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后是将近一个月的沉寂,凶手没有再出过手,原本渐渐笼罩在H市高校的阴影倾刻间烟消云散。一颗颗年轻的心永远都在渴望着刺激,当他们知道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证,又哪里还听从学校所谓的宵禁命令,十点之前封闭学校关寝室门的条例形同虚设,回不去索性不再回来,网吧,旅馆,KTV,哪里都是他们的容身之地。他们尽情地继续享受着生活,需要忘记的只是刘蕊和白贝贝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罢了。
警方的侦查工作一步步陷入了僵局,在白贝贝案案发现场提取到的那枚42号鞋鞋印,经过警方的大量比对和排查,确定是一款销量非常高的运动鞋所留,因为物美价廉广受在校学生喜爱,光凭一个鞋印想要推断出凶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H市每天都有新的刑事案件发生,这两起凶杀案慢慢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不再被人关注。警方的专案组撤销,只留下小猫三两只做做样子还在那里顶着。有些时候案件的侦破,需要大量细致的工作,更需要一点运气,证据新鲜,证人证词记忆深刻的时候案件破不了,以后再想侦破的可能性就已经很低了。
2006年10月30日,阴有小雨,整座城市都笼罩在烟雨朦胧中。哪怕秋雨已经带上了丝丝的凉意,依然使整个城市充满了一种江南特有的婉约的美。李子默背着她的单反,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扫射,寻找着值得她举起相机定格留住的美景。作为一名资深文艺女青年,这种略显泥泞的天气里穿一条白色的长裙才能显示她的个性。哪怕十月底的H市已经很冷,她依然在寒风瑟瑟中挺直了脊梁。其舍友曾经阻止过她这种任性的穿衣行为,不过她我行我素惯了,如果能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并且改正的话,李子默也就不是李子默了。
H市人文学院坐落在大学城的最南边,离护城河不过一百多米的距离,李子默经常来这边取景,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样朦胧美的感觉,因此义无反顾地穿着长长的快要搭到脚踝的长裙,背着单反,打着一把颇具古典色彩的油纸伞向着护城河边走去。
凉风袭来,细雨扑面,李子默生生地打了个寒战。但这种烟雨如画,一撑油纸伞,配着一袭白色长裙袅袅婷婷犹如从画中走出来仙子般的感觉深深地让她着迷,哪怕裸露在外的肌肤起了一圈鸡皮疙瘩都没能阻止她继续前进的脚步。
四下无人的时候,她可以当一把主角,尽情地放纵着自己的思绪在脑海中导演成精彩的电影。如果有可能,和一个帅哥迎面相遇,那将是怎样一场美不胜收的爱情啊!她也确实如诗如画,像是一幅水墨山水的一部分,那淡极妍极,如古画中走出来的绝世美女。一切都像隔着一层纱,似雾似云,时光在这一刻似乎都倒流了两百年,空气也因此显得无比清新。
李子默微仰着头,深呼吸了一口雨后空气,朱唇轻启,念了一首应景的古诗。果然不枉费她寒风瑟瑟中跑了出来,细雨朦胧的护城河和平常不太一样,她站在一座小拱桥上,放眼望去,寻找着何处风景值得她收入进相机。
然后她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不急不徐,由远及近。她开始想象,这是否就是才子与佳人即将碰面的一瞬间,她是不是能在回眸之间,彼此眼中就看见爱情的火花,她心目中的他,不需要有多帅气,更不需要有多优秀,只愿当两人四目相接时,满含深情,拥有你就是拥有了整个宇宙般满足,也就够了。校园爱情之所以纯粹,就因为不沾染世俗的金钱与欲望,既然身处校园,李子默当然希望享有如此的爱情,便是最终曲终人散,又如何,我曾经来过爱过,欢笑过痛哭过,无论结局如何,已无怨无悔。
近了,更近了,李子默能够判断出来,对方正一步一步走向她的位置,而那脚步声,稳健有力,肯定不是女人,但愿她与他年龄相当,同是在校学生,没有事业和家庭的拖累,可以很好地享受一下爱与被爱的美好。
在年轻时候,应该放纵疯狂。
如果他要搭讪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而她又要如何回答?如果她兴冲冲地转过头去,对方却目不斜视地离开,她又要如何?一时间,站在桥上的李子默百转千回,脑海中倒映出了无数的两个人相遇时可能出现的状况。
然后她开始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总在想自己穿着长裙,会不会走过来的路上,裙子下摆已经沾满了泥泞,她今天早上梳的头发,是古典的高髻,样式正配这长裙子,不过因为一路走来,是不是也已经鬓发凌乱,如果再起两根毛刺,顶着个鸡窝头,被对方看在眼里又要如何?还有自己手上的这把略显古典的油纸伞,别人离得远也许看不倒,但她却是知道的,这把伞到她手中已经有两年多,伞面曾经开裂,是他舍不得,找了装裱师傅花了大价钱抢救过来,那条修补的地方很显眼,离的近了肯定是能看到的。对方会不会在看到那把破碎的油纸伞后,颠覆对她的好印象,认为她这一身山寨货,配不上如此的良辰美景奈何天。
对方的脚步正如她所料停在了她身后。李子默定了定心神,然后自认为优雅地轻轻转身,她的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嘴角微微上扬。她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这双眼睛真好看啊!那仿佛能溺死人的漆黑中让她找不着退路,总想着一往无前地扎进去,爱得死去活来。
只一眼,便是一生。李子默现在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果然中优美的句子在现实生活中总有那么一刻会让你怦然心动,然后深以为然。她沉浸在自己对美好爱情的幻想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身前的这个男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中间,有一抹银光闪过。
她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这双美丽的眼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说她花痴也好,单纯爱幻想也罢,总之,她就想让这一刻成为永恒。有山有水,哪怕看不到夕阳西下,没有枯藤老树昏鸦,他们两个更不是断肠人。
又或许,断肠人只有她一个。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了她的脖颈,轻微的刺痛立刻变成了剧痛,李子默不由地喊叫出声,她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她的脖颈间喷出,想用手去堵,却无济于事,当她的眼神终于从对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上移开,落在自己斑斑点点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裙子上后,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是要死了吗?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生机与活力随着汩汩鲜血渐渐的从她身体里流逝,她觉得好疲惫,再也无法支撑重若千金的眼皮,更顾不得此时地上满是雨水,渐渐瘫倒在地,慢慢合上眼睛。于是一切逐渐归于虚无。
李子默的尸体直到第二天清晨雨停后才被晨练的大爷发现,一晚上雨水的侵蚀帮了凶手不小的忙,现场除了李子默的尸身警方没能提取到任何物证,就连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经过一雨水的冲刷也都已经消失无踪,那条颇具古典风格的白色连衣裙上原本大片的血迹也仅剩下几滴淡淡的红,让她的尸体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惊艳。
这是一个活得文艺,连死都如此文艺的女孩。她的脸上没有带着一般受害者脸上狰狞的表情,反而很恬淡,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如果忽略掉她脖子上那狰狞的刀口,所有人都会以为她只不过是睡着了。
这第三起案子很快与前面两起联系了起来。李子默脖颈上的伤口与前两位如出一辙,H市高校出没的连环杀手在经历了一个月的休假后,终于又回来了!
渐渐散去的阴霾又重新聚拢,校园里开始人心惶惶,有人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流言蜚语,因为警方对案情细节的封锁,所有扮演知情者角色的人,都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将凶手渲染得无比恐惧,导致的直接后果之一就是高校里所有的女生开始有意识地剪短自己心爱的长发,并将飘飘若仙的白色连衣裙深深地压在柜子底下再也没敢穿出来,走在路上的女生多数神情紧张三五成群,一个落单的都没有,人迹罕至的地方女生更是绝迹,所有人都开始下意识地保护自己,有陌生人靠近的时候十分警觉。
可是即使这样,凶手还是没放弃伺机作案。2006年11月20日,已经是初冬季节,虽然因为是南方城市,H市的初冬还不算太冷,胆大的姑娘仍然穿着短裙,秀着美丽的大腿,深切地诠释着什么叫做为了俏冻得跳。
肖潇是个地道的北方女孩,她平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为什么一意孤行地非要认为南方山好水好空气好,考到了H市金融高等专科学校这么个鬼地方。冬天没有暖气,简直要冻死人。她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在南方被冻成了狗。每每到初冬季节,想象着自己家中早已经通上了暖气,屋内温暖如春,而这里,屋内比屋外还要冷,那种又湿又潮又冷的感觉如附骨之蛆,让她避无可避,只能每每在同学们嘲笑的眼神中将自己裹成一头棕熊,才勉强能熬到放寒假。
在她的衣橱里,有一件雪白雪白的长款羽绒服,十分漂亮,因为长及脚踝保暖效果绝佳,一直是冬天里边肖潇最喜欢的服饰。这一次当她毫不犹豫地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同寝室的女孩们十分担忧地劝阻她,因为这件衣服远远看上去跟裙子也没什么差别,在南方女孩儿敢穿******露大腿的季节,肖潇这身打扮一出去实在太惹眼了。学校里边可流传着一个最喜欢杀穿白裙子的女孩儿的变态凶手的传说。
但是肖潇不以为然,自己的衣服与裙子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凶手得是多眼瞎,才能误认为自己穿的是白色连衣裙啊,况且现在大家活动的时候没有谁敢落单,都是三五成群呼朋引伴一起,凶手就是再胆大总不能同时挑战这么多人吧,因此她很安全。
危险总是在人们想不到的时候突然降临,丝毫不给反应时间。这天晚上,寝室的四个女孩有一节共同的选修课,本来大家想逃课不上的,后来看上选修课的教室离她们的宿舍很近,直线距离也不过三百余米的时候,还是决定去上课。这个选修课老师非常喜欢点名,不过只要每次点名必到的学生,混个学分很容易,大家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选的容易混学分的课就这样挂掉,因此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就全寝室统统都一起去上课。
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在大家玩玩手机,说说悄悄话里悄然过去,等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时,教室里昏昏欲睡的学生,顷刻间走了干干净净,就连任课老师也很快离去。晚课上完已经很慢了,九点多钟,回到寝室洗洗也就到就寝时间。
刚走出教学楼门口,肖潇突然想起自己占座用的书还扔在抽屉里没有拿,那可是明天要用的专业课书籍,丢了会很麻烦,因此只来得及跟舍友们说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教学楼。她们上课的教室在二楼,一路上都灯火通明,所以剩下的几名室友只是在门口等着并没有跟着她一起回去,也就这么两分钟时间,不会出什么问题,凶手绝对不会胆大包天到在灯火通明间或还有人来往的教学楼里作案。
但是肖潇却一去不复返,十五分钟后,在楼下等得瑟瑟发抖,发觉有些不对劲,返回去寻找肖潇的舍友,看到的就是她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殷红的血,溅满了肖潇身侧的墙。几个女孩吓坏了,她们除了尖叫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有人匆匆跑来二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才打了电话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