一座小庙。庙虽小,香火却异常鼎盛,烟气袅袅间,隐约能看到几尊供奉在高台上的塑像。
只扫了一眼,秦帝就感觉到一股堂堂正正的浩然正气朝自己猛扑而来,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内心深处更是肃然起敬,腾起一股过去膜拜一番的念头。
“这,这种凌然不可亵渎的正气,莫非里面供奉的是这个世界的先贤圣人?”
秦帝骇然,心中作着猜测。
进入庙宇后,秦帝第一时间去看高台上的塑像。
这一看,秦帝整个人都呆傻了。
“这,这……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