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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文人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和干将已经被架到了“木子”烤肉旁边的一个背静处。高楼遮住了月光,七八个很有“社会”范儿的人将他俩堵在墙角,而更外圈则是烤肉店的老板,似乎正踌躇着要不要过来拉架。
从刚才的叫骂以及干将翻肿的嘴口发出的断断续续的酒话中,文人知道这次的事情有点棘手了。三哥是岭上有名的三个混子之一,因为下手太黑,相熟的都叫他黑三,是一个警察局里挂了号,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反黑目标的主。而干将之所以给了黑三脑袋一下子,是因为黑三也追求过小丽,知道小丽另谋高就后,后悔当初没强迫小丽发生点什么,加上喝了酒,当时的话是没法听的,所以干将一个没忍住,顺手拎起别桌的瓶子就给对方上了彩。这会,传说中的黑三正一手拿餐巾纸捂着伤口,一手攥着甩刀要讨说法。
文人心里有了计较,也算是酒劲上涌,把干将那魁实的身材掩在背后,往前走了两步,“三哥是吧?我兄弟做得确实过了,但你也没伤多重,咱这给你道个歉。你手里有刀,往这来两下,”文人指着自己的肚子,“咱算两顶了,我这有五百块钱,你拿去把伤口包一下,你要是觉得不过瘾,多来两刀也行,别碰我兄弟。”开始,文人说得还有点不利索,但到后面,已经换上了坚定不移的表情。
“去你妈的,唬我?以为我不敢往死弄你?”黑三冲前两步就要动手。
满脸是伤的干将还晃晃悠悠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概也直觉到了危险,拧着身子要替文人挡刀,嘴里则呼呼喝喝的发出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声音。
文人眼看事情正朝着自己的预想发展,怎肯让干将上来,回手一把将发小推倒,“要是三哥下不去手,把刀给我,我自己来,省得弄出人命你不好收拾。”文人尽自己最大可能的拉稳仇恨,神秘徽章造就的身体变化是他的底牌,干将可没这方面的能力,所以,不能把对方的注意力转移掉。“你们哥几个都带着家伙呢吧?借我一把,别让你们三哥为难了,我自己来。”
“哟呵,这小子有点意思啊,老三,你把刀给他,我看他有没有那么狠。”说话的这位身材中等,小寸头,露在衬衫外面的皮肤呈棕褐色,加之一脸横肉,虽然在笑,但怎么也看不出一丝和善的成分来。
黑三不解道:“马哥,你这是……”
“有会用手机的不?录下来,录下来,回头弄网上去。”被唤做马哥的人不理黑三,自顾自的安排着。
黑三虽然是混子,但可不傻,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心中暗自佩服的同时将手中柳叶宽窄的甩刀丢在了文人面前,同时小声吩咐身边的一个楞头,“拿手机拍,把话筒按死了再录。”
看对方都准备好了,文人捡起地上那工艺品一样的凶器,咬牙问:“几下?”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在打鼓,毕竟这一刀扎下去,不一定是怎么个效果,万一把自己扎挂了,却又超过了神秘徽章所赋予能力的极限,那就真玩脱了,所以他正努力回忆着书上所讲的人体构造图。
“呸!”黑三吐口唾沫,“你自己愿意扎自己,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爱扎几下就几下。哥几个给你录像捧场,算是对得起你这卖艺的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却不让开,显然,文人如果不兑现承诺,那后面的戏还得继续唱。
文人笑了,眼睛死盯着黑三外加那姓马的,撩起衬衫,干净利落地一刀捅在了自己右腹部,巨大的疼痛瞬间袭来,跟着就是火辣辣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力量迅速流失着,文人感觉自己要站不住了,他弓着腰向前倒,但这样很可能造成的结果就是对着黑三跪下,“不能这样”,他用仅有的理智挪动着左腿朝前迈了一步,然后左手撑住膝盖,站住了。冷汗不停地流着,嘴唇早已自己咬出了血,文人抬头看着对面人影晃动,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但大概的方向还记得,“三哥,够了没?”
说实话,黑三吓了一跳,遇到过打架不要命的,但对自己也这么狠的却是平生第一回见,尤其对面这个瘟鸡一样的青年的那种眼神,无缘无故的就是让人感觉后脊梁发凉。
“真他妈晦气,遇上个傻X,走了,走了,回去喝酒。”他把按在头上的餐巾纸一丢,转身就走,连甩刀都忘了要。
一群人呼拉拉的跟着去了,唯有那姓马的没走,他过去看了看地上的血迹,用手蘸了一点儿,发现真是热的,“小兄弟不错,是个狠人,你也别怨老三,虽然咱不懂什么法,但是毕竟是你朋友先动的手。”说完,还拍了拍文人的脸,发现全是汗水,无奈地在地上蹭了蹭手,然后这才回头往烤肉店里去了。
角落里的干将大抵是终于开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拼命地抠嗓子,吐得一塌糊涂,一边吐还一边抽自己嘴巴,似乎是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木子”的老板最终还是没能过来,被黑三他们硬拉着回去继续烤肉了。
“啊~~!”文人使劲喊了一嗓子,顺势将甩刀拔了出来。随着利刃离体,他的力量也仿佛被抽空了,于是再也无法支撑身体,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用头抵着地面不停的抽搐着。
鼻青脸肿的干将从后面爬过来,用力搂着文人,同时拿拳头按住了他压着伤口的手,“蚊子,你,不能有事儿,不能!兄弟对不住你。我,我去给你找纱布。”说完就里倒歪斜的爬起来,朝马路对面冲去。
“我没事儿,我靠,你又干什么去?”文人反手没抓住干将,看着那家伙都冲到路中央了,虽然是晚上,路上没什么车,但这个时间不少路段的红绿灯已经变成全黄灯状态了,过路的车辆根本就不减速。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急火攻心的文人竟然爬了起来,紧随着干将冲到了路对面。
可惜,还是晚了,干将酒劲根本没过,他一门儿心思地要找纱布给兄弟包扎伤口,可这附近既没有药店,更没有医院,没头苍蝇一样的干将突然发现一家服装店橱窗内有些白色棉布样的装饰品,于是想都没想,操起路旁的一个环保垃圾桶直接将面前的巨大玻璃窗砸了个粉碎,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进去,把差不多有两米见方的整块装饰布给撕了下来。
目睹着这一切发生,文人后悔了,就算刚刚用刀子捅自己疼成那样了,他都没现在这么后悔过。他后悔不该信了干将的邪,“知子莫若父啊,干爸说得对,这人酒品严重有问题啊!“
经这一通折腾,耽误了不少时间,文人腹部的伤已经逐渐开始好转,但他还是颓然的坐在了地上,“这怎么赔啊?这么大块玻璃,还有那垃圾箱,这得多少钱啊?“再仔细一看,橱窗里的模特和人偶模型倒了一片,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坏的。”造孽啊!该,让你不长记性,明知道他那德行,还嘴贱和人家喝酒,你他娘的就是馋。“文人甚至连自己都恨上了,使劲给了自己一嘴巴。
那边干将可不管这些,拿了墙布出来,一边走一边撕成布条,到文人跟前时,基本已经做好了包扎的前置工作,看他撸胳膊挽袖子的架势,这是要开始医护实践了。文人连忙爬起来,抓了对方的手,撒丫子就跑。
“别跑啊,你的伤口。”
“伤你个头,你这是往死坑我呢。”文人没好气地说。
“我给你包上,咱好上医院。”干将坚持着。
“要去你自己去,我压根没事儿。”这点文人倒是没讲假话,无论是手上传来的触觉还是腹部的真实感受,最近一段时间每天坚持自残的经验告诉他,刀口已经无碍,顶多就是外形看着夸张罢了,现在就算不用手按着,也不会再流多少血了。
毕竟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体力足够充沛,三两句话的工夫两人已经向事发地点的西北方向,逃进了一个小区内,暂时离开了路人的视线(要是有路人的话)。
干将也发现不对头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你还有脸问我,你干嘛砸人家窗户啊?”文人反问回去。
这一提醒,干将才想起来自己貌似做了一件后果很严重的事情,“那怎么办啊?”他也慌了。
“回家找老头子实话实说呗,这事儿我替你也瞒不下来啊!少不了你挨顿揍,但毕竟是咱爹,不可能真把你交出去的,实在不行,你也上外地避避风头吧,对,就上外地,去北京,这事儿怎么说也是因为小丽才发生的,你去北京找她吧,听说那边钱挺好赚的。”文人也没时间顾及百米冲刺带来的气闷感了,一口气把话说完,这才开始在那里喘起来。
“我这就回家。”干将把手中的墙布塞给文人,再次关切地问:“你的伤真没事儿?”
“看着吓人,根本没扎进去多深。你给我这破玩意干嘛啊?”文人看着手中的一大块布,那上面还挂着一个好像是金属质地的玩偶,“这算犯罪证据了,我怎么处理啊?”他又开始瞪干将。
可是干将压根就没理他,正为可能发生的分离酝酿情绪呢,可是想来想去,文人比自己心细,做事儿也稳妥,自己还真没什么好交待的,于是使劲抓了抓头发,“我以后不喝酒了。”
文人这个气啊,但好兄弟那一脸的青肿看上去比他惨多了,于是也就收拾了心情,拍拍对方的肩膀说:“喝不喝酒是次要的,长点心比啥都强。”
两人只顾着语重心长地交流,却没发现,那墙布上的玩偶慢慢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