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觉怎样?”莱尔和若茗左边右边一起搀扶着铃,铃刚刚注射完药剂成品,而在那之前,她甚至走不出几步,身体就会陷入僵硬无法控制的状态,倒地无力。
铃轻轻推搡两人,意思是不用扶着了,她要一个人尝试下。
注射完药剂后身体果然好转许多,那种时刻折磨身体的虚弱疲惫和时不时就涌出的头晕眼花,也没再感觉到。铃小心翼翼的在没有搀扶后踏出第一步,第一步成功落脚她觉得想笑,虽然现在的情况是乐观的极度反义词,可现在连走路这种基本能力都要尝试着不去摔倒。可也明白了那些失去这些基本能力的人生活的困难,以及他们仍然继续生活下去的坚强。
原来人类本身就有着最坚强的心灵,当这份能力被引出后,即使天崩地裂也未必能让他们折服。
两步三步,越是多走一步铃就越是紧张,她希望自己能在之后的战斗里起到用处,哪怕不会拖后腿。当她该踏出第十步的时候,也是到了难关关卡的时候,因为她像是中了什么毒药似得,总是在第十步左右的时候身体开始出现症状。
“我没事了,这药有用的,”第十步也成功完成,铃便恢复了大胆,开始加快行走,然后小跑,大跳,“我真的没事了。”她高兴的对两人挥手。
莱尔和若茗几乎同时的呼出一口放心的气,两人走过去,若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了铃的手里。
“这就是那斗篷,只是之前在月夜界的时候,被毁的不成样子了,”若茗说,“不过我并不后悔,因为我是为了救我最爱的家人。”
铃双手手心捧着一片碎布片,这就是那件斗篷最后的一部分,也是爷爷留下的,最后的遗物,她将其紧握在手放在胸口,想象着那天自己危难时,姐姐穿着这件斗篷出现在面前,一如当年姐姐危机时,同样出现在身前的爷爷。
“你也该拥有它,”若茗抚摸妹妹的面颊,“其实我本来是抗拒再去那个世界的,并不仅仅是讨厌,还有害怕,因为潜意识里将那个世界和爷爷的死连在了一起,最初的我何尝不是和你一样,只以为这边的世界就是我的人生,再得知了那个世界惊讶失措,若是我们的一生都没有那个世界的出现干涉,爷爷哪里会死呢。所以我穿上了这件斗篷,才变得有勇气,我也愿你能够获得勇气,不要怕啊妹妹,你怎么会死呢,姐姐在啊。”
铃摇摇头,意思是自己不会害怕。
“不过,你还是不一样,”若茗又说,“对你来说,你会感谢那个世界和这边相连。”
铃又笑着,用力点头。
车库大门快速拉起,那辆眼熟的跑车打开着雪亮的灯光,这辆车将载他们走这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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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山顶。
博恩穿过山道,迎着那浓郁到几乎要人窒息而死的魔力波动,走出了树林。
“感觉怎么样?”博恩问眼前的人,“你这样子,我甚至不确定你是否醒着,或是能不能说话。”
白色的,疑似巨大的茧的物质正位于空地的中央,蛛丝般带着粘连着周围的地面和不远处的树木,那虫茧宛若活物一样,有规律的一起一俯,像是心脏跳动,像是呼吸。而在那茧的上方破裂的缺口处,一个人形的上身正连接着这异物,可他的肌肤上生长着雪白的毛发,茂密细长,好像一层贴身的白色毛绒衣,但那又的确是真正长在身上的,血管的纹路透过肌肤恍惚可见,他体内的器官系统似乎都变了,变的不再是个人类,那些血管里流着绿色的鲜血,仿佛树汁。
“是不是和我们最初相信的不一样?如果有人说这幅姿态就是进入神的世界的资格,那我觉得开玩笑的这人笑点太低,”二夜,或者说空,这个位于白茧上的人抬起头,瞳孔里时而闪烁微弱的光芒,交替着金色和紫色,“你呢?博恩,你当时是心里想象的是什么样子的?这个问题,如今只能问你一个人了。”他说话时语气里一直藏着感伤。
“我记不太清,大概是第二身份让我不由得忘掉了太多,”博恩说,“但当时应该不会想象出这样,只会是威武的神兵神将的模样吧。”
“你问我什么感觉,只有剧痛,身体里每一处都像被虫子咬噬,”空说,但表情却平清,不知道他是否能撑的住那份巨大痛楚,“你们一直以来,都是在强忍着这样的疼痛行动的吗,我却从来不知道。”
他想到了乌尔法,自己的弟弟,也是第一个作为启示录碎片身体融入实验的自愿者,分明是这般巨大的痛苦,却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无事,然后继续为了计划而奔走忙碌。
于是他便哭了,十指狠狠扣进身下的白茧里。
世界上能有多少个人,哪怕承受着难忍的痛苦,但也会为了你笑着逞强前行,为了你做到一切,即使连生命都会牺牲,这样的人,就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了,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战乱里从小无家的孤儿们而言,若是身边能有这样的人存在,那便是一辈子的幸福。
可如今最爱他的人已经死了,和那些同样为了他和他们的幻想而死去的朋友们一样,他再也见不到他们,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神的力量就在他的身下颤动,那些曾经会和自己一起分享喜悦,一起幻想着不受伤害的世界,一起坐在河边看夜空的人呢?却一个都不在了。
“这就是,我们换来的东西吗?”博恩感叹道,说,“我去山下把守,防止有人来阻碍你和启示录最后的融合。”
空微微俯身,露出的后背上有众多大小形状不一的突起,是启示录碎片,不仅是一个两个,而是许许多多,他们从世界各处收集来的,包括研究型地下所管理的绝大多部分。
“博恩,别死,求你了,”空说,“我将再没有人能够在其面前示软哭泣。”
博恩点点头,走开了。
“对不起。”他却在走远后,心里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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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这一天了,空,你做的真的很好,”苍老的声音,“这下,月夜界所持有的全部碎片,就都于此了。”
“如你们所愿,碎片都在这里了,你不是该做你的工作了吗?”空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诺华兹,原本伤感的面色顿时不见,一副淡然无表情的面容取而代之,“比如呼叫你们的主子。”
“不急,这个世界的魔力稀薄的等同于无,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所以需要你先在这里完成全部碎片的融合,用你的身体,只有完整的启示录,才能成为钥匙,”诺华兹说,“昼之女王会为你们而喜悦,你失去的朋友们,他们的灵魂也会在女神的祷告下去往天堂,天堂也是没有伤痛的完美世界,对他们而言,也算是另一种实现了梦不是吗。”
“我们真的能去美好的世界里吗?”空忽然问,诺华兹盯着他的脸,却只能看到一副拒绝的伪装面具。
从第一次见到这群无力的趴在地上的孩子们,诺华兹就打心底的以为,这群人控制起来轻松简单,然而时过境迁,过了这么久,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完全看透他们了,总有一些角落里的东西是隐藏的他也看不到的。
可那有能怎样呢?一切都要结束了。
“现在不是你们了,只是你。”他说。
空下意识的攥紧手心,暗暗忍耐着,手部发狠用力。
终于到了这一天,终于......诺华兹的心里,还在不断碎碎念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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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赛特看着所有人都进入车里,在外面用力关上车门。
“可别搞的太过头,把我的车弄坏了。”赛特敲敲开了一半的车窗,对着司机说。
“放心。”若茗握着方向盘说。
“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大叔,有你在的话我们胜利的机会更大一些。”霖的脑袋探出车窗。
“对你们而言,这是场必须要胜利的战斗对不对,所以就没有所谓的机会大小而言,你们只需要相信自己,”赛特说,“铃的身体时间有限,即使你们拿回来了,不尽快和身体再度融合也是不行的,所以我会留下来研究融合的方法,若是像她上次吞下后等待自主融合,没有至少一周时间是不行的,然而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谢谢你大叔,”铃说,“虽然一直爱吐槽你,但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
“快点去吧,如果那个人的目的是自己占据全部启示录力量也必然选择融合,趁他完成融合中途,是最好的时机。”赛特后退几步,对着众人挥手。
他看着跑车扬长而去消失的影子,面颊湿出一道细窄的水痕。
“哪怕只是你这么一句话,孩子,”赛特说,“也足以成为我待在这个世界的理由之一了。”
他一改坚毅的面容,快步离开,返回地下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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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室里,赛特用力扫开工作前堆积的全部东西,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他将一份崭新的图纸摊开,抚平,复杂繁多的文字说明和数字标注挤满了整张白纸。
一份完整的结构解析。白纸上所画的图案,是一只人类的手臂,但所解析的,是手臂刻下的全部法阵。
“那么,证明给我看吧,这位先生,”赛特严肃的看着图纸,“证明给我看,你是否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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