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尊女子模样的石像,栩栩如生,雕刻得极美。()
张溪云可不止一次见过她的模样,这分明便是姒鸢的石像,只是比起幻境中见过的她,这尊石像雕刻的她显得更成熟些,多了一抹难以说清的妩媚。
他眸光扫过四周,此地像是一个地室,不见阳光,仅靠着烛火照亮,而四下除了他更是再无一人,他依稀记得,当时陷入幻境之前,自己似乎走进了那间屋子,恐怕眼下自己所在之地,正是破开幻阵之后,那间屋子真正通往的之地。
“吴妄他们是否还在臣府后院之内,但愿他们莫要出事”他望了望身后,果然见到了通往高处的石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犹豫片刻,最终决定不立刻上去,而是先在这地室查探一番,毕竟方才睚眦说过的话,令他逐渐猜到了一些真相,而他现在需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虽然独自一人可能会十分危险,毕竟此地藏着的乃是臣家众人,包括了那位臣家家主,臣刑。
或许,该唤他姒刑。
张溪云望着石像,半晌无言,眼神闪烁。
“姬伯服,幽王义子,却杀了大周镇国神兽后代,更名换姓,本姓为姒,更尊奉烽火之灵,其中关系可真是有趣得很了”他低声喃喃道,接着迈出了步伐,走过那尊石像。
石像身后,尚有通道,不知去向何处。
阿木啼鸣两声,跟在张溪云身后,一同走进了通道之中。
通道内每隔不远便点燃有烛火,通道不算太长,但却望不清出口景象。
张溪云微眯双眼,眸中金芒跳耀,望向了出口,旋即皱了皱眉头,他施展破妄之眸,竟也像是被某种力量隔绝,难以望清前路。
阿木眼神疑惑,见张溪云神色凝重,它落在了张溪云肩膀上,缠着他的脖子,舒服的安营扎寨。
张溪云倒未在意,只是拍了拍阿木脑袋,道:“前路多有危险,小心了。”
说罢,他朝前走去,通道内偶有清风吹过,却不见烛火晃动。
忽然间啪嗒一声,张溪云停住了脚步,眉头再度一皱,他方才似乎踩到了水?
他低头望去,借着微弱的烛光,只见脚下竟是一滩暗红色的鲜血。
张溪云顺着脚下的血迹望去,那血迹竟是顺着前方出口外流到了他的脚下,他定睛望去,那血液黏稠暗红,像是隔了许久,且不似一人之血。
他眯起了眼,绕开那滩血迹,朝着出口走去。
还未再走多远,他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直至将走到尽头时,那股血腥味愈发浓重起来,甚至有些刺鼻,连阿木都昂起了脑袋,神色警惕。
张溪云再也绕不开那滩血,血迹已经遍布了整片地面,他踏着血水,走出了通道。
通道外同样是一方地室,甚至与方才他走进通道时的地室一模一样,只是少了那尊石像,但却多了一些别的
比如满地的尸体。
古怪的祭坛。
张溪云环视四周,眯起的双眸中闪过缕缕精光,其内金眸流转。
一具具尸体环绕着祭坛,瘫倒在地上,尸体上望不见任何伤口,血是从七窍之中流出,更为诡异的是,这些人脸上竟像是呈现着笑容。
阿木从张溪云脖子上站起,扑腾翅膀飞了起来,发出一声啼鸣,朝着祭坛飞去。
“阿木,回来!”张溪云沉声道。
阿木望了望,飞回了张溪云身旁,时不时啼鸣一声。
眼前这些人死得着实诡异,张溪云不得不慎重行事,动用破妄之法,望向了那座祭坛。
“果然有古怪”张溪云冷笑一声,他望见整座祭坛流动着一股奇异的波动,如同仙气一般,但却似是而非,透着一股森然血意。
“睚眦死前曾言及祭阵,莫非便是这座诡异祭坛不成?”他心中暗忖,再度望向了那些死人,他曾经见过这些死人身上穿的衣裳,在臣家护卫身上。
“臣家人死在这里”他眯着眼,翻手间凝出魂剑,朝着祭坛四周的尸体走去。
张溪云放眼望去,地上约莫有近二十具尸体,皆是七窍流血而亡,死状诡异。
他手中魂剑轻挑其中一具尸体,一股血气翻涌而起,竟凝成了血雾!
张溪云忙退后几步,望着那团血雾缓缓升起,如同被祭坛吸引而去,环绕着祭坛中央石樽,逐渐融入其中。
“这座祭坛是吞噬血气的?”张溪云神色迟疑,祭坛上那股森然血意想来便是汲取血气而成,如此浓重的血气,究竟得死多少人才能形成?
他又再注意到,此地已然是尽头,祭坛之后再无路可走,可除了这些死去的臣家之人外,他竟未再见到其余臣家人,那些人究竟去了何处?
“莫非祭坛之上尚有出路?”张溪云心中暗道,旋即眸光一闪,抬手挥剑斩去,一道血色剑影劈向祭坛!
祭坛之上瞬间血色大盛,剑气劈下,竟被血雾缠住,将剑气散作无形,更连剑影中的血色似乎都被祭坛吞噬!
张溪云却未有多少吃惊,这座祭坛不凡,阵法更是不俗,凭他一剑定然难以造成损伤,只是没想到这座祭坛竟连陷仙剑的血气都能吞噬。
“想要一窥究竟,看来还是要亲身登上这座祭坛望望了。”
张溪云轻轻蹬足,身轻如燕,朝着中央高立的祭坛飞掠过去,阿木紧随其后。
祭坛上血雾朝着他们涌来,张溪云斜斩一剑,数道剑气劈开血雾,冲向祭坛,劈在祭坛石樽之上,竟未留下一丝痕迹。
张溪云再挥数剑,剑气磅礴而去,不断驱散血雾,阿木啼鸣响彻,竟掀起一阵风来,同时将血雾吹开,张溪云身侧剑影倒悬,他剑指一按,一道剑影至其脚下,他轻踩剑身,踏剑而行。
片刻后,他身子一闪,正好落在了祭坛之上。
“这是?”眼前景象,却是让他心中一愣。
祭坛中央的石樽之上,竟刻着繁杂的阵图,且是镂空的,有血水在其中流淌,勾勒出了整幅阵图,甚至连整座石樽恐怕都是空心的,底部连着整座祭坛,换句话说,可能这整座祭坛也是空心的,其内皆是吞噬的血气,化作血水后灌满了祭坛的每一处。
张溪云挪动脚步,却又察觉脚下不妥,随即低头仔细望去,这才发现整座祭坛的地面竟也被刻上了繁杂的阵图,若不是亲身踩过,感觉到了地面的凹凸不平,恐怕都极难察觉。
“可惜我不懂得阵图”张溪云懊恼,若是当年能与周玄在学上零星阵法玄妙,说不得就能推断此阵用途,现下却是束手无策。
忽然,他眼神一亮,祭坛上竟摆着一本看上去泛黄的旧书。
他走近些望去,那古书之上隐约写着“族谱”二字。
张溪云一怔,随即却是神色一动,便想去取那本古书,身子刚动,他又顿住了身形,担心此中有诈,以手中魂剑轻挑古书,将其翻开。
古书首页之上,只有一人之名,却足以让张溪云神色大变。
“姒鸢。”
其下更有记载,姒家先祖,烽火之灵,恩过于天。
仅仅十二字,却已经能够说明太多事情,这本古书恐怕是臣家族谱,也就是说臣家根本知晓姒鸢之事!
整个姒家,竟将姒鸢尊奉为先祖,那他们所谋划之事难道是
张溪云屏住心神,再翻至下一页,这次是一个他刚刚知晓存在的人。
“姒辛。”
张溪云望着其名下记载之生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褒城遗孤,尊烽火之灵为母,为母之愿,甘认周幽王义子,易名姬伯服,宗门伐商后,建祭阵,定池山,再换姓为臣。”
张溪云一页页翻下去,皆是姒家之人名讳,更是望见了昔年被高祖赦封为镇哀将军的臣子安。
其上记载为“姒子安,自此起,祭阵运转,大事将起,入汉为臣,终得汉高祖信任,为池山城主,掌控大局。”
恐怕如今臣家所做之事,乃是自姬伯服起便在谋划,至姒子安开始,于当今家主姒刑手中收官。
他心神震动,却还是耐着性子再度翻书,直到翻至最后,他眸光一闪,这本族谱竟被撕去一页。
从始至终,他未见到一名至关重要之人的名讳,当今城主,姒刑!
“这被撕去的一页书,必然是姒刑无疑了”张溪云不解,为何要将记载姒刑的那一页撕去,除非其上记载了所有真相!
虽说此刻,他已然猜到了许多,甚至敢说已经接近了真相,但他不知道最重要的一件事,这所谓祭阵,究竟是做何用?
正当他思索之时,阿木忽然身子一转,望向了通道,轻鸣一声。
张溪云耳朵一动,他同样听见了通道内有动静传来,像是有不少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是臣家人还是”他气息运转,魂剑傍身,手中剑气已然凝聚。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身在祭坛之上,血雾竟影响了他的神识,难以分辨来人。
忽然,脚步声停住了,只听一道声音传来,惊呼道:”是人血!”
张溪云一怔,这声音赫然是崔方!
想不到竟是他们进来了,他收敛气息,高声喊道:“崔兄!”
外面诸人闻声先是一愣,旋即,数道声音同时响起。
“溪云!?”
“张兄!?”
张溪云松了口气,他听见了吴妄与宋瑾瑶的声音,忙喊道:”是我,你们怎样?”
“我们无碍,你怎么在里面,我们找了你许久,这才决定先进来。”
“一言难尽,你们先进来罢。”
他话音刚落,吴妄等人已经走了进来,望清眼前一幕,皆是神色一变,倒吸口气。
张溪云扫过众人,这才发现进来的人竟少了许多,几乎只有七、八十人,要知晓他们初来之时足有两百余人。
吴妄等人望过四周之后,自然是向张溪云询问,张溪云索性让他们自己上祭台一观,吴妄等人商议片刻后,薛山、崔方与吴妄、宋瑾瑶一同掠上祭坛,其余人则是在底下等待。
四人上了祭坛后,又是一阵惊叹,半晌后,待他们平复了心情,五人这才谈论起来。
张溪云猜的果然不错,除了这七、八十人外,其余百人并非是在院内等待,而是早已死在了幻阵之中。
吴妄唏嘘不已,道:”那幻境实在可怕,我与瑾瑶竟是身处同一方幻境,着实难以堪破,那幻境之中,丹成天怒未至,池山城一派祥和,我与瑾瑶成了亲,甚至有了一对儿女“
薛山两人虽未说什么,但眼中同样充满了劫后余生之感,幻境可怕之处,便是为你塑造你最想要过的生活,令你沉醉其中,身死而不自知。
甚至他们直到最后一刻,都未能堪破幻境,若非辛伍斩杀睚眦,恐怕连他们都得死在幻境之中,说到底,或许他们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睚眦吞了百人,待至张溪云梦境时被斩杀,故而他们才活了下来,否则便是他们,恐怕也生机渺茫。
“幻境忽然间就自行破了,待我们醒过来时,院内尸横遍野,那间屋内石梯浮现,却未见你的身影,我们询问过众人,都未见到那尊阵兽,但先前破阵的几名修士却是言之凿凿,说阵兽已死,幻境方破。”
吴妄迟疑道:“溪云,莫非是你?”
张溪云一怔,旋即忙笑道:“怎么可能,我亦未见过那尊阵兽,我也是因幻境自破而得解脱,但我醒来之时,却不在院内,而是在先前立有石像的那间屋内,我怕出去了又再难以进来,索性便先来一探究竟。”
薛山闻言道:“怪了,莫非真是死去的兄弟们拼死杀了那尊阵兽,救了我等”
几人沉默,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就都欠了这些死去之人一条命。
张溪云却是心中叹气,此事实在是难以说清楚啊,若说是自己斩杀阵兽,也实在太过出头了,况且本来就不是自己斩杀了阵兽,还是隐瞒下来的好些。
薛山叹息道:“李兄、钱兄也都亡故了。”
“薛山实在是愧对大家啊”
张溪云亦是叹气,薛山所说的几人都是方才为首的几名仙路修士,皆是城内诸修的支柱,如今死在此地,着实令城内修士实力大减。
不过也只有这些人都死了,薛山等人才会相信是他们死前拼死了阵兽,否则若只有数名凡尘修士死亡,那任谁也不敢相信是他们斩杀阵兽。
其实即便如此,里面仍旧有诸多疑点,但眼下大家都不愿意去深究,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而且如今情势严峻,实在容不得他们去质疑。
吴妄恐怕是猜测最多之人了,他几乎肯定阵兽之死与张溪云有关,但张溪云是他的兄弟,必然不会害自己,他自然也不会多说。
“薛大哥,不知方才破阵修士还活着几位?”张溪云直言不讳地问道。
薛山闻言应道:“只活下了三人。”
“还请他们三位上来一趟。”张溪云指了指那繁杂的阵图,“这些恐怕只有精通阵法之人才能得窥其中奥妙。”
薛山点了点头,忙与崔方一起去喊人。
吴妄低声问道:”溪云可有见到臣家之人?“
张溪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活的没见到,不过祭坛旁这些死人大概都是臣家护卫。”
吴妄皱眉,“难道他们不在此地,若是如此,嫡系血脉该怎么是好”
张溪云闻言亦是愁眉苦脸。
此时,一旁的宋瑾瑶却是笑道:“臣家嫡系之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两人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忙道:“莫非!”
宋瑾瑶指了指祭坛旁一具尸体,道:”那人生前曾与我有数面之缘,他可不是普通的臣家护卫,他是臣刑的侄儿,任臣家护卫总管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