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茱莉亚的去向,暂时成了僵局。
胤禛没法再去八阿哥的贝勒府找她,他也不能成天骑着马、围着人家的府转悠。胤禛在家里憋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去求了九阿哥和十阿哥。他和十阿哥说,茱莉亚跟他最亲近,他去帮自己说说话,或许有效果。
“我也没叫她立即嫁过来,只要她别离开京城。”胤禛哑声道,“她现在不知为了什么,生我的气,但人不能总是靠生气过日子,对不对?咱们再商议商议,成不成?”
十阿哥夹在中间,也很为难。但胤禛特意背着人,夤夜亲自来他的郡王府,低声下气求他帮忙,他总不能不给说两句话。
所以十阿哥只得再次去劝茱莉亚。
他说,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她要是就这么跑了,京城会开锅的。
“你看看这两天把我四哥给急的,嘴角都是燎泡,眼眶都陷下去了。饭也吃不下觉也不能睡,生怕你一声不响又走了。”十阿哥看看她,又央求道,“茱莉亚,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这也不是为我四哥说话,你们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呢?就像我四哥说的,他也没逼着你明天就进他的王府,咱们大家寻找一个中间点,商量出一个都可以接受的解决办法,成不成?”
茱莉亚则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响。
看她这样,十阿哥有点难过。
“你不知道,我四哥这两天变得让人不认识。昨天上朝,他就像根木头,一言不发,心思完全不在朝堂上,有人跟他说话,和他打招呼,他就像没听见似的,眼神呆着,也不知看着什么地方。连我皇阿玛问他话。他都不理不睬的,聋了一样,皇阿玛很生气,提高嗓门连着问了他两遍。他才听明白问题是什么,结果还回答的着三不着四的,再多问他两句,他索性说这事儿他管不着,叫我皇阿玛去问那该问的。少来烦他。真把我皇阿玛气坏了。你听听,这哪里是我四哥说出来的话?百官群臣都听傻了!”
十阿哥说到这儿,小心翼翼看看茱莉亚:“所以你想,如果你再离开京城,他肯定一秒都不能待下去,跟着就找你去了。我四哥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昨天皇阿玛气成那样,他一点儿都不怕,还是呆着个脸,一问三不知的表情。活脱脱一革命烈士。茱莉亚,你不肯见他,他难过死了,谁他也不在乎了,就算我皇阿玛大发雷霆,把他拉出去打一顿棍子,你信不信,打完了他起身就走,理都不带理人的。”
茱莉亚听到这儿,忽然挣扎着笑道:“这么说。是我错了,我不该露面,不该来找你们。”
十阿哥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茱莉亚,我们在一块儿三年了!什么难关没闯过?什么苦头没吃过?我们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呀!你现在有难处。这我们几个都看出来了,可你到现在还不让我们帮你,你这不是要和我们撇清,要把咱们的交情给彻底扔一边儿去么!”
茱莉亚见他气得脸发红,说话声都不对了,慌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你就不要走!”十阿哥抓着她的胳膊,“你暂时不愿意见我四哥,你有苦衷,我们大家都不勉强你,但你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儿,算我求你了。我这甚至都不是为了你。我是不想看见我四哥这个样子,不光四哥,我八哥也没从前那么沉稳了。你一意孤行,牵扯的不光是我四哥,还把我们五个弄得谁都安不了心。如果你们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商议出个办法,那最后不管是你远走他乡还是留在哪个阿哥的府里,我都能接受。”
十阿哥这番话,深深说动了茱莉亚。
在这儿呆得越久,她就越是发觉,自己无可能干干脆脆一走了之。且不提她根本不熟悉清朝的状况,事事都得让人教,就算八阿哥真的给她银子放她走,那点儿银子估计也花不了多久。在再度落得赤贫之前,她说不定都学不会任何谋生技能。
更重要的是,如十阿哥所言,胤禛确实不可能放过她。
这儿不是现代社会,就算是现代社会,当年不过是一介权臣的叶子慎,就能把他们这伙人撵得走投无路,如今她人单影只,竟想从一个亲王的势力范围内跑掉,谈何容易?更何况他未来还会君临天下。
还有一个比较微妙的地方,茱莉亚也留意到了,八阿哥想把她留在府里,不愿意她回到胤禛身边。
虽不太能确定八阿哥的用意,但茱莉亚也明白,一旦这样做了,胤禛非得和八阿哥翻脸不可——那他俩就又回到了历史的老圈套里。
难道就为了她?
最后,茱莉亚和九阿哥、十阿哥商量了一下,做出了决定:她搬出八阿哥的府邸,由十阿哥在城东给她赁一处宅院,暂时就安置在那儿,期间完全由十阿哥出面,既不动八阿哥的人脉,也不去碰四阿哥的势力,算是个较为中立的做法。
九阿哥将茱莉亚的决定告诉了八阿哥,八阿哥原本很不悦,说这是没事儿找事儿,他不愿意茱莉亚搬出去。但九阿哥说,他们不能完全不体谅胤禛的心情。真要把胤禛激怒了,大家都没好处。
权衡利弊,八阿哥只得认同了九阿哥的话。
胤禛那边,则是十阿哥去传达,胤禛听完,默默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十阿哥这才松了口气。
“先让她安顿下来,过个一年半载的,茱莉亚心情平静了,也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了,四哥你再去和她慢慢谈。”十阿哥安慰道,“至于眼下,事情就先交给我来办,这样,就算风言风语传到皇阿玛那儿,也不至于把四哥八哥牵扯进来。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他一笑:“我好歹也是个郡王,就算空有个头衔,别人也不好拿我怎么办。”
于是看地方赁房子雇奴仆,十阿哥忙得不亦乐乎,不光是他忙,九阿哥也在为茱莉亚的往后打算,他想把自己名下比较隐秘的几间铺子拨给茱莉亚,还有田亩,这样一来茱莉亚就不用愁着谋生。除此之外,八阿哥和胤禛则纷纷拿钱拿物,一个劲儿往十阿哥那儿塞,总之就是,生怕茱莉亚的新家缺了什么,生怕茱莉亚的日子过得不够舒适。到最后弄得十阿哥哭笑不得,他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茱莉亚就一个人,你们把这屋子装潢得跟皇宫似的,就不怕招人耳目?你们给她那么多钱干嘛?她用得了么?又不是和珅。
但不管怎样,茱莉亚肯留在京师,不再一意往外跑,这让胤禛的心多少安定了下来。他觉得十阿哥说得对,眼下人还是慌乱的,他也好茱莉亚也好,状态都还很仓促,这样子一味强求结果,反而不好。
等到大家都稳定下来,对生活有了基本的把控,他再去和茱莉亚细谈,也不迟。
胤禛不相信茱莉亚会一辈子不见他,他知道她,其实心是很软的。
心定下来,胤禛也不像前几日那么焦虑,慢慢的注意力也回到了原先的政务上面。
那天下午,胤禛去了畅春园,康熙召见他,是为了汛期临近,都说今年要发大水,这么一来,黄河有几处就很危险了,必须派人去巡视防洪工事。
胤禛到那儿,十四阿哥也在,原来康熙那意思是想让十四阿哥跟着兄长们多历练历练。如果这次必须出京办差,就让他俩一块儿去。
胤禛听康熙这话,心里就有点儿不大乐意,一来他眼下忙着茱莉亚的事,不想离京,二来,更不想和十四阿哥一起出去,三来,他记得今年黄河没啥问题,也用不着专门去巡视。
但他没把这意思表达出来,胤禛本质上,不是个善于推诿的人,而且也没办法直说“历史上黄河今年很老实你就不用瞎操心了”这种未卜先知的话。
十四阿哥在一边,笑笑地望着他,但不知为何,那笑容显得有点冷冰冰的,带着难以察觉的敌意。
康熙自己说了半晌,见儿子的反应不是太热忱,就皱眉道:“又怎么了?”
他说“又”,是说前段时间胤禛失魂落魄,竟公然在朝堂之上装聋作哑、不搭理他,康熙原本气坏了,觉得老四吃错了药,这两天发现他似乎恢复了原样,这才没往深里追究。
今天不知自己哪句话不对,看着老四那张脸拉下来,好像又要和自己作对:这孩子什么毛病?属门帘子的?
胤禛收回神,刚想开口,旁边十四阿哥闲闲道:“皇阿玛您别上赶着逼我四哥,我四哥最近可忙了。”
康熙一愣,回头看着小儿子:“你四哥忙什么?”
十四阿哥冲着胤禛神秘一笑,才转回头对康熙说:“其实儿臣也不知道四哥到底在忙什么,不过儿臣却听说,此事和一个女人有关。”
胤禛一听,心头警铃大作!
他赶紧笑道:“皇阿玛,老十四这是在开玩笑呢,哪有什么女人不女人的?”
康熙也没当回事,同样笑道:“老十四,你莫不是弄错了?要说别的事情,或许有可能,但你四哥一向不近女色,从来检点得很,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去忙一个女人?”
十四阿哥仍旧笑:“哦?那儿臣可真不明白了,儿臣只听说城东,细柳胡同,最近新搬进去一个女人,四哥跑前跑后,一个劲儿叫人往那儿送钱送物——听说四哥一口气拿出七千两银子,给那女人置办了一个偌大的后花园,是不是有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