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沈婳没再出门。
她面前摆着的一道足够让人惊艳的双面绣屏风。
上头绣着傍晚时分,晚霞下的山河锦绣。若看仔细些,河水清澈能窥见其中石块。水中同样倒影着山的葱郁。
绣品换来凝珠的一阵吸气。
“这可真好看,两面完全一样。”
沈婳也很满意。
她难得提点道。
“双面绣克服了用针,跳线,镶色等,要注意的只会更多,这么一副绣品,可见耗时。”
绣娘笑:“这是这一个月,七八位绣娘一道完工的。赶是赶了些。”
沈婳颔首。很快,留意到一处。
“还有借色绣的手法。”
顿了顿,她补充:“虚实针部分借色。”
“就知道瞒不过娘子您。”
绣娘笑:“这一副绣品主要以变体绣为主,暗处用深底色,浅色部分利用了底色相抵,明暗交接处再用稀针,从虚到实进行排针。”
沈婳微微颔首:“倒是有心了。”
变体绣分成双面绣,贴绣,穿珠,借色绣,迭绣,帘绣,髮绣。
双面绣本就不简单。
可若要说技巧。也不过是八个字。
记线,用针,排针,藏头。
可一项一项却能细细的划分。
记线得将线尾剪齐,从上刺下,再在离针二三处起针,压住线尾继而藏没,如此正反面才不会露有线头。
用针得把绣针垂直,不刺破反面绣线。否则,会有交叉。
排针最为关键,不能疏密不当。
藏头的话……
沈婳嗓音轻快:“此处若是再多一道帘绣针法,那就更好了。”
不过,那样会更耗心神。
“孙掌事也是这般说的。”
一个月内七八位绣娘完成这一副。并不轻松。
沈婳:“行了,下去忙吧,这绣品就留我屋中。这几日诸位辛苦了,我已吩咐下去,膳食得再精细些给你们补补。”
“工钱也得翻倍涨。”
知道沈婳的脾气,绣娘也不会同她客气。
“多谢娘子体恤。”
等人走后,沈婳就让倚翠好生收着。
凝珠:“我真是长了眼了。”
倚翠在一旁笑:“双面绣不算少见,娘子先前还绣过异色绣。同一块底料上,绣出正反两面图像,轮廓完全一样,色彩却不一样。”
“回头你见了,再感叹也不迟。”
正说着话,就听一道气急败嗓音。
“沈婳!”
“你给我滚出来!”
郑千喻从外人嘴里得知沈婳消息后,起先,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毕竟,沈婳都死了。
绝不可能诈尸。
可等她听到沈婳要开棺材铺时,郑千喻扭曲了。
这种离谱的手段,的确是沈婳的风格。
沈婳走出房屋。
她居高临下的看过去。
“呦,米三娘子。”
她嗓音温温柔柔的:“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的讨厌。”
郑千喻怒气冲冲上前。
“你没死,为何不给我回信?难道是没收着吗?”
沈婳拧眉,她的唇动了动。理直气壮道:“不回你消息怎么了?你看哪家尊贵漂亮的女娘不忙的?”
火药味十足。
两人一见面,次次皆是是如此。
“可后头,我还给你去了六封信!”
沈婳表示:“已阅,不回。”
郑千喻:???你当你是皇帝么。
她想到为沈婳哭着挖了个坟的事,就呼吸困难。
沈婳不去死一死,都对不起她。
偏偏女娘高傲的还是老样子。
自从沈婳离开丰州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气她了。
抓狂的同时,还很兴奋。
她终于再次被阴阳怪气了。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浑身上下骨头都舒服。
她压下不虞,几步上前。
上上下下打量沈婳一圈。
“病好了?”
沈婳:“嗯。”
“你要开棺材铺?”
“怎么,送你一棺?”
郑千喻懒得和她计较。
“既然回来了,你……”
沈婳幽幽:“什么,你至今还不曾婚配?”
这一句话仿若一把匕首,直直刺入郑千喻的心脏,她捂住心口:“你大可不必以此羞辱我。”
“我阿爹又给我安排了好多郎君相看,明儿要见一个,后日要见五个,一群男的围着我!”
沈婳:??还有这种好事!
她也想去凑热闹。可她保持着矜持高贵。
沈婳娇柔做作的睨她:“姻缘这种事,看的是命,左右你都熬了这些年了,在熬个几年也未尝不可。忍一忍,一辈子很快就过去的。”
郑千喻被冒犯了。
“我的事,就不劳沈娘子你操心了!你操心操心自个儿吧,就你这样的,脾气若不再收敛,你也嫁不出去!谁敢娶你?”
沈婳嗔她一眼:“不要拿我和你比。我和你啊。”
她一顿,语气拿腔作调。
“可不同。”
郑千喻一噎。
不会吧,不会吧。
有瞎了眼的看上沈婳了。
她存了一肚子的话,来时想着将沈婳批判个彻底,可眼下,因为这一打岔,千言万语成了一句干巴巴的。
“谁?比得过何储吗?”
沈婳:???
何储是个什么玩意儿!
连崔韫一根头发丝都比不得!
女娘一言难尽,在郑千喻眼里,却成了个答案。
——没有。
郑千喻狠狠喘了口气。
“你是傻了不是!”
“往前生着病,选了何储,至少他模样行,更是秀才之身,家世虽比不过你,可他日后若有能耐能走仕途,便是咱们商户女高攀。”
“你当时离开时,周芝芝也没得意哪里去,毕竟你是跟着崔侯走的。”
“可我不清楚吗?他是因你兄长才接你的。我虽不知你在外头发生了什么,可好歹,你也要找一个压过何储的!”
“沈婳,你堕落了!”
“你这是让周芝芝那个贱人得意啊!”
郑千喻:“他识字吗?”
沈婳觉得她吵。很敷衍的点了点头。
“他学识不错。”
“那你让他也去考个秀才!最好能中举!”
沈婳眨了眨眼。
“我所言的不错,是能去国子监当夫子的那种不错。”
郑千喻结巴了:“国……国子监?”
沈婳翘起小拇指:“他没去。那种小事自然看不上。”
郑千喻:……
她有些不信。
“那他人呢?”
沈婳说了实话:“挖矿去了。”
郑千喻:呵呵!她就知道!且听她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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