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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处黄土堆成的平顶屋内,法神坐在土炕上,身旁站着一名百合似的女子。
屋内窗小却多,采光很好,里面所有的桌椅都是用黄土堆成,表面似乎涂了东西,干净平滑。
屋子很小,里外只有三室,摆设简单,却整洁无尘。日常餐饮用具也是陶碗陶罐,简陋的让你很难想象这就是拜血法神的家。
“说说你昨晚的成果吧。”法神示意月冕坐下。
月冕坐在土凳上,点了点头。来到法神的家里,她没有穿着自己黑色的祭祀长袍,而是简单的穿着一件白衣,瀑布般的秀发在肩下随意地扎起。
“按照您的计划,逃跑的黑魔城百人在坤月城附近全部击杀,白鸽之子白玉以王命扣留,白鸽已经放回黑魔城。”
“很好,其他的呢?”
“我协助风之子击杀了狮头蛇,风之子已被控制住。”
“为什么救下风之子?”
“此人是灵风城主之子,与黑魔城素有过节,而他身为黑魔城雇佣兵,定然对黑魔城军力了如指掌,黑魔城也是忌惮这点,才多次欲取他命,这次我救下他,日后可作为对付黑魔城的奇兵。”
法神点了点头,道:“月冕,日后若有我无暇顾及的地方,你可自行行动。”
月冕颔首道:“遵命。”
“这个风之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天赋异禀,我觉得可以放入魔法协会培养,如果成材,也是我拜血城战争利器。”
“你自行安排吧,这个小子就全权交给你负责。”
“遵命。”
法神摆了摆手,示意月冕可以离开了。
月冕站起身鞠了一躬。
“月冕,”法神突然喊住她,犹豫了一下,道,“只有你我二人时,不必拘礼。”
月冕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
走出黄土的小屋,眼前就是气势磅礴的魔法协会大殿,建筑高耸入云,由白玉砌成,两相对比下,法神的家就像个小土包一样,不堪入目。
月冕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法神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男子,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月冕觉得这是对他最贴切的评价。法神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冷冰冰的,唯独面对月冕时,会令人不解地温情许多,但是月冕仍然很畏惧他,跟他在一起时总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在绝大部分人看来,法神是神,是令人崇拜仰慕的存在,而法神真正的身边人,却只能感到的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哪怕月冕也不例外。
月冕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已经走入了魔法协会大厅,守门人鞠躬行礼,她也没有注意。魔法大殿高十层,要想往上层去,需要乘坐专用的升降台。魔法大殿内所有的装潢都是蓝宝石制成,连墙壁内侧和地板也用蓝宝石精心铺过,每日都有魔法士学徒保养。月冕走上蓝宝石制成的升降台,将手放在升降台边的水晶球上,魔法透过水晶球,产生推力,将月冕送上了顶层。
蓝宝石是魔法的有效导体,所以魔法大殿由蓝宝石制成为的不仅仅是美观,更重要的是殿内每一件设施都可以通过魔法来操控。
魔法大殿有十层,第十层本是历代法神和法神侍从们的居处,但是轮到这一代法神,他却拒绝在魔法大殿内居住,而且不要侍从。开始大家以为法神要在魔法大殿后大肆动工,建造法神专属的水晶宫,但是法神却用黄土建了一间低矮的平房,豪华程度甚至不如很多富贵人家的祖墓。
于是魔法大殿第十层全部属于了月冕。从另一个角度讲,祭祀也属于法神的侍从。
魔法大殿第十层内有五件屋子,正中央最大的一间属于法神,他拒绝入住后,月冕也没有去管,而是居住在一侧的侍从屋内,剩下的四间屋子包括法神室一直空着。风之子昨晚就是被她带到这里暂住。
月冕来到风之子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风之子回应的很快,月冕就推门走了进去。
见到月冕进来,风之子拿出一块破布擦了擦水晶桌,示意月冕进来坐下,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嘴上问:“姑娘喜欢喝咖啡还是红酒?”
月冕愣在原地,顿时感觉有些身份错位,这间应该是她的房子吧?她反应了一会,道:“你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风之子听到月冕的问话,一手拿着红酒,一手端着咖啡粉,尴尬地笑了笑,说:“那你进来,我也不能傻站着不是?”
“把东西放下。”月冕看着风之子,厉声道。
于是风之子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过来这里站着。”
风之子按照月冕的要求,走到了门口的角落,月冕看了看他,才走进屋内,平静地坐在水晶椅上。
“好了,过来吧。”
风之子顺从地走了过来,他顿时感觉自己有点惨,幸亏只有两个人,不然这张脸是丢尽了。
他麻的!这女的一定是看我太帅才故意折腾我!风之子心里又开始自我安慰,这是他做的最熟练的工作。
“喝点什么?白水还是白水还是白水?”月冕坐在桌前,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那个,红酒我已经起开了。”风之子十分不好意思,轻声地说。
“哦,那去倒酒吧。”
刚刚坐下的风之子只好再次站起来,找出两个高脚杯,倒入红酒,端到月冕面前。
“唉你站着干什么?快坐下,不用客气。”月冕接过酒杯,突然热情起来。
风之子苦笑着连连点头,在月冕对面坐了下来。
“尝尝我的苏木尔干红。”月冕举了举杯。
风之子被折腾了一番,这时刚刚缓过劲来,心里暗骂这种程度就不知所措了,真是有失体面。于是他端起酒杯,轻轻摇了摇,然后将鼻尖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月冕盯着他,他也不觉得尴尬,轻轻抿了一口,赞赏道:“好酒!”
月冕看着风之子,淡淡道:“你很专业的样子。”
风之子笑着摇了摇头,道:“先摇后闻再抿,最后来一句‘好酒’,这是一套流程,跟别人学的,其实我喝都一个味。”
听了风之子的回复,月冕愣了一下,随即脸庞泛红,似乎有些生气,她盯着风之子,认真研究眼前的少年到底是不是个傻比。
“我们雇佣兵喝酒没这么优雅,都是大碗的白酒一口干掉。”
月冕有些惊讶,她仔细打量眼前瘦弱的少年,似乎不相信他这么能喝,于是问:“你能喝几碗?”
“六分之一碗。”风之子回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说出他的名字一样自然。月冕有些确定了,她救下的少年确实像个傻比。
月冕也不再搭理他,独自举起了酒杯,轻轻摇了摇,红酒贴在杯壁上,晶莹剔透。月冕坐的位置正对着落地窗,刚刚升起的太阳洒出清冷的光芒,穿过红宝石一样的苏木尔干红,投在月冕的脸上。月冕静静地欣赏红酒美丽的颜色。
“很美!”风之子赞叹道。
月冕抬眼看向风之子,发现他盯着自己看,顿时有些不快,眉头轻皱。
“别误会,没说你,我说红酒。”风之子急忙解释。
月冕努力地控制自己,没有拍案而起一脚把他踢到魔法大殿下的坚硬石阶上。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跟傻比一般见识,半晌才冷静下来。
“你脾气不太好啊,平常都没人跟你开玩笑的吗?”风之子品了一口红酒,不解地看着月冕。
“除了法神,所有人见到我都要跪着说话。”月冕语气冰冷,她尝了一口红酒,然后皱了皱眉,将红酒杯放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吹逼了吧?我觉得我就挺能吹逼,你一个小姑娘,比我还能吹。”风之子摇着头喝了一口酒,一脸不信的笑。
“站起来!”月冕厉声道。
风之子吓了一跳,立刻从椅子上弹起,一脸惊讶地看着月冕。
“我要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月冕是真的生气了,她端着牛奶杯,端坐在蓝宝石制成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声音冰冷,“我是拜血城现任暗夜祭祀,代号月冕,负责拜血城内部事务管理,掌握魔法协会会员全部生杀大权。”
“祭祀大人,幸会幸会。”风之子连连鞠躬。
“按照拜血法,你要跪下和我说话。”月冕目光似剑,杀机毕现。
风之子突然笑了,感受到月冕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他反而自在了许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士,这才是他熟悉的氛围。
“我是黑魔城雇佣兵,不受拜血法束缚,祭祀大人见谅。”风之子重新做回桌前,端起了红酒杯。
“那你只能死了。”月冕突然凭空消失,与此同时,风之子发现一柄匕首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风之子吃了一惊,但立刻醒悟过来,这女子拥有瞬息移动的能力,不然昨晚也不可能随意出入角斗场内外。
惊讶过后只有平静,风之子没有屈服,而是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喝酒的动作让他的脖颈溢出鲜血。
风之子感受到月冕架刀的手有些颤抖,或许是因为极度的愤怒,于是他叹了一口气,道:“祭祀大人,我是一名雇佣兵,你觉得我怕死吗?”
半晌,刀锋从风之子脖颈处拿开,月冕又坐回了原处,她面无表情,但是脸部绯红表明她刚才气得不轻。
“你若想杀我,昨晚就不会救我,”风之子放下酒杯,淡淡地看着月冕,继续道,“和佣兵谈判其实容易得很,你想我做什么,只要付出足够的筹码就可以了。你救我出来,一定是要和我做笔交易吧?”
“接这个替死任务,黑魔城给你多少佣金?”
“我没接过替死任务,我的任务是在神赐角斗场,单杀魔兽狮头蛇。”
“多少佣金?”
“五千金币。”
“好,我给你五万金币,你现在给我跪下,”月冕随手扔出一枚令牌,继续道,“拿着它去财务领。”
风之子歪着头,仔细地盯着月冕看,月冕毫不示弱,一双眼眸中透出刺骨的寒芒。
半晌,风之子甩开自己的长袍,单膝跪在月冕面前。
“果然是佣兵。”月冕冷笑了一下。
“我可以起来了吗?”风之子沉声问。
“可以。”
于是风之子站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扭头离去。
“你要去哪?”月冕皱起眉头。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跪,现在两清了。我现在要回黑魔兵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风之子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站住!”月冕站了起来,但是风之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顺手带上了房门。
月冕催动法诀,撕破虚空,闪现在风之子身前。
“回到黑魔城,他们早晚都会杀你。”月冕拦在风之子身前,皱眉道。
“不劳祭祀费心。”风之子声音冰冷,他身后猛然撑开一双白色羽翼,罡风扬起了月冕的秀发。
“你要和我战斗?”月冕有些惊讶。
“一入兵团,全无惧死。”风之子看着月冕,进入了战斗状态。
月冕愣在原地,若是战斗起来,这必然是单方面毫无悬念的杀戮,眼前的少年为何会如此嚣张?月冕沉默了一会,她明白,自己不能杀掉眼前的黑魔城雇佣兵。
“好了,我不用祭祀的身份压你了,我们坐下谈谈。”月冕的语气柔和下来。
风之子不为所动,杀机毕露。
“怎么了,是我的红酒待客不周?”月冕有些着急。
“下跪是你的待客之道?”风之子眯起双眼。
月冕抿起嘴唇,双拳紧握。她顿时明白了什么,眼前的少年作为黑魔城雇佣兵,愿意坐在拜血城内同拜血城祭祀喝酒,为的只是报答一命之恩,他真正在乎的不是佣金,而且,他真的不怕死。
风之子冷冷一笑,绕开月冕,准备下楼。
突然,月冕抓住了风之子的袍袖。风之子皱眉回身,发现月冕低着头,身体缩在一起,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姑娘,巨大的反差让风之子以为她在施展什么诡计。
“你干什么?”风之子挑了挑眉。
“对不起。”月冕的声音很低。
“什么?”风之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月冕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她明白自己绝对不能放走眼前的少年。法神刚刚信任她,这也是她独自判断后获得的第一个任务,绝对不能失败,但是似乎已经搞砸了。这个少年对她没有丝毫的畏惧,而且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对她言听计从。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已经没了办法。
月冕抬头看着风之子的眼睛,半晌,又将目光移开,低声道:“对不起,我们可以回去聊聊吗?”
气氛瞬间诡异起来,风之子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道歉。眼前的小姑娘身材瘦小,无助的样子让风之子于心不忍,俨然与杀气凛冽的女祭司判若两人。
“额……那好吧,你别这个样子,怪怪的。”风之子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对待这样的女孩子,他完全没了精神。
月冕点了点头,就回身推开了房门,风之子挠了挠头,十分尴尬地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