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妈妈的感觉真的令我十分迷恋,我长大到七岁了,还从来没有在一个女人的怀里睡过觉,我竟然就这样睡在了她的怀里,一直到天色大亮。
我醒过来时,却没有见到陈三少妈妈了,小小的空间里十分凌乱,那套白色的晚礼服竟然拿来给我垫睡了。
估计是她看到我睡着了,又急着出去,便脱下衣服当成席子给我睡了。
虽说她疯了,但竟然还那么体贴。
我又是一阵感动。
突然想到今天是和雪花姐姐约定去广州的日子,顿时爬了起来,向外面跑去。
这个垃圾场真的好大好大,我跑了十几分钟,才看到有三辆垃圾车正从外面的公路进来,倒了垃圾之后又轰轰地开走了。
我跑出垃圾场,一路上却没有看到陈三少的妈妈,不知道是不是又糊涂了跑去找儿子去了。
原本我还想着带她回家,干脆就给父亲当老婆算了,也好有个照应,父亲也不用离开家去广州了。
可我找了一个多小时,在垃圾场附近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陈三少妈妈。
若是在晚上,还可以召唤阳信鬼出来问一问,但这大白天的,又没有香火纸钱,我想了想,只好作罢了。
当即看了看方向,便向镇里跑去。
没想到这个垃圾场竟然距离镇里这么远,一路上十分荒凉,没有人,没有车,我跑跑停停,还是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来到镇上,此时,镇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今天应该是圩日,这个镇叫老口镇,三日一圩。
各家各户都拿出自己家里的东西出来摆卖,镇上只有一条老街,从南到北,东西两面就是铺面。
有一个小型菜市,一块块水泥板子排列着,上面就卖些猪肉和熟菜。
这里有一家王家米粉店做得特别好吃,做出来的米粉又香又甜,还带着微微的酸味。
过了这个街市,往南就到了镇中心小学了。
我此时便来到了那家米粉店面前,不停地吞着口水,看着里面拥挤的人,真想去吃一碗。
“要鱼吗?五块钱一斤土塘角鱼。”
一个老人对我说道。
我这才注意看他,原来我是站在了他的鱼摊面前,挡住他做生意了。
我有点尴尬地离开了那里,回头再看了他一眼,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他看上去已经是五十多岁了,还坐着轮椅,但那眼睛却特别的明亮。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卖鱼的还坐着轮椅的。
如果我之前告诉父亲我来镇上的话,现在就不用再回家了,但我是昨晚叫青衣马面鬼背来的,此时父亲估计已经知道我不在房间里了,不知道有多着急了。
当时是九二年,还没有手机,有钱人拿着的是一个像砖头一样的大哥大,一般的公务员,有个PP机也已经了不起了。
当时装一个电话要五六千块钱呢。
果然,当我坐着村里的三轮车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中午了,父亲已经把整个村都翻找了一遍。
毕竟这几天村里发生的几件事都令人十分恐怖。
一个便是大满叔及几个堂兄弟互殴致死,小满发疯不知所踪,另一个便是小姑丈莫名的下了车子去到水潭跳水而亡。
这两天两件死人事件,不仅是惊动了村里所有人,还惊动了派出所和县里的公安局。
后来便定性下来,说是大满几人因为赌博产生争执,互殴而死,小姑丈刚从派出所出来,估计是想不开,被人逼债太急,自杀而死。
“灵灵,你跑哪去了?!”
父亲对着我大吼起来。
我说,昨晚半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妈妈了,妈妈告诉我她在镇里等我,今天一大早,我就跑去找妈妈了。
我说得楚楚可怜,还流下泪水来。
没办法了,只好骗父亲了。
父亲看了看我,看到我的脚上果然都是泥水,长叹一声,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以后不许再独自出去了,知不知道?镇里这几天听说出了一个变态佬,专门捉你们这样小的女孩子,昨天派出所的人来,要我们家长注意一点,要日日夜夜一步不离的和你们在一起。唉……”
父亲愁眉紧锁,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掠过一丝担心。
我随便应了一声哦,便去拿水冲洗脚。
真的好脏。
不知道陈三少妈妈现在在哪里,今晚若是有时间,要焚香查查看。
想到今天是和雪花姐姐约定去广州的日子,我问父亲道:“我们不是今天要去广州吗?”
父亲长叹一声,说道:“是啊,不过,你先和雪花姐姐去,我现在根本离不开,你大满叔他们的三七我得参加,你小姑丈的后事,我得帮忙,估计没有一个月是处理不完的,等我处理完了便自己去吧。”
我心里一沉。
没想到我的报复行为竟然会给父亲带来这么多麻烦。
不过,父亲原本也不可能和我们一起去那个地方的,我便走进厨房,胡乱吃了两碗粥,回房间收拾了几件衣物,带上我的课本和笔,便走出庭院。
父亲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我一副要远行的样子,他一脸漠然。
我跟着父亲走出家门的瞬间,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一去不回的感觉,忍不住的回头多看了家里几眼,我将所有的所有的一切模样都刻在了脑海里。
我看到了那棵桃树,桃树下的小七不知怎么样了?
一想到小七那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水来。
父亲拉着我的小手,笑道:“哭啥呢,又不是不回来了,灵灵以后有出息了,在城里住上了,就不会挂念这个烂房子了。”
我擦了一把泪水,不出声,一路跟着父亲坐上三轮车,村里的许多老人都在和父亲打召呼,都在问父亲要送我去哪里读书?
父亲笑呵呵的,说是要送我到广州去读书了,那边有一个远房的亲戚一定要灵灵去读书,说那边的教学条件好,以后能上清华北大……
在三轮车里,父亲一遍一遍的这般说着。
似乎,脸上还充满了无限的荣燿……
可我听得出来,父亲的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亲酸。
这是长那么大以来,我第一次要和父亲分离,并且不知道要分离多久。
我一路上尽是泪水。
但那些同车的人却将我的泪水当成了幸福,都在祝贺我,说着以后要出息了不要忘记老家,不要忘记回家看看……
眼看就要到镇上了,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司机在前面大声说道:“下车下车了,前面出事了,下车走去了,过不了了。”
所有人都下了车子。
然后便看到,前面已经有了许多人许多车,都挤在了路上。
的确离镇里不远了,走路不过五六分钟。
父亲拉着我的手向前走去。
渐渐的,看到了路上有警车,还拉了一条彩布。
路边的一间老房子里进进出出许多警察。
我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个曾经单独在车里审我的女警察,我记得她叫李小妩。
她双手戴着白色的手套,刚从屋里出来,然后蹲在门口外侧干呕。
许多人看着她。
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干呕了一两分钟,再抬头起来时,竟然已经是泪花如雨了。
我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她真的是在哭。
而且十分的激动和难受。
还偶尔咬一咬牙。
这时,从里面抬出一个小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小女孩,不过七八岁的样子,黑黑的长发披在担架外面,脸被白布盖住了。
我眼前突然一黑。
父亲的手掌一把盖在我的眼睛上,小声说道:“灵灵,别看。”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还有那熟悉的长长的黑发……
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我同班同学王秋珍的样子,她,她,她也是有一头这样的黑长发,也曾经穿过这样一双红色的布鞋,当时她还在我面前显摆了几天。
我一把拔开了父亲的手。
然后瞪着眼睛看着那个担架从我的眼前走了过去。
我哇一声大哭起来,叫道:“王秋珍!”
那个李小妩警官看了我一眼,便向我走过来。
父亲紧张地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子后面,小声对我说道:“你胡叫什么,灵灵,别乱说话。”
我哭道:“她是我同学!”
我意识到王秋珍已经死了,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虽然平时她总是和我比美,比这比那的,但她人真的很好,长得也漂亮,班里都有男同学给她写过情书了。
男同学总是拿我们两个比做什么张曼玉和林青霞。
每一次考试,她都仅仅比我少一两分而已,都是我第一她第二。
我哭得非常伤心,不停地看向那个小担架,看到担架放进了一辆救护车里,我真想冲过去,再看一眼王秋珍。
“灵灵?你什么不去上学?你这是要出远门吗?你认识那个女孩子是吗?”
突然,我身边站着那个女警官,一连串地问我。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
父亲急忙慌张地说道:“没有没有,警官啊,灵灵这几天感冒,没去学校,也不认识那个女孩的。”
我看了父亲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紧张,又为什么要撒谎。
那女警官突然生气地喊叫一声:“来人,将这个男人带走!”
便过来两个警察,一把扭住父亲两边手臂,然后猛然一推,将父亲向警车那里押过去。
父亲高声大叫起来:“为什么捉我?!放开我啊!我又没做什么!”
我急忙要跑过去救父亲,但被那个女警官一把捉住,然后拉着我的手来到了救护车里,一把掀开了那张白布。
原本我一直挣扎的,但在她掀开白布的一瞬间,我呆住了。
我的胃里不停地翻滚着,终于忍不住哇一下吐出一大堆米饭来,将我之前喝下去的两碗粥全吐出来完了。
女警官冷冷地问道:“你刚才叫她什么?你认识她对不对?昨天晚上,你和你父亲在哪里?”
我看到有一个警察立马走过来,打开一个本子,快速地记录着。
我吐干净肚里的东西,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着王秋珍的名字。
太惨了。
王秋珍的下体血肉模糊,似乎被什么东西咬过似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圆瞪着没有闭眼。
天啊,太惨了。
我疯狂地哭着。
那个女警官眼圈里也是红红的,然后说道:“灵灵,别哭了,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后来,她把我和父亲一起带回了县里的警察局里,分开对我们进行讯问起来。
广州之行,竟因此推迟了。
天黑的时候,我走出警察局,看到了雪花姐姐,但却没有看到父亲。
我扑进雪花姐姐的怀里,大哭起来。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父亲,竟成了杀害王秋珍的第一嫌疑人,被直接关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