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头的身体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点燃了手中的旱烟。
他直视前方,透过眼前,那些不要命一般扑过来的虫与兽,在他的旱烟袋下,一一的被敲成光芒而散。
然而,纷乱众多仿佛雨点一般的虫与兽之后,还是有着一只毛毛虫,半死不活的漂浮在空中。
老郑头看不穿,看不透。
五眼六通,他迈过了慧眼的境界,只需一步,就会踏进佛眼。
可是他悟道的基础,是对于人生百态的感悟,他的力量来自于人间。
所以,他的神通其实更接近六通之中的宿命通。
宿命通,可通晓前世今生,可明了三世变化。前世之因,后世之果,俱在宿命之间。
只是老郑头毕竟还是没有踏过最后那一步,他对人间的领悟,还没有真正转化成宿命的神通。
所以他一眼看不透毛毛虫的真身,所以,他真的开始觉得有些疲倦了。
他高于慧眼境界,却不曾真正踏入宿命神通。
他本该一眼看穿那只毛毛虫背后的本源,但是就差那么最后一步。
他只能无休无止的挥动旱烟袋。
忽然之间,他停了下来,抬头上望,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
入夜之后的沿江风光带,喧嚣丝毫都不弱于白日,甚至人流更密。许多人都是在贪婪秋霜降临以前,那涛涛江水可以带来的清凉一游。自然就少不了商贩们的身影,游动的,固定的,各种冷饮小吃,人间的烟火气息正旺。
然而就在一座坛的一角,却少了个原本应该时常都在的人。“铁口神断”李铁口,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忽然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他匆忙离去时,留下的黄布卦摊还是摆放在那里,周边相熟已久的摊贩们,不允许新来的侵占,这一份情谊,总还是能照顾到的。
谁都想不到,李铁口此时身在何处,又在做着什么,就连李铁口自己也想不到。
他此刻正靠坐在一条阴暗的小巷子的墙角,并且再无半分平时看上去总有几分高人的模样。
眼镜已经是仅仅只能挂在鼻子尖上,山羊胡子也没了丁点的美感。他疲倦之极的靠在墙角,全身酸痛无力,唯有双手的十指,还能掐动。
李铁口在试图推算,白日里见到的那只骄傲的公鸡的来历与去向。他第一眼看到那只骄傲的公鸡,直觉就是这只公鸡是成了精的妖怪。
可是那只公鸡身上,却似乎隐藏着一种,让他无端就想低首的神圣气息。
他觉得自己有些鬼使神差,居然,疯了一般的就想找到那只公鸡,然后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穿街越巷,追随着那只公鸡的气息,一路行来,疲惫不堪。好在他自己不当回事,但铁口神断的传承,在他的掐诀之间,竟是一路无错,稳稳的锁住了那只公鸡的踪迹。
李铁口略作喘息,勉强硬撑着走出巷子,忽然眼前大亮。
但是,越接近工地,那只公鸡却越是显得亢奋,它终于忍不住高亢的叫了一声,脚步加急,似乎是想奔着某间宿舍,某间房屋而去,却在忽然之间,它停了下来。
它似乎面临着一个两难的时刻,一方面是自己久寻不得,终于即刻相见的主人,一方面是来自天道召唤,来自于同等境界之人的意念。它犹豫片刻,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只公鸡,冲着西南方,长长的啼叫了一声。
老郑头真的觉得很累,他再是气机磅礴,也经不起那般的消耗。
从苗蛊门一道寻常的蝗虫蛊,就得耗去他同等的神念,他推演那道毛虫蛊,所产生的消耗,几乎不可估量。
所幸,他就在同一时刻,感应到了,有一个地方,有一种力量,甚至超出了他目前的境界。他已经入得五眼,虽然不敢说究竟得了那六种神通之中的那一种,但即将踏进最后一步的玄妙感觉,却使得他可以感应到许多奇妙的感应。
于是,老郑头竟然忽地缓缓蹲下来来,他重新点燃那杆不知道砸碎了多少道毛虫蛊的旱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美美的气息一吐。烟雾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慢慢飘散,然后化为虚无。
同样是虚无中,他喷出的一口烟雾,似乎化成了一面坚硬的盾牌,无数各种各样,前赴后继,不计生死扑来的蛊虫,撞在虚无中,却发出“啪啪“的声音,有的化为一道流光散去,有的再次不要命的撞击而来。
就在这时,天际边传来一道声响。
这声音初听仿似一声尖啸,细辩之下,又好像是雄鸡的鸣叫,然而,最后落入到众人的耳中,却仿佛变成了一道鼓声,是战鼓之声。
战鼓声虽然并不嘹亮,但却如闷雷一般,在天地之间回荡着。
战蛊战鼓
老郑头以自悟得来的,无限接近于五境之中那最后一步的境界神通,抗解和化击苗蛊门无奈之下的最后,也是最强的一蛊。
一人之力,对抗一个门派的积累。尤其是出自资源取之不尽的十万大山,并且擅长炼蛊的苗蛊门。老郑头自悟入道的弊端,便开始显现了出来。
他一抓而破蝗虫蛊,他化身千万,用旱烟袋强行敲破千万道蛊,但都是凭借着他一朝开悟而来的本源之力。
换句话说,他不熟道法,不知中原道门,他的境界再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那个农家老汉。
所以,他还没有撑到破解出毛毛虫本源的时刻,他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他也不想再硬撑下去。
因为,他感应到了,就在江东的某一处,有一道能与他此刻境界产生共鸣的存在。他的境界大约就是在,法力可生之后,慧眼之中的智慧之力生出,只需一步就可踏进圆满无碍的佛眼境界。
最重要的是,老郑头感应到了那股存在,竟然是天生克蛊。
他感应的当然没错。
江岸东边的是那只骄傲的公鸡,鸡,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弱小的虫子。
老虎,棒子,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