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直支撑着他学会怨狠,学会愤世嫉俗的理念因着这一份他根本无法抵赖的卷宗,开始全部坍塌。不幸中的万幸,他在这么多年近乎流浪的生活中,始终不忘初心,仍然坚守着一份善良与正直,无形中约束着他,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举动。
网络世界对人们到底有多大的影响,也许因为它时时刻刻都陪伴在身边反倒显现不出来,但对于郭羡仙这种网络高手而言,使用智能手机或平时用电脑上网冲浪的人,根本就像一本打开等待人的书,没有什么秘密是在互联网上可以保证永远安全的。自从他在黑客的世界中渐渐闯出了自己一番名堂之后,他便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到寻找警界败类这一点上。彼时的他,忘却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法律与道德,存在着明显的差距,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而道德高与低却因人而异。
他不管不顾地在网上曝光了很多人的**,不可否认这里面有很多人是罪有应得的,像家庭暴力与贪污受贿,国家法律明文规定,这两种行为都被界定为违法犯罪,但是他们当中某些罪不至此的人呢?身着一身警服的他们,私底下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都有的通病,他们也许并不完美,但这与他们的工作无关,可惜就可惜在他们碰上了郭羡仙,一个拿着显微镜,千方百计想要寻找他们的漏洞,将他们整得身败名裂的人。
甚至有的时候,郭羡仙达不到自己的目标,舍不得放走猎物时,他会精心杜撰一些证明,天马行空地想象出一个故事,然后生搬硬套到这个人身上,接下来的事,就很顺理成章了。网络上最不缺的一类代表就是喷子,这一类喷子最喜欢喷的对象,就是政府官员和明星大腕儿。他们就像一群追逐着臭味的苍蝇,不看事实真相,亦不问对错,只愿意相信被放到网上的这只言片语,然后大肆发泄心中不满,想要将主人翁搞臭,似乎他们才是真正的人民卫士,用他们铜铃般的眼睛和敏锐的触觉发现一个又一个敏感的社会问题。
但实际上呢,郭羡仙不由觉得脸皮发烫,近两年的时间里,有很多关于警察违法乱纪的新闻报道,追根溯源的话都会有他的影子,这里面有多少人是无辜的,郭羡仙不敢去想,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知道了确切的数字,是不是就无法逃脱良心的谴责,因为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三观很正的人。
师从容没想到,这么一从旧档案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郭羡仙虽然对他与其他的警察不太一样,但每一次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表现出来的都是高傲与不屑,并不是说郭羡仙针对师从容,而是在他的骨子里头,潜藏着的性格会时不时不自觉发作。
郭羡仙是对警察的恨早已冰冻三尺,师从容没想过要费力气一夜之间扭转郭羡仙的想法,非得他自己想明白不可。半大小子,说实在的,也许青春叛逆期的尾巴还没过去,他们我行我素。唯我独尊,自认为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原则是最正确最适应社会的,轻易听不进去任何人的意见。按照郭羡仙的成长经历,他叛逆起来,应该会比一般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还要厉害,学坏只是一瞬间的事。
师从容不想激怒他,本身就是个男人大大咧咧惯了,这种细致的心理辅导工作,师从容还真心做不来。此时此刻,他只能像个多余的人一样站在郭羡仙的身边,等着他自己从绝望中平静下来。
郭羡仙总体来说是冷静而内敛的,过早接触社会的他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除了骨肉至亲之外,其他人没有义务必须要惯着你,没娘疼没爹养的孩子,自然而然没有任性的权利,看人眼色和沉默寡言,似乎是两种与生俱来的属性,环境对人影响的力量之大,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郭羡仙背对着师从容,不动声色地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他没有等到那一滴泪花掉下,如此不堪的父亲,几乎让他将一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沉重包袱背在身上十多年的奶奶和母亲,郭羡仙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大的悲剧,这悲剧的源头,还是他挣不断逃不开的血缘牵绊。为什么要哭,为这样的亲人流泪真的值得吗?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唯独只瞒着他一个孩子,他们永远都不知道,因为他们的刻意隐瞒,这个孩子在人生的道路上兜了多大的一个圈子,幸好他现在发现了真相,幸好他现在还不算太老,幸好他还没有真正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幸好,一切都来的及回头,也幸好,他在网络上认识了师从容。
他转过头,碰上师从容关切的目光,微微有些赧然,他不敢去看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略一对视,便羞愧地低下了头去。自己错的一塌糊涂,如果没有师从容为他积极奔走,真的借来了父亲的档案,他还不知道晕头转向到什么时候,才能寻找到这个谜底。
这一次,他的人情可欠得大了去了。郭羡仙思来想去,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去做一件他以前从来不屑于去做的事情。
隐藏在屏幕后面的黑客们,在网络世界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他们之间互相的较量比试厮杀,仅限于网络世界,私人恩怨,不能作为出卖彼此的理由,哪怕他们在网上吵得再激烈,打得再热闹,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在黑客世界这个大家庭中,所有有资格加入进来的都是兄弟姐妹,出首告密什么的,是最为人所不齿、要被所有同类厌弃的行为。
郭羡仙曾经将这条规矩奉为金科玉律,在现实生活中的他们,可能身居高位,叱诧风云;可能卑微渺小,挣扎求存;可能蝇营狗苟,泯然众人,但他们在网络世界里,都有着另外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名称和身份,离开了网络,他们什么也不是,这个大家庭里,所有人都是素未某面的亲人,试想你会出卖自己的亲人吗?
但是现在,郭羡仙决定要挑战一下这条准则了。的连环凶杀案闹得沸沸扬扬,哪怕郭羡仙被人追的如同丧家之犬,现在只能夹着尾巴躲在八平米多的脏乱宿舍里,基本远离了网络,该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至于警方不愿意公开的案件细节,他当然不可能知道,他比普通的群众只了解多一点,那就是这名连环杀手具备一定的黑客技能。
在他还没有逃之夭夭想要躲起来之前,师从容就旁敲侧击打听过这样一个人,当时郭羡仙没有多想,因为一般情况下师从容向他打听具体哪个黑客做了些什么事的时候,因着他自己的行为准则,他都是不大愿意回答的。可是这些天,他闲来无事,每天只能在宿舍楼里发呆,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能让他胡思乱想,再将师从容以前这一表现翻出来品味的时候,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认识师从容的时间不短,彼此是什么脾性,了解的很透彻。
有人说一个人在网络中的模样远比他在现实中更加真实,因为在网络上,不用担心任何人认出你,完全没有必要为自己的言论负责任,想起什么说什么,活得比现实中那个要顾及方方面面的自己真实得多。所以郭羡仙很肯定,师从容非常了解他的脾性,黑客世界里不成文的规矩,师从容从事网警工作这么多年,天天跟黑客打交道,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以前有的时候打个擦边球,郭羡仙就睁只眼闭只眼把这事让过去了,这一次师从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找出这样一个人,已经触及到了郭羡仙的底线,按照他们两个的关系,师从容绝对不会明示加暗示的问他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因为师从容肯定明白,这样的问题他是不会回答的。
但恰恰,他却问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答案对师从容很重要,他碰到了很棘手的案子,除了为难郭羡仙,再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师从容不计代价地帮了他,让他没有一直在混蛋这条路上走到底,郭羡仙心里别提多感激了。这段时间师从容打了多少电话,托了多少关系,请了多少回客,欠了多少人情,才将父亲的档案弄到手。郭羡仙觉得很过意不去,他必须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才能抵消掉心里的愧疚感。
“剥皮凶手”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文沫、成功、师从容和郭羡仙以及其他参与侦办此案的刑警,将大大的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郭羡仙有些紧张不安,周围人一身警装带给了他不小的压力,非要深究的话,他就是个网络黑客,肯定做过些非法的勾当,够被关进去判几年的,因此对上警察有先天的心里恐慌,外加上当年父亲的案子,他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对警察这一行当的人,再没有了以前的厌恶,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愧疚,因此他自进会议室坐下之后,头就再也没抬起来过,脑子乱哄哄地想,他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同意跟师从容一起来开什么案情分析会,他不就是提供了一点凶手的可能线索吗?他知道的已经都告诉师从容了,让师从容自己在会上说不也是一样的吗?偏偏要拉自己下水,唉,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下回打死他也不干了。
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争论的焦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胡闹被害一案,是否可以与许崇智被害案、李章被害案以及柴修业被害案并案侦查。
是个小城市,周围有很多发达的二线城市,挤得地位十分尴尬,从各个方面来看,这么一座小城市都不出彩。一个已经连续多年没有恶性刑事案件的小城,突然之间,死了四个人,而这四名死者——说句对死者不敬的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的死,有很多人甚至拍手称快。
许崇智欠钱不还,胡闹变身公交色狼,李章强行拐弯变道带走了两条人命,柴修业禽兽不如,对亲生的孩子没有丝毫感情。他们这四个人犯的错,法律奈何不了他们。
许崇智是欠人钱了,而且欠钱数额不低,但是即使这些债主去法院起诉,胜诉之后要求,执行庭强制执行,许崇智早已离婚,存款和房屋都归前妻所有,他后来断断续续借的那么大一笔钱又炒股全部赔光,执行庭就是想要强制执行,也得许崇智真能拿出钱来才行,法警毕竟不是黑社会,不能给他卖到某一个偏僻的小煤窑挖煤去抵债,也只能随他去了。
胡闹是个胆小的怂货,让他真刀真枪地提枪上阵他不敢,也就只能干些******的勾当,哪怕不幸有人报警,抓进去,关几天再放出来,他可以仍然死性不改,甚至有人公然站出来反抗他或者有其他人乐于助人拔刀相助的时候,他受伤了其他人还要赔医药费。胡闹就是个滚刀肉,他有什么可怕的,四十多岁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要老婆孩子没有老婆孩子。
李章本质不是个坏人,他兢兢业业,每天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忙个不停,不过是为了维持家用。他随意变道造成后方车辆躲闪不及,判断失误,撞死路过无辜的母女,车主只得捏着鼻子认了,一是因为他没能提前做出反应,跟车太近,没有保持安全距离,二是他当时判断失误急打方向,使车辆失控撞向电动车上的母女,负主要责任毋庸置疑,李章充其量也就是要负一些次要责任,但他驾驶的不是机动车,不可能有强制险和商业险,到时候他赔不出钱来,这件事情磨磨蹭蹭翻来覆去还不知道要拖多久,最终结果仍然可能是不了了之。
柴修业面对媒体时再怎么口吐狂言,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柴俊青是他逼死的,毕竟柴俊青跳楼的时候,他在八百里都打不着的地方。网络上的人喷他也只能喷没有道德禽兽不如,不配为人父亲,法律依然奈何不了他。
四名受害者虽然个人经历不同,但是他们都做了法律惩戒困难且激起民愤的坏事,不可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