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之前。()
整座烽火台大阵内石壁赤红,如同火山。
张溪云汗流浃背,紧闭双眸,神色难受至极。
他多次尝试牵动陷仙剑,却依旧只能做到令陷仙剑显化,而无法勾起如同楼船上曾出现过的反噬。
他无法入魔。
“难道非要极恨极怒之时,方能进入那诡异的状态?”
烽火燃烧的时间愈发长了,而黯淡几乎只有数息时间。
这也说明烽火将要重燃。
他再度进行尝试,识海翻起滔天巨浪,神识内敛,八卦悬浮,其上五道上古遗文流转着金芒。
他将陷仙剑的血色牵引至体内,甚至尝试与八卦勾动,却依旧失败。
反噬发生了,但并非是让他入魔,而是伤及了他的身魂,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他睁开了双眸,咽下了那口血,缓缓站起身,脸色苍白。
“太难了,当日乃是机缘巧合之下,心中恨怒交加,心神震荡,才会进入了入魔般的状态”
他担忧地朝烽火台城门望去,远处早已没了动静,大兄与姬宫湦的战场或许已转移到了池山城内,神境之战,必然殃及池鱼,而烽火一旦燃起,更是满城活死人。
他此刻甚至还不知晓,臣家杀阵已起,一旦成功,不会有活死人出现,而是满城鲜血。
忽然,他神色一变,烽火台外,一道神境气息出现,朝里面而来。
“难道大兄时辰已到,姬宫湦归来了!”
他脸色变得难看,低声骂道:“该死!”
还未来得及逃走,那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两人相见,皆是一怔。
“张溪yn老?”
几息过后,南若安脸上露出释然之色,喃喃道:“原来是你”
“怪不得怪不得你修为如此奇怪,原来是因为你修习先天八卦,一直在破天地八门,方会如此”
南若安脸上浮现笑意,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修习诉命法门之人早已八卦圆满,才会因此忽略了你,不然那****随九君一同前来时,我便该注意到的”
张溪云闻言却是大吃一惊,南老竟看出了自己修习诉命之法?
南若安见到他的表情,轻笑道:“不必惊讶,说到底,你我同起一脉。”
“南老您”张溪云迟疑片刻后,更是惊讶,“您所修亦是诉命一脉!?”
南若安缓缓点头,叹息道:“但却不是完整的诉命法门”
“这南老何意?”
“我修诉命法门,却修不了先天八卦。”南若安平静答道,他相信张溪云明白其中意思。
张溪云一怔,竟是如此,怪不得南老步入神境后,按其年岁,当正值壮年,却已生白发,更显得苍老。
同时他亦是想到了,难怪百年神隐后,世间神境大修士会同意汉帝独留南老一人常居庙堂,亦是因为南老所修,难掌杀伐!
南若安竟也流下了汗水,若非他是神境大修士,此刻未真正燃起的丹火就足以控制他的神智。
他望向了张溪云身后那团烽火,喃喃道:“原来这便是烽火,果然可怖”
接着,他又望向张溪云道:“中古诉命一脉消亡前,留传承于轮回之中,此事你当知晓了”
张溪云想起了师尊传授诉命法门之事与他说过的种种,缓缓点了点头。
南若安感叹道:“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中古诉命诸修因果传承选择之人”
他身子微颤,嘴唇嚅动,像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溪云,你的师尊”他话语一滞,自嘲一笑,“你得了因果传承,自然是那位前辈寻到了你,授你诉命法门,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难道南老亦识得师尊”张溪云暗想道。
“只是你怎会又成了天琼正宗行走辈弟子”南若安似有不解。
“师尊他老人家”张溪云语带迟疑,“本就是天琼峰诸脉中一脉之主”
南若安神情一怔,“前辈他竟去了天琼正宗!”
“怪不得这些年来,我亦再寻不到前辈踪迹”
张溪云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南老竟是在师尊未入天琼前识得他?
可师尊似乎已经呆在天琼极长岁月了。
未等他想明白,南若安再度开口道:“你可知晓,我是谁?”
张溪云一愣,“您?”
“中古诉命亡时,不仅留下了传承因果,更留下了一脉护道者”
“诸位先辈为护道者一脉藏匿生机,躲过了昔年天灾,你的师尊,便是护道者。”
“而我,亦是护道者。”
“得因果传承者,自身便可修诉命,而护道者,只有靠留下了诉命法门传承的龟甲才可修习诉命。”
他取出了龟甲,朝张溪云道:“便如同我手中龟甲一般,只是这不过是仿铸之物,真正的龟甲只择一人,亦唯有得到真正龟甲的护道者,方修习得了先天八卦。“
南若安叹息道:“昔年定下规矩,自此诉命一脉一人,故而护道者一脉,亦唯有一人可修先天八卦,除非等到此人身死,龟甲重选宿主,否则其余护道者可修诉命,却皆修不了作为根基的先天八卦。”
“诉命窥探天机,而先天八卦又是强横至极,故而才会遭天罚,而诸修亦是不得已方做出了此等选择,只为保诉命不亡。”
“你的师尊便是护道之首,乃是天纵奇才,得到了拥有诉命法门传承的龟甲承认,唯他一人修得先天八卦。”
“待因果传承选择之人出现后,龟甲亦有感应,便由护道之首寻之,授其诉命,最后龟甲归于命定之人,诉命真正一脉一人,亦再无护道者一脉。”
话中难免有着悲哀,万载护道,唯一人可修全法,等待传承者出现而为其师,其余众人却只如同等待主人归来的仆人一般。
张溪云望着龟甲,疑惑道:”龟甲怎么我从未听师尊提及过?”
南若安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道:“你先天八卦未成,亦容不下龟甲,想必前辈是欲等你步入仙路之后,方将龟甲传你。”
张溪云听完这些,终于算是明白了以前的疑惑,为何师尊非因果传承选择之人却能修习诉命一脉。
他又忙问道:“那护道者一脉,除了您与师尊外可还有他人?”
南若安闻言,神色有些变化,道:“漫长岁月后,昔年诉命诸修藏匿护道一脉的天机重现,天谴再至,很多人都死在了天罚之下,最终只剩下了三人,你的师尊修习先天八卦,身负龟甲,方是天罚最重之人,他做出决定,自此护道者亦一人传一人,谴其余两人离开,只言待他寿元将尽时,若因果传承者还未出现,便再从那两人后代中寻后辈传承龟甲,代代等候。”
“而其中一人,便是老夫早已坐化的父亲。”
“另一人,却是陆平的祖父。”
张溪云闻言怔怔道:“这么说,安监副他也是护道者?”
“不错,当世尚存的护道者,除了你的师尊外,便只有我与陆平二人了。”
南若安叹息一声,望着张溪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喃了一句,“看来,终究是我对不起陆平了”
张溪云并未听到这句话,他要消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心中一片乱麻。
“天罚师尊将自己锁在洞中,不踏出世间一步,难道便是为了躲避天罚吗?”
他抬头再朝南若安问道:“南老,天罚究竟是什么?”
“看来前辈他,是打算等你踏入仙路才将一切告诉你的,倒是我多事了“南若安道,“我与陆平两人,只要动用诉命之法,便会遭夺生机,此乃天谴。”
张溪云望着他满头白发,心中明了大半。
“可真正会遭到天罚的,却是你师尊与你这等有先天八卦根基之人,那将是你迈入仙路之后的事了,前辈他必然会告知于你”
“你要做好准备,但也不必太过担忧,毕竟中古已逝,诉命一脉更将代代只有一人,天罚自然也不会似中古那般可怖”
南若安话锋一顿,戛然而止。
张溪云知道他的意思,有些事需要师尊亲自告诉自己。
两人沉默下来,相望无言。
忽然,地面摇晃起来,壁顶沙石纷纷砸落下来。
张溪云一惊,连忙转头望去。
“烽火还未彻底燃起,看来是池山城内传来的动荡”他自语道,“莫非是大兄与姬宫湦”
南若安这才想起了另一件要事。
他迟疑道:“池山城内与周幽王相争的那尊神境被你唤为兄长?”
张溪云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莫怕,我并非想知道什么,你既为诉命传承者,便自有一番机缘,我不会深究。”南若安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记得,老夫不仅是你口中的南老、大汉钦天监监正,更是你的护道者。”
南若安话锋一转,又道:”我会来到此处,亦是那位道友为我解惑、指路而来。”
“方才,我在池山城内得了两卦难解。”
张溪云颇感惊讶,不仅惊讶南老竟是被大兄找来的,更惊讶南老以不全的诉命法门攀至神境,于他竟还有难解之卦!
“此二卦,需你为我解答。”
张溪云听罢,迟疑道:“南老您未免太高估我了,连您都解不开的卦,我这还从未接触卜算法门的小子又怎解得了卦”
南若安摇了摇头,接着道:“两卦皆是非你不可解之。”
“第一卦,卦中有卦之象,当是应在你身。”
“第二卦,为入魔,亦当应于你身。”
南若安望着神色已然大变的张溪云,缓缓再道:“卦理难解之卦,应于身之变化,这便是我为如今池山城之乱而算出的生路!”
“那位道友还要我替他问你一句,是否非要入魔不可?”
张溪云神情变化极为精彩,更显得内心挣扎不已。
南若安见他如此,皱眉道:“入魔二字,我十分不解,但心中知晓恐怕不是好事,虽为我所卜之生路,但我为护道者,还是难免要劝你一句,需慎之再慎。”
张溪云神色数变,更是紧闭双眸,攥着拳头,大兄竟知晓入魔之事,莫非这也与中古诸事有关不成?
入魔,竟也涉及了宿命么?
南若安望着他,再未开口,等待他的回答。
良久,他方是吐出一口浊气,松开了拳头,睁眼苦笑,声音沙哑低沉,缓缓道:“溪云信南老卦象,也信自己最初的想法,若这乃是生路,那便非入魔不可。”
南若安闻言,良久,叹息了一声。
“那位道友说,若你非入魔不可,他便将此血还你。”
话落,南若安抬手,手掌之中,有一滴鲜红至极的血,不断轮转着,充满了沧桑的气息。
“这是”张溪云惊道。
那滴血仿佛活了过来,自主飘悬而去,离了南若安掌心。
血悬浮在张溪云身前,就在这一刻,张溪云竟感觉到自己浑身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
而那滴血,犹如洪荒猛兽,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更像是活过来一般。
倏然间,那滴血朝张溪云而来,融入他眉心之中。
顿时,张溪云身子剧震,识海沸腾,陷仙剑血色大盛,紫色巨剑的紫芒亦有了波动。
他的眼中,弥漫了一片血色。
南若安瞳孔猛地一缩,自张溪云身上,竟传出了嗜血杀意,犹如修罗。
当他望见张溪云的双眸时,身子竟也不由一震,那眼神诡异至极,全不似一个人该有的任何眼神。
池山城中。
辛伍身子一顿,眸光扫向了烽火台方向,悠悠叹息声响起。
“魔血,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