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科幻小说 > 遗毒记 > 正文 第一章 转角处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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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中国的北方来说,“早春三月”不过是个概念,即便到了“人间四月天”,这里也难见多少绿色。尤其在东北地区,花草树木在经历了长达半年的地冻天寒之后,哪那么容易一下子舒醒过来?可是,就在这个时节,身处黄河以南或者长江以南的人们已经感受到了春天的暖意,芳草青青、溪流综综、山花烂漫,满眼都是让裹紧衣袖的北方人艳慕的景色。或许,对长期生活在北方的人们来说,面对漫长的寒冷早就成了一种习惯,即使外面的辽阔天空寒风阵阵,无边莽原瑞雪飘飘,只要钻进装有暖气或者火炉的房间,便会顷刻间冷念全无、寒意尽去。如果再喝一杯又热又酽的红茶,掫一口又苦又辣的白酒,暖暖乎乎,晕晕乎乎,真的是“躲进小屋成一统,不知春夏与秋冬”了。

    咖啡,并不是东北人的日常饮品,这与红茶和白酒不同。但在冬季,还是会有一些人冒着严寒、顶着风雪来到咖啡馆。要么伴着一缕浓香、一丝苦涩独自发呆,若有所悟又若有所失;要么与亲朋好友小聚,享受喧闹都市中难得的清净和闲散,顺便抱怨下咖啡太苦、难以下咽。实际上,哪个喜欢喝咖啡的人不是喜欢上了它浓香中难以掩饰、挥之不去的苦涩?而人世间的哪个嗜好不是人们的自讨苦吃?烟、酒、茶,当然也包括咖啡。

    如果说“下雨天音乐与巧克力更配”的话,那么“下雪天音乐与咖啡厅更配”。

    当你走到这座城市两条主要街道交接转角处的咖啡厅前,自动门就会徐徐拉开,像一个训练有素的侍者,只要有人光顾或在门前驻足,他就会不失时机地张开手臂,邀您入内。同时,自动门打开的瞬间,由于气压的作用,不同产地、不同种类的咖啡经烘焙、研磨之后产生的混合气味会一下子扑鼻而来,熟悉的音符也会借机送进耳朵。有时,是大提琴、小提琴伴奏的钢琴曲《D大调卡农》,虽循环往复但也变化莫测,并不让人觉得单调和乏味;有时,是曲调幽缓、充满忧伤情绪的萨克斯独奏《春风》,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浮想联翩,似乎就要有一阵微风掠过潮湿温润的土地,裹挟着泥土的芬芳,一路自南向北拂面而过。

    厅内顾客不多,三三两两散坐,彼此保持着距离。有的低头拨弄杯中的咖啡,看热气缭绕蒸腾,偶尔呷上一小口,表情波澜不惊,像被慢放的生命;有的任由咖啡冷却,任由时间如暗河般悄无声息的不知去向,只托腮望着窗外。不知是看漫天的飞雪飘来荡去,还是看街上的车子和行人往来穿梭,傻傻分不清。像一个特立独行的生命站在岁月之外,看一场红尘之中的免费演出----不用付钱,只要时间。

    这家咖啡厅已经有几十岁了,是我国改革开放大潮的见证者和直接参与者。从那个洪流激荡的年代一路走来,先后受到了前苏联和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影响,在几十年的风雨沧桑中,它目睹了门前街道的几番重建、感受了楼上建筑的一再翻新。而它却占据着这一方空间保持着一个姿势,成为那个时代留下的宝贵记忆。

    如今,时间已经迈入了二十一世纪,这家咖啡厅也在改革大潮的推动下连开了几家分店。与此同时,中国经济也已经很好的融入到了世界经济体系之中,并为发挥更积极、更关键的作用而不断努力着,无论是经济增长方式还是对世界经济的贡献,都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认可。当然,在这一时期,来自世界各国的文化和精神要素也通过多种渠道进入我国,即便在中国版图的东北一角,也能时刻感受到全球经济和全球文化带来的影响。

    你看,在这一条条宽阔的大街上,在这一座座宽敞的建筑里,金发碧眼的欧洲姑娘随处可见,黑脸白牙的非洲哥们儿常来常往。如果倒退大半个世纪,这里还是有名的“东方瑞士”呢,曾有一条南北贯通的大街将城市一分为二,与法国的“香榭丽舍大道”不相上下。这不,在历史的惯性和年轻生命的带动下,人们对咖啡也给予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尤其是年轻人,在他们眼中,捧在手里的咖啡与父辈送到嘴边的酽茶、倒进喉咙里的烧酒没什么两样。

    进了自动门右转,靠窗的一张梨木方桌旁,相对坐着两人。一个女孩托腮扭脸望着窗外,胡乱扎着个丸子头,在夕阳的照射下,未被拢起的发丝隐约可见;另一个仰靠在沙发里,“斜庞克”式的头发被染成了亮红棕色,俨然一个“美发沙龙”刚出道的学徒。

    “这里的春天来得太迟了,要是在晏子哥的家乡,桃花、迎春花肯定早就开得不像样了。”扎丸子头的女孩一边用银色小勺搅动着冒着些许热汽的咖啡,一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雪花飘飘扬扬,口中是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

    “可这里只有雪花,清一色儿的白色。哎,安子,你不打算去新西兰找你父亲?然后留在那里,再也不回来?”

    说话的这位女孩瓜子儿脸、皮肤白嫩、五官标致、面容俊俏,穿一件雪白羽绒大衣,一条混搭的围巾绕过脖颈随意垂在胸前,懒散中透着机灵,无奈中露着倔强。

    有人说,在“冻半年、解冻半年”的寒冷地区长大的人们,皮肤的“冻豆腐色儿”是每年的“流行色系”,皮肤纹理也呈“冻豆腐样儿”,保持每年不变的款式。

    但眼前这位女孩虽然在东北地区长大,肤色却大不一样。可能是娘胎里带来了特殊基因,使她看起来卓然不同。那绵软柔和的语调好像杨柳岸边莺鸟的啼叫,那姣好苗条的身形恰似江南水乡灵动的禾苗。

    她叫顾子殊,母亲姓李。按《世说新语》中“家有李树,结子殊好”的意境,父亲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大方而文雅,一语而双关。

    但时至今日,她也弄不清当初为什么父亲要从“家有李树,结子殊好”中摘出两个字做自己的名字,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姓李,却从未见过,对自己的出生和接下来几年的成长也就朦朦胧胧,似乎由于年头久远,也就难以真切的惦念了。至于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父亲对母亲很少提及,都不得而知。

    “新西兰?不去不去不去,那地方我可不去。”被叫做“安子”的人话说地急速而坚决,不停地摆手,像不小心吃了辣椒的猢狲。

    对这个嗜咖啡如命的小资情调男来说,离开咖啡是极其可怕的事情,一天闻不到咖啡的香气就会不知所措,如上了瘾、中了毒、着了魔一般。

    “我就喜欢在这儿,哪也不去,我喜欢这里被咖啡熏过的每一样东西,包括我的顾客。哦,对了,我把这个店买下来了,老爸出的钱。总做服务生也不是个事儿,免不了要受人家的气,不是很习惯。过几天我去趟哥伦比亚,那儿的原产地咖啡口感很棒,回来带给你一些。”

    他叫朴清安,以前在这家咖啡店当服务生,现在是老板。但是,如果自己和员工不说,没人知道这家历史久远的咖啡店现在由这个俊俏的年轻人打理和经营。

    此时,朴清安坐在顾子殊对面,一副“唐纳•卡兰”江户紫色金属镜架的眼镜恰到好处的修饰了他略微高凸的颧骨,整个人显得既冷峻又别致。

    在两人中间二尺见方的方桌上靠近顾子殊的一侧,放着一杯煮好的咖啡,热气蒸腾;旁边,是一个打开了朋友圈的手机,上面的图案正是顾子殊的朋友发来的江南桃花美景。而在她手中,始终拿捏着一张京剧脸谱。

    脸谱刻画的是一个历史人物,眼角嘴角上扬,双颊双唇涂朱,自眉眼到下颌勾画着弯弯曲曲的灰白线条,如一只巴掌大的蝙蝠不偏不倚地扑在脸上。最为惹眼的要数脸谱的额头,在其眉心正中、印堂之上,一颗红日活灵活现,边上的两条红线顺势而升,轻描淡写得如行云流水,更仿佛熠熠生辉一般。

    不用说,这是京剧中有名的“瓦灰花元宝脸”,画的是《三国戏》中净角周仓的经典扮相。这个人物是个虚无飘渺的存在,历史上“查无此人”。但无论在大大小小的关公庙里,还是在咿咿呀呀的京剧曲目中,他都以关云长“护法”的身份出现,与关平分列左右。

    朴清安心思缜密,他早就知道,别看顾子殊百无聊赖、心不在焉,她的内心早已经魂不守舍。她无暇顾及咖啡的冷与热,也无心欣赏灿若云霞的桃花,只对手中的面具爱不释手,时不时地低头看上一眼,爱怜的抚摸着脸谱上的线条,像在爱抚一个酣睡的婴儿,生怕一不小心将其惊醒。

    她在等待一个人的突然出现,即便希望渺茫,但是坐在那个人曾经坐过的地方,还是忍不住强化了对奇迹的渴望。当然,今天极有可能还是一个等待,或者是下一个等待的开始。

    朴清安对此早有预感,自几个月前晏子哥离开他的咖啡厅后,就极有可能是一次永不相见的不辞而别。这种直觉的担心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与眼前这位看似内心平静、实则心乱如麻的女孩聊天时,都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暴露自己的任何猜测。

    “好啊,除了咖啡豆,再带点其他特产吧,去一次不容易”。顾子殊一听朴清安要给她带咖啡,不失时机的开口讨要。

    “小事儿,要什么特产?”朴清安看到顾子殊调皮的一笑,知道她又打起了如意算盘,随即一本正经的说:“不会是让我带当地的绿宝石吧?”

    “黄金也行,鲜花就免了,留着给你未来的女朋友吧。”顾子殊说完浅浅一笑,又把视线转向了窗外,收敛了笑容、紧闭了双唇,好像刚才的对话根本没有发生过。

    “我不需要女朋友,也对婚姻没兴趣,这你早就知道的。”朴清安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是天注定的吧,我也没办法,但我也很正常,除了这个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和你们有点不一样。”说完他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顾子殊轻轻呷了一口咖啡,“我们?哪个我们?何其恕还是百里晏?”

    “都是!”

    朴清安紧接着顾子殊的话脱口而出,生怕接不住那两个重要人物掉地下摔坏。

    他接着说道:“晏子哥虽然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音信皆无,像个影子一样在黑暗中消失。但我知道,他的销声匿迹或者远走高飞除了防止被抓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给你一个没有他的世界,让你没有负担,能够快乐的生活,或许,这正是晏子哥最想看到的。”

    在朴清安看来,这何尝不是一桩好事----百里晏从她的身边消失,何其恕及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实际上,对何其恕来说,对顾子殊的关心和挂念从未停歇,只不过各有顾忌罢了,直到百里晏的不辞而别,顾子殊才渐渐心灰意冷,才体会到何其恕对自己的真心真意。

    于是,朴清安接着说道:“何其恕对你那么好,家庭条件优越,人又长得帅,哪个女孩子不心动?再说了,人家可是名牌大学的医学博士,前途不可限量,哪是那个百里晏所能比的。这以后啊,要是被谁气出病来,他一副药就能让你呼吸顺畅,多好啊,这真是半路捡了个土郎中。噢不,是大名鼎鼎的御医,御医,想想都让人羡慕。”

    “羡慕就让给你”,顾子殊随即结果话茬,假装面带怒色。

    “我可不敢要,殊子姐,别开这种玩笑。”朴清安急忙伸手向前推,做出拒绝的姿势。

    顾子殊“哼”了一声,语调中带着敷衍。她看着窗外,雪花飘飘洒洒,对面街道已经花白一片,车辆和行人谨慎前行,仿佛这漫天飞雪带来了强大阻力,满世界都因此变得缓慢----雪落得缓慢,人走得缓慢,时间过得缓慢。

    不知不觉中,顾子殊的眼角有泪水轻轻滑落,如一道水幕遮蔽了双眸,周遭景物也越发变得模糊,如蒙太奇般不可分辨。她强忍着自心底发出的莫名悲伤,强忍着内心被人直接掏走般的空与痛,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得如灵魂出窍一般。

    直到今天,她多么希望,曾经走过的所有岁月都不过是一次梦中的旅行,遇到的人和事本来就是虚幻,任何伤心和绝望都到此为止。

    虽然,在她的心中,早已经盘算好了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安排。但是,离开或者一去不返,真的能抚平伤痕累累的心路?真的能抹煞伤心欲绝的过往?这一生,就真的要与自己深爱的人形同陌路、天各一方?

    她伸出右手,朝旁边的窗子抹了抹,上面的水汽随即消散,外面世界再一次半清半浊的呈现在眼前。但随即又变得模糊不堪,不知是玻璃窗再次被水汽笼罩,还是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的心。

    她告诫自己,快毕业了,要抓紧时间办理支教手续,准备各种物品。等何其恕清明节回来之后,一起去祭拜自己已故的亲人----她要去祭拜自己的父亲,并按照父亲的遗愿,在清明节那一天找到墓地的乜管家。找到他,就能找到自己的母亲;何其恕要去祭拜自己的父亲和大伯,给“死去的爷爷”磕上几个头。然后,两人收拾行囊,一路向西,直奔黄土高原,离开这个伤心城市。想到这儿,她下意思地摸了摸口袋里父亲留给自己的信封,心中不禁一阵酸楚一阵苦笑。

    朴清安看到顾子殊一会儿发呆一会儿苦笑,知道她内心烦闷但无可奈何,也就不再打扰。于是自顾自地说道:“前段时间,晏子哥最后一次来我这里,一个人。和往常一样,他要了一杯特浓咖啡,斜靠在这儿,左手灵活地转动着吸管,像转笔一样,我也像这样坐在他的对面。开始,他只随便问了问你父亲的病情,其他的没有再说。”

    “没说?”顾子殊转过身,满脸的不相信,“你们不会合起伙骗我吧”。

    “真的没有,殊子姐。那天我刚从医院回来,把医生告诉我们的话转述给了晏子哥。我说‘那个贺大夫太狡猾了,他说你父亲十分坚强、十分乐观,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福气,又说你父亲实际在与一个强大的对手拔河,明知赢不过,还要咬着牙硬撑着,但是拔河的绳子却一点一点的移向对方’。”

    “贺大夫也尽力了,没有办法,这是我父亲的命!”

    “那倒是,贺大夫人还是不错的,可惜他教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滕少卿!”说完,朴清安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哎,滕少卿已经死了,就不用再骂他了,他也很可怜不是吗?”

    “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算了,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够惨的,那是命啊!”

    “也是,这些人都是孽障,前世欠了太多的债,今世非还不可!”

    “也许你说的对。他还问什么了?”

    “他问我你父亲还有多少时间,我没经你的允许就告诉他说还有三个月,这也是医生最乐观的估计。”

    朴清安说到这里一下子捂住嘴巴。

    “你估计的吧?当时你那个话茬接得可是滴水不漏啊!”

    “对不起殊子姐,当时我听贺大夫说‘好的话半年,不好的话……’我就随口说了句‘三个月’,谁成想你父亲就……就当真了……弄得我心里怪不是滋味……”

    “谁怪你了,事情都过去了,接着说百里晏的事吧。”

    “我也是不小心说给百里晏听,他听完就紧盯着我,以坚定的口吻问了一句‘真的?’”

    “然后呢?”顾子殊问。

    “我没有回答他,这种事谁会说谎啊。当时我看他要打喷嚏,就起身招呼客人去了”。朴清安用手指背轻触了一下咖啡杯,抬手叫了一位服务生拿去加热。

    “可当我再次回来,我发现晏子哥正对着吸管发呆,他手捏着吸管指向自己,偶尔做着扎额头的动作。突然,他问了一个让我浑身发冷的问题。”

    “什么问题?还让你浑身发冷?该不会是……”顾子殊突然睁大了眼睛,心跳加速,她急切的想要知道朴清安所了解的任何细节,但同时也预感到百里晏可能酝酿着一个新的计划。

    朴清安四周看了下,把嘴凑到顾子殊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他问我买墓地了没有?”

    一句话把顾子殊吓得张大了嘴巴,“啊”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身子本能地向后一仰,带动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一些顾客向这边张望,甚至投来不屑或者不友好的眼光。

    顾子殊紧盯着面前这个说话声音都有点颤抖的“小伙子”。她知道,墓地意味着死亡,老年人买墓地是因为预知自己不久于人世,生怕死去无处葬身,中年人买墓地是感到人生无常,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自己先准备好百年之后的栖身之所,而年轻人买墓地还是头一回听说,况且是百里晏要给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男闺蜜”买墓地,这不得不让她警觉起来。

    “他不会是想……”说完这句话,顾子殊也预感到了事情蹊跷,该不会大家猜测的有关百里晏的所有罪恶,会同样发生在朴清安身上吧。她定了定神,同样看了下四周,向朴清安做了一个手势叫他凑近一点,问:“你怎么回答的,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你?”

    朴清安看到顾子殊异常紧张,也加重了自己的担忧,压低声音说:“殊子姐,当时我一下子心凉如水,心想这下完了,他想要我的命,那还不是容易吗?问我有没有买墓地,那是要对我下手啊,杀完我直接挖坑埋了,这是想来个‘一条龙服务’啊,替我想的还真长远。”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顾子殊问道。

    “肯定啊!一想到他干的那些勾当,我一下就想通了。你说,像我这样的人,除了你们这几个朋友也没什么可惦记的,我爸爸又在国外娶了个新老婆,除了给钱也顾不上管我,我是来去无牵挂。所以,我就和他聊了起来”

    “聊?你不想着怎么逃,反倒有心思聊?到时候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顾子殊为朴清安的不知死活提心吊胆。

    “怕什么,虽然我极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像胡昊天、滕少卿、张校长那样。但我却能够知道自己埋在哪儿,这就很有优越感了啊。这不,墓地都选好了,将来也能‘死得其所’了。”

    “我倒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迟迟没有对你动手?”顾子殊越听越不解。

    “是啊,这都过去好长时间了,他也没来找我啊,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朴清安一脸的无所畏惧,但在顾子殊看来,他的内心一定充满了恐惧,阿Q一下罢了。

    “我告诉晏子哥,不,是百里晏。我说我可没心思买墓地玩儿,那种房地产不吸引人,住进去就别想出来。他伸出手意思不让我说话,然后他问你父亲的墓地买在了哪里,问我知道不知道”。

    “你知道啊,选墓地时你和我陪着我父亲去的啊。你告诉他了?”顾子殊问道。

    “我告诉他了,我一个快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但是你知道这小子问这个想干什么吗?”

    “干什么?”

    “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想去叔叔的墓拜祭一下,也不枉和他老人家的宝贝女儿情投意合一场。但是当我告诉他具体位置后,他的话却让我汗毛倒竖,印证了我的猜测。”

    “说什么了?”顾子殊不无焦急的问。

    “他说,既然是你帮着选的墓地,那里你也一定很喜欢对不对,你带我去一次,我明天这个时候在墓园门口等你,让我也熟悉一下环境,别等埋你的时候找不到坑儿。”

    一席话说得顾子殊瞠目结舌----百里晏这个鬼兔子怎么“吃窝边草”啊?

    “安子,你要知道,百里晏杀人的事警方可是基本坐实了,那三个人估计就是他干掉的,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受到通缉的,到时候……”

    “我就不明白了,警方为什么要认定是百里晏呢?”

    “因为……因为……因为我……”

    “因为你?”

    “应该是的!我跟他们说起百里晏喜欢画京剧脸谱和鬼脸面具,并且他画的脸谱和面具的额头正中都会有一个大大的圆形印记。”

    “圆形印记?哦,我想起来了。那天,百里晏坐在这里转笔的时候,双手突然显得十分紧张,虽然他的帽子压得很低,但是我还是能看出他的额头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额头正中通红一片,像一个红太阳,又像一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