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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和杨志强请了一天的假,陪着张爷一起来到川江市人民法院。
高大雄伟的人民法院庄严而肃穆,我们带着一种对张军前途命运的担忧坐在旁听席。隔着一条狭窄的走廊,死者何涛的家属一家坐在另一边的旁听席上。
我第一次见到刀疤何的妻子和他的长子何硕。
刀疤何的妻子看样子有点憔悴,不过何硕倒是一脸淡定,带着黑框眼镜,长相文质彬彬的。
至于张军杀害何涛的动机,我想他们的家属都已经清楚。在开庭前,何硕穿过走廊,走到张爷身边。我和杨志强都有点慌张,不知道何硕走过来,所为何事,也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做出对张爷不利的举动。
杨志强率先拦在了何硕和张爷中间,对着何硕厉声说:“你不在你的座位上好好呆着,你来我们这干什么?”
何硕并不理会杨志强,而是把杨志强用手扯到一边,非常淡然地坐在了张爷旁边的座位上。
“你是张军的爷爷吧,我听张雯说过。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张雯的前男友,何硕。不知道她生前有没有给你们提及过我。呵,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都五年了。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们这么多年还是认为,是因为我,张雯才自杀的。我一直认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没想到五年后,我弟弟会因此丧命。”何硕说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些悲伤的神情,接着说:“五年前是张雯主动和我提出的分手,并不像大家相传的那样,我把她玩腻了,然后一脚踹开。我自认为不是一个花心的人,我至今还深深爱着张雯。”
张爷默默地听何硕说着,并不回答,连神情都不曾有细微的变动。
何硕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又转过头,说道:“我今天给你们说这些话,一来想告诉你们,我不是张雯自杀的罪魁祸首,二来想告诉你们,不论今天法院怎么判决,张军杀我弟弟,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何硕说最后这几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嘴角微微抖动。
张爷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我们三个也坐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复杂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何硕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究竟张军姐姐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如果真的如何硕所说,那么张军岂不是为了,给自己死去的姐姐出口气,而误杀了何涛。想到这,我不禁有点为自己的观点羞愧,即便张雯是因为何硕的抛弃才含恨自杀,那么张军也不应该把何硕的弟弟何涛杀害分尸啊。
总之,张军的作法是不对的,可是目前开庭在即,张军的命运该朝哪个方向转,看着沉默不语的张爷,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张军能够逃过法律的制裁,还是苍凉入狱,给大众一个合理的解释。
过了一会儿,李警官和王教官陪同着律师进了大厅。
李警官坐在张爷身边,小声的说:“大爷您放心,这个律师我专门请过来的,他接手的案子从来没有失手过。”
张爷依旧不说话,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在听天由命得等待着最后一缕阳光。
九点钟左右,一个衣着黑色法袍的审判长和两位陪审员相继坐到主席台相应的位置,法庭记录员早已经等候多时。
审判长敲了一下法槌,示意肃静,瞬间,整个法庭鸦雀无声。
张军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囚服,被带上法庭,在双方律师,公诉人,以及张军甚至还有刀疤何之间,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一个多小时后,对法庭庭审流程很不了解的我也感觉到一点不对劲。
张军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可是法庭之上,竟然对张军的的杀人行为和杀人经过,避之不谈。我已经开始意识到法庭在执意偏袒张军了。
李警官对整个庭审过程都始终面带微笑,似乎结局她早已知晓。
张军的辩护律师,始终打着感情牌,对张军的杀人事实在有意的回避,而是始终再讲述张军的家庭背景,父母在他年幼外出打工时,出车祸双亡,一个同村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孤寡老人收留他,抚养他长大,和被送养出去的姐姐关系很好,在姐姐为情所困,自杀身亡后,才一时糊涂,动手杀了姐姐前男友的弟弟。当意识到自己做错事后,主动投案自首,以希望得到法律的宽恕。更何况,张军以优异成绩考入川江医科大学,以后的大好前程不能因为一次失误杀人,而断送。
中午休庭,说下午再宣判结果。
下午开庭后,经过法官和陪审员的商议,最终判处张军十五年有期徒刑,并给支付死者家属三十万的赔偿金。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张爷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至少张军已经逃过一死。
而刀疤何一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说法院判决不公,势必要上诉。
杨志强一脸得意,喃喃说:“还法院不公,自己开地下赌场,法院要是公平,你丫早已经被枪毙多少回了。”
这个时候,张军的辩护律师却突然又给法官递交了一个请愿书,说张军目前正在学习期间,希望这十五年的有期徒刑缓几年再执行,至少要等到张军大学毕业。法官把请愿书收下,说是要商议一下。
李警官对着我们几个不禁大笑起来,说道:“今天这是大获全胜。”
我看着李亚群警官兴奋的模样,心里开始有点忐忑不安。刀疤何家大业大,如今张军的这个宣判结果完全在我们的意料之外。李警官为张军的这个案子奔波忙碌了这么久,看来张爷担心的事情真的要来了。
在法院的门前,刀疤何像是疯了一样,对着法院破口大骂,对这个宣判结果极为不满。等到我们从法院走出来之后,刀疤何一家又涌了上来,想对着我们发泄愤忿之意。李警官亮了亮工作证,说道:“何老板,淡定一点,你再这样,我真可以把你带到局子里蹲两天。”
何硕把刀疤何拉开,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刀疤何对着我们的背影,嘶吼着,“你们给老子等着,咱们有帐慢慢算。”
李警官打开车门对我们说:“走,我送你们回学校。”
在车上,我看着李警官他们相谈甚欢,张爷也是一脸感激对李警官表示感谢,又想起张爷给我们说过的话,我不觉得有点恍惚,这人与人之间当真是看不到半分坦诚。
突然李警官又转头给我们说:“依我对刀疤何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苦笑一声,“李警官,刀疤何开地下赌场,你们为什么不逮捕他。”
李警官轻笑一声,“还记得你们在滨河路遇袭的事吗,你们王教官受了这么重的伤。”李警官说着,看了一眼王教官,接着说:“我也知道是刀疤何的干的,还有,从郊外逮到的那几个歹徒,如果能从他们口中得到刀疤何买凶杀人的事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他们到警局的第二天就死了。这事我一直没给你们说过,那我现在问问你们,这件事表明了什么?”
我看着李警官无奈笑脸,说道:“表明,你们警局有内鬼和刀疤何串通一气。”
李警官点点头,“所以我们每一次去因为地下赌场逮捕刀疤何的时候,他似乎总能做好准备,我们也无计可施。”
“所以,你们就这样听之任之。”杨志强有点不解地问。
“也不能这样说,刀疤何这个硬骨头,我势必要把他碾成粉。”李警官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三天之后,恰好是周末,文涛在张爷的理照顾之下,身子已经痊愈。我们到医院去接他,再一次看到文涛生龙活虎的模样,突然觉得,那天晚上在寻阴山用自己鲜血去喂他来依此保他性命的举动,也是很值得的。
当我们刚出医院门口的时候,却看到李警官戴着墨镜,一脸得意的开着一辆车过来。等到李警官下车,优雅的摘到墨镜,走到后车门,对着我们点点头,轻轻打开车门,里面端坐着的,正是张军。
杨志强,文涛还有我,我们三个都惊讶的大叫了一声。张爷由于看不到,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茫然。
张军从车上下来,一套崭新的衣服穿在身上,神采奕奕,快步走到张爷身边,轻轻叫了一声,“爷爷,我回来了。”
张爷突然脸色一抖,脸上的皱纹都拧成了一团,复杂的表情仿佛是做梦一样,瞬间泪流满面,双手颤抖着去抚摸张军的脸颊,张军乖顺地握着张爷枯槁的双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眼眶里含着泪,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李警官走到我们跟前,自豪地说:“律师提交的那个请愿书,生效了,本来想提前告诉你们的,想想还是给你们一个惊喜算了。这件事情不想被外界太关注,张军的出狱也是私下里进行的,只有一个书面文件,所以没有再开庭宣判。”
张爷对李警官千恩万谢,李警官微微一笑,“好了,你们团聚吧,我还有事,就先撤了。”
对于张军的归来,是我始料不及的。这个李警官难道是有通天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