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自然就是一片欢天喜地了,幽兰,谷伯更是喜极而泣,村子里也是轰动一时,这几天来,江家的门前就没少过登门贺喜的人,幽兰,谷伯,王秀莲等人这几天就欢喜的没有合拢过嘴,一个村子里出了一位秀才,这无疑是件大事,这几天来村子里也是如逢年过节一般,议论闹腾不休,就没有停歇过。81
现在江云回来,村子里再次喧嚣热闹起来,江家的屋门前,再次门庭若市,登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这样的情况一直过了三天之后,这份热闹喧嚣才有渐渐歇止的迹象。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高兴的,比如最不高兴的,就是村子里的两个大户朱友贵和钟进两家了,本来眼看着出了两代秀才的江家就要衰败,一直对江家那百亩良田眼馋不已的两家就要磨刀霍霍向猪羊,把这百亩良田瓜分干净才是正经。
但是现在倒好,那江家小子竟然鬼使神差的中了秀才,江家成了正儿八经的秀才人家,从此稳稳压了他们一头,让他们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更过分的是,听说江家这小子这次的院试,又是中了一个榜尾,成了一个破天荒的“小三元”,,这简直没天理了,怎么这样一个人人喊打的士林败类,都能踩上这般狗屎运,连中“小三元”,这还有天理吗。
“爹,朱伯父,你们没必要这般闷闷不乐的,不就是中了一个秀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一天,朱友贵又到钟家来互倒苦水,正好在家的钟大用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了,不屑的插话说道。
钟进却哪里听得进去,呵斥对方道:“不过就是一个秀才?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怎么没本事中个秀才回来!”
钟大用冷哼一声,道:“是,孩儿这次是考砸了,没有考一个秀才回来,但是这并不是说,以后孩儿就不能考中秀才了!你们等着瞧,我钟大用早晚要考个秀才回来的,而且这还不算,考中秀才没什么了不得,孩儿的目标,是考中举人,中一个正儿八经的进士,赴一赴琼林宴回来,这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你——”钟进此刻正一肚子的闷气,听到对方又口无遮拦的在这里胡吹大气,心里就更是烦躁了。
朱友贵在一旁话道:“大用贤侄志存高远,可喜可贺,只凭这番话,伯父就没有看错,大用贤侄真是一个千里驹,未来的琼林宴中人物,钟兄,大用贤侄其志可嘉,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好话谁不爱听,钟进扫了一眼旁边自己踌躇满志的儿子,脸色和缓下来。
朱友贵继续道:“其实若是想开点,大用贤侄说的是不错的,不就是一个秀才么,有什么了不得的?”
钟进听了,心说我怎么听到这话中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呢,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朱友贵又接着道:“钟兄你不知道吧,那个江家小子此番虽然侥幸中了秀才,但却又是一个榜尾,连中‘小三元’,已经是整个江左西道士林的笑话了,而且其种种劣迹,也已经在江左西道士林传扬开来,成了众人所公认不齿的士林败类!”
“所以别看这小子中了秀才,不过一时得志而已,但后面的路却不通了,他这个秀才根本就是个摆设,没有人会把他当一回事的,一个徒有虚名的秀才,又何足挂齿,怕他什么。早晚还是我等盘中的菜。”
“我看大用贤侄志存高远,只是一时受挫,这其实也是好事,一时的得失不值得计较,以大用贤侄的资质才学,以后定有青云直上,一飞冲天的时候,到时我等再看,他江云就是一个屁,真要把他当个人物,那实在是太抬举他了。”
他越说声调越是激昂,突然就有一种神清气爽,块垒全消的快意之感了。
钟进也被他说的心里舒坦不少。
“好了,不要再把我跟这个书呆子比了,这没有任何的意义,在我钟大用的青云之路上,那书呆子注定只是个背景,匆匆过客而已,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多关注一下,真要认真你就输了,无视这个没有任何前途的书呆子就好。”钟大用说完这番话,就径自出门去了。
朱友贵抚须点头道:“大用贤侄的这番话,说的对啊,真跟那个书呆子较真,你就输了,根本不值得去理会的,且看他能得意几时,一个身败名裂的士林败类,虽是秀才,却已经断了这青云上进之路,哪里比得上大用贤侄,我看大用贤侄志存高远,迟早非池中之物,必然是要青云直上的啊,钟进老兄,愚弟在这里先恭喜了!”
钟进听得心怒放,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几分矜持,连连摆手道过奖了。
接下来两人就没有再谈论江云的事,好像真的要把这件事给淡化无视处理了。
“是了,愚兄的那件事,正是紧要关头,还望朱贤弟多多支持啊。”钟进这时带着几丝深意的看着对方道。
朱友贵听了,知道对方说的就是担任乡老的事,三河乡的三位乡老之一曹禾打算退下来,在请辞信上,推荐了钟进,本来钟进接任乡老这样没影的事,不知经过他怎么操作,如今倒是变得有模有样,快要被他弄成了。
对于这件事,他本来是十分抵触的,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钟进本来因为一个中了童生的儿子,在村里已经压了自己一头,若再让他接任乡老一职,那他朱友贵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就彻底没有了说话的份,只能屈居对方之后了,这自然是他十分不甘心的。
不过在江云中了秀才之后,他又渐渐改变了主意,毕竟在对付这个江家小子的事情上,两家可说是同盟,若是钟进当上了乡老,对付起那江家小子总是多了一张可用的牌,有利了一些。
所以现在听钟进提起这事,他没有多少考虑,当即就表示要尽力支持对方,当上这个乡老,钟进听了,自然也是高兴,他对这乡老一职势在必得,还真的担心这位暗中给他泼什么脏水,使绊子的。
“不过,我倒是担心,那个江家小子得知此事之后,会使什么绊子。”朱友贵说道。
“他敢!”钟进当即就气呼呼的道,不过这话听起来颇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因为两人都知道,在对方中了秀才之后,想要对付对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牌。
这一天午后,江家屋院前,又来了两位登门的贺客,不同于乡间村人,来的是两位翩翩青衫学子,正是江云在书院的两位“狐朋狗友”,严政和周世民。
这次在省城洪州,严政也算见识到了某人狗屎运逆天的程度,不仅中了“小三元”,得了一个人人艳羡的秀才功名,而且随随便便在道上买一篇文,竟然就是一篇出彩奇文,凭着那篇买来的陋室铭,还得以进入到了白鹿山福地之中,这简直还有天理吗。
落了榜,又没有机会去白鹿山福地,待在省城也没什么兴趣,一行人早早就打道回府了,回来之后,消息也就在清河书院传开了,这次院试,书院竟然有四人中了秀才。
不过这好像并不让人太过意外,6文鹏,闵玮,李元春的中榜算是意料之中的事,让众人大感意外的却是某臭名昭著的人竟然也中了榜,而且又是一个榜尾,这简直是没有天理了啊。
周世民得知消息之后,也是第一时间找到严政,询问详情,严政倒是绘声绘色的向他详细叙说了一番一行人此次洪州之行的经过,包括得了大名鼎鼎的韩荆州的评价,有幸当面见到大名鼎鼎的韩荆州,还受到邀请进了东陵王府,与一众名流缙绅同游澹怀园等等,说得周世民当场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当然,当初“清河七怪”被东陵王府驱逐的丑事,严政自然不会说的。
当然,这些周世民姑且听之,觉得对方言语中肯定有夸张夸大的地方,但是有一点他却不能否认,那就是江云中了秀才,而且还有幸进入到了那白鹿山福地之中参悟?某人连中“小三元”的事迹,已经传开了,真的假不了。
对此他只能对某人逆天的狗屎运感到无比的佩服,虽然严政也一再言明,某人如今已经身败名裂,是众人所不齿的士林败类,但他却不这么想,再怎么臭名昭著,士林败类,这秀才功名总是真的,人家现在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秀才了!而这,就是他极欲求之而不可得的。
在这一时刻,他已经坚定的作出了决定,那就是得紧紧抱紧某人这根“粗大腿”了,什么,要顾忌自己的名声,要跟这样众人所不齿的士林败类划清界限?他肯定就会怒呸一声,老子现在连童生都不是的一个区区学童,顾忌这名声做什么,还是紧抱秀才公的这根粗大腿,得些实惠来的好。
严政也觉得,某人实在是邪门,尽管眼下已是众人所不齿的士林败类,但那逆天的狗屎运傍身,前途无量啊,所以在得知江云回家不久之后,两人就不约而同,一道前来登门道贺了。
“周大哥,严公子,你们来了,公子现在在后面园子里看书,我去唤他一声。”看到两人登门,丫鬟幽兰笑着招呼,便要去后面园子里寻江云。
严政止住她道:“不用了,我们自去后面园子里会他就是了。”说着和周世民两人就一同往江家后院园子这边而来。
两人走进园子中的时候,就看到江云正坐在园中石桌边挥毫书写,看到两人来,只是招呼一声,继续在那里埋头写字。
两人走了过去,周世民先是恭贺一番,严政则低头瞅着对方在石桌上写的字,好奇问道:“平川这是在写些什么……”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有得即有失,有失即有得……有人来骂我,分明了了知,虽然不应对,却是得便宜……咦,看起来寻常,仔细思思却有深理,颇有圣贤微言大义的味道,却不知是哪位先贤所作……”
江云一边继续写,一边回道:“是附近几户人家邀我写的几幅字,就当作是练笔吧。”
两人听了,不由就露出羡慕之色,秀才就是秀才,这才刚刚中了秀才,就有人急赶着上门求字了。
秀才的字中,已可以蕴积浩然之气,虽然不是那些名士所能比,但总有一些驱邪去煞的效果,当然,除此之外,登门求字的人,也有送银子上门,蓄意交好的意思。
“不知这润笔可有多少?”周世民三句话不离本行,颇是好奇的问道。
江云一副淡然的样子,道:“不多,一副字五两银子罢了。”
什么,一副字五两银子?两人听了,都是大吃一惊,再看对方那淡然止水的神色语气,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就唾骂起来了,装,又在装了,简直是岂有此理,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要知道,一般秀才的字,一副字一两银子就算十分不错了,而且这个价格还是逢年过节,祭祀喜庆的时候才有的,平时也基本到不了这个价。
而江云所说的,一副字五两银子,这简直已是天价了,这个价码,已经相等于举人的一副字的价码了,对方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新晋秀才,能有这个价码?打死两人也不相信的。
哦,不,对方也不能说籍籍无名,反而大有名声,不过可惜却是臭名,恶名,根本不抵用的。
两人十分怀疑,对方是在胡吹大气吧,真有这样的冤大头,肯出五两银子一副字的价格,请他写字?信了这样的鬼话你就傻了。
若是以前,两人对此只会一笑置之,认为只是一个书呆子的死要面子的虚荣心作怪罢了,但是此刻,不知为何,两人心中却有些不舒服,这是明明白白的把两人当傻子了么。
周世民心直口快,有些忿忿的道:“平川,朋友之交,贵在心诚,玩笑也不能开得过分了。”
严政也有同感,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江云这时抬起头,看到两人面上都是一副不信之色,便淡淡一笑,道:“怎么,严兄,世民不相信我的话么。”
严政和周世民俱是心道,真信了你的话就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