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的目光,落在一身嫁衣的沐雪柔上。
沐雪柔,与沐雪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玉像。一个娇柔害馐地站着,一个无馐无涩地坐着。两尊玉像交相辉映,玉颜与玉肌的肤光融点,辉然似同又气质迥异。
世间上哪去寻这一对活着的瑰宝?
当白凤打量沐雪柔时,沐雪柔也在打量白凤。作为曾经的邪灵教主,沐雪柔的武功和见识甚高,天下鲜有男子能入她的眼中。偏偏这一次,沐雪柔只觉惊鸿一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海无水兮水无鱼,吾思君兮君未明。”
沐雪柔吟唱一段楚辞。
沐雪柔做出了选择,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愛。这段楚辞的意思,是表示一个女子对男子的倾慕。
女追男,隔层纱。
白凤的古典文学水平,集中在唐诗宋词。楚辞方面,则一向是从字面去理解。而这一段话,有“鱼”有“水”,鱼和水在楚辞里是表示男女的各种“不可描述”事。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白凤引用了李煜的一首词。
这词是在描写李煜的小姨子,趁着夜晚的掩护,偷偷赤着脚丫去与姐夫幽会的事。
沐雪柔的知识广博,当然知道这是李煜的词,也知道词的意思。
沐雪柔俏脸发燙,不自觉地回望姐姐。人家小姨子是偷偷与姐夫幽会,她这个小姨子却在姐姐眼皮底下,正大光明地会…
沐雪离哼了声,两眼秋波不屑地送出一道道讥讽。
直到现在,沐雪离仍以为妹妹是焰灵姬假扮的,心道这两人你一段诗歌我一段词,还真像她妹妹,擅长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
若说沐雪离没有一点儿怀疑,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是现在,沐雪离瞅着“妹妹”,总觉得太像…莫非麒麟百变的能力,当真如此惟妙惟肖?连一个人的言行举止都一个样?
沐雪柔道:“胡氏姐妹已经去了农家。一个假扮田仲,一个假扮田蜜,保准万无一失。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沐雪离心道:“怪不得宴会上没见胡氏姐妹,原来已经赶往农家执行任务。”
沐雪离却不知,这一番话是焰灵姬教沐雪柔说的。毕竟沐雪柔和沐雪离是同胞姐妹,近在咫尺很容易认出来。唯有再加,才能继续误导。
沐雪柔道:“韩丰魏纤,魏女以纤瘦为美,瞧这骨架多细致,我都远远不如哩!唉,纤红妹子身子骨柔弱,又是第一次,你也不懂体谅人家。”
沐雪柔学着焰灵姬的口气说话,更令沐雪离不疑有它。
白凤道:“我身边没一个魏女,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凤的眼神一下变得沉重,似重担在肩,又似做了什么决定。
白凤顺着沐雪柔的话说,没有戳穿,算是默认了焰灵姬谋划的这场闹剧。
焰灵姬越是为白凤寻芳猎艶,越是对白凤好,白凤越是深感压力。
姐姐对弟弟好,弟弟是不是该对妹妹好?
妹妹陷在陰阳家,要救出来就要提升实力。而提升实力的方法,其中一个方法是滋长魔种。而滋长魔种的方法,不外乎收纳一个又一个的美人,以人的本性中的情慾来助长魔种。其中道理,可谓是一环扣一环。
白凤感受着魔种律动反馈回的信息,心中暗道声可惜!
沐雪柔并不具备她姐姐一般稀世罕见的资质。尽管容貌一样,灵魂也一样,但灵魂的强度远远不及。
白凤仔细一想,这结果应在意料之中。否则,白纤红早就利用鬼车异能,把她麾下英灵的灵魂,尽数改造成与幽莲一样的,以达到坐拥八个时间战士的目的。
沐雪柔不知他在想什么,她顺着刚才的话题,暗思何不好好利用一下“焰灵姬”的身份?传闻白凤对他姐姐焰灵姬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而沐雪柔在学着焰灵姬说话,没准儿一些提议,能让白凤听进去。
沐雪柔道:“你若是喜欢,不如把纤红妹妹留在身边。”
沐雪柔滿脸希冀地望着白凤。
她终归是一个多谋之士,三言两语地,开始为今后作打算。
若是白纤红在白凤身边,就能最大程度地弱化白纤红对沐雪柔的支配力,还能实现沐雪柔与姐姐在一起的心愿。
白凤看穿了沐雪柔的想法,摇首道:“这事,纤红向我提过了。纤红手下有一批刺客等着混入农家,所以她还得往农家跑。”
沐雪柔心中一沉,暗道白纤红的心机不可小视,竟然快一步。
白凤像一缕风,一下飘过来,偎在沐雪柔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你放心,白纤红已经同意了。你以后归焰灵姬指挥,留在幻音坊,不用担心和你姐姐分开。”
沐雪柔愧然,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白纤红,还是考虑到她们姐妹团聚的。
沐雪柔顺势向前一倒,又感激又情動地,与心慕之人耳鬓厮礳。当有手探到她的嫁衣,她用滿怀的軟彈和细膩,极尽如胶似漆之事。
正如沐雪柔所言,白纤红是魏女,与大司命是同类型的身材,骨架纤瘦至极,经不起多少折騰。白凤还剩余大半兴致。而这大半兴致,要落到“相对腴美”的沐雪柔上。
与姐姐的冰凉雪肌不同,沐雪柔的肌肤像小女孩般薄嫩,令人想到“吹彈可破”一词。姐姐修炼的是寒冰真气,沐雪柔的属性是风。不同的武学,不同的魅力。
鱼与水的樂声,如绕梁之音…
“这…幻听?!”
沐雪离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声音,如近在咫尺。
那一对姐弟,是在主卧旁的侧卧。隔着十余步,又有一个屏风。屏风上,有烛光投影过来的影子。
“这…幻视?!”
沐雪离更惊讶了,仿佛屏风另一边,演绎的女主角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沐雪离像是越过屏风,身临其境地观看一切。
接着不可思议地一幕出现了。
当男主角在换姿势,把手搭在女主角肩上时,沐雪离分明感到肩上的真实觸感!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与屏风另一边的女主角重合了?!明明坐在这边,却像親身参与?!
若是沐雪离看过星爷的《鹿鼎记》,就知道这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了。当挠着双胞胎其中一女的脚丫时,另一女的脚丫没有被挠,但同样会感应到很癢。
……
夜尽天明。
白凤从温葇乡中醒来,回望一对碧玉般的沐氏姐妹,心道人生赢家莫过于此。
白凤不会像陰阳家的舜一般废材。什么不偏不倚,什么先救哪一个,什么是姐姐多一点还是妹妹多一点,不存在的!
双胞胎就是要训练这种心灵感应。挠妹妹的脚丫,姐姐的脚丫一齐癢,反之亦然。这才是双胞胎的正确打开方式。
沐雪离和沐雪柔在假装不醒,白凤也不点破。留些时间,让她姐妹俩说些私话。
白凤一起身,一道香气从后扑来,却是白纤红来服侍。
白凤道:“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白纤红一双大眼眸滿是认真,坚持道:“妻子服侍丈夫,天经地义。”
白凤道:“多陪我几天,农家局势大乱,不宜过早介入。”
白纤红道:“正因为局势已乱,才好快刀斩乱麻,把我的手下安排进去。再说越早稳住局势,越符合幻音坊当下的利益,望郎君三思。”
白凤道:“符合幻音坊当下的利益?此话怎讲?”
白纤红道:“在这齐国境内,农家与儒家的势力,各占半边天。若是让农家继续乱下去,难免会演变成儒家一家独大的局面。我知郎君发展势力,不过是想寻觅一个绝佳的修炼之所。既能获取各种资源,又能不受世俗的纷扰。鉴于此,一个微妙平衡的齐国,才是幻音坊想要的。”
白凤道:“有道理。那我派李茂贞去整合东海沿岸的道家散人,又是否可行?”
白纤红道:“郎君放心,绝对可行。突然冒出一个蜀山派的道家,更会叫农家和儒家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人会在“不知己”、“不知彼”的情况下,冒然行动。”
白凤道:“世人皆道“知己知彼”,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你做事,太过冒险了。”
白纤红道:“富贵险中求,畏首畏尾,只会庸碌无为。”
这是白纤红的性格,一时半会儿难改。
白凤不勉强她,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听说你对秦国的大将军羌瘣有想法?”
白纤红很干脆承认道:“幽莲修炼的是黑烛尨的加速,还缺一个白烛尨的减速。我若是能得到羌瘣,集齐纵横两家之能,算是一尝先祖的夙愿。”
白纤红说的先祖,即是庞涓无疑。
白凤道:“能不能放过羌瘣?”
按理说,时至今日,幽莲实力应在羌瘣之下。因为幽莲的一次出击时间是有限的。而羌瘣得益于先天真气的强大生命力,很可能早修复好了肺部隐疾。但是,白纤红很有心机和手段,没准儿有心算计下,还真让她一击成功。
白纤红大的眼睛一眨,笑道:“夫君放心,我只收女英灵。那羌瘣,是隐瞒着女子之身参军的,其实是一个美人呢。”
白凤汗颜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纤红道:“那是什么意思?唔,我白纤红的女人,都是夫君你的女人。”
白凤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白纤红大眼珠一转,嘀咕道:“想不到除了一个雪女,夫君还有一个暗恋的女人。”
白凤顿觉越描越黑,无奈道:“…总之,你能不能放过羌瘣?”
白纤红叹口气,一副很可惜的表情,应声道:“谁让你是我的夫君呢,你说放,那就放过她好了。不过——”
白纤红的话锋一转,白凤立刻看向她。
白纤红道:“若是她自己愿意归顺我呢?”
白凤道:“那怎么可能,你不去找人家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白纤红不以为然。在白纤红看来,秦国将领们要横扫六合,最大障碍是楚国的项燕!逆转力和颠倒力,堪称是无解!
两种传说级的能力,是项燕号称“中华第一将”的资本。项燕的名气之大,盖过当世所有的武将,并隐隐有凌驾于天下所有武者之上的势头。这应是这个时空的剧情特点,令白凤吐槽无力。
不过,项燕年事已高,又没有跨入先天之境。以后天顶峰境界的真气,去支撑中巫级消耗,性又能有多少呢。没准儿还比拼不过李信的剧情主角光环。
白凤不再说什么,任由白纤红給自己穿戴整齐。
白纤红服侍完后,她自己才开始穿戴。
观赏一个纤细高窕的美人,一件件地添衣锁带,又是一出别致风景。
白纤红的身材纤细,却选择宽大的服饰。一件淡紫色的衣裙一披,若不是她的匈型是纺锤体,恐怕完全不显身材了。
白凤道:“你喜欢穿宽大的服饰?”
白纤红道:“我的身子,只给你看。再说衣裙宽大些,能多携带些暗器和毒。”略微沉吟,“我的资质有限,不用些暗器、毒葯的旁门左道,这些年又如何活过来?”
白纤红說完,继续拣着一个个药瓶,往兜里装,红的、蓝的、黄的、黑的…各种颜色都有,也不知她是怎么区分的。
白纤红忽然抬首看向白凤,担忧道:“你不会嫌弃我的手段不光彩吧?”
白凤道:“怎么会呢…白猫黑猫,抓得到老鼠就是好猫。”
白纤红的大眼眸唰一下雪亮,赞道:“这话我愛听!话语通俗易懂,又暗含大道理。”
白纤红对着妆台打扮。梳妆一番后,白纤红又沏了一壶茶。
白凤拾起一盏茶,正待品味道:“正巧了,我有些渴了。”
白纤红阻止道:“这是敬給你姐姐的!还不派人去通知?她算是名义上的、你的唯一长辈。”
白凤心道,焰灵姬哪会计较礼数?幻音坊最能胡闹的人,就是焰灵姬。
“不必通知了。”
焰灵姬直接从白凤的影子里冒出,舒展藕臂,轻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夸赞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瞧你这媳妇,多么贤惠、淑良。你若是有人家一半就好了。”
焰灵姬的眸子弯成月牙,明明笑意盈盈,故意板起脸来,一副训斥白凤的做派。
白纤红用肘子碰下白凤,一副“你还不虚心受教”的眼神。
白凤道:“姐姐教训的是,我定当改正。”
“哈咯咯咯——”
焰灵姬实在忍不住,笑道:“这就对了嘛!儒家有句话什么来着?孺子可教也。”
白纤红道:“凤师大人,不知胡雨瑜和胡雨瑜在哪?农家的局势,得尽快派人稳住。”
焰灵姬一摆手,她背后的影子竖立,幻化成四道门。门里分别走出胡雨瑾、胡雨瑜、赤练、裘御琴。
胡氏姐妹已知晓任务,分别幻化成田仲、田蜜的模样,然后开口道:“田仲(田蜜)见过凤师大人。”
白纤红瞪着大眼,仔细打量一会儿后,称赞道:“简直是叹为观止!容貌、气质、声音都一模一样。有此术在手,农家安定下来的事,十拿九稳了。”
焰灵姬道:“这事宜早不宜迟。迟了,恐朱家与田猛、田虎兄弟争夺势力,趁机抢夺因堂主失踪而悬空的堂口。”明眸流转,目光掠过一个个人,最后落在白纤红的身上,“你与我弟弟新婚燕尔,这个任务派你去,委屈你了。”
白纤红淡然道:“事态紧急,不委屈。”
焰灵姬道:“好。你此去农家,没有一笔大开销,那可不成。农家弟子和罗网刺客一样,见钱眼开,没钱可不行。”
焰灵姬一拍手,早准备好的裘御琴,双手递过一大盒金条。
金闪闪的金条,引得一旁的赤练眼热。
焰灵姬又吩咐几句,白纤红与胡氏姐妹领命而去。
白凤正望着,白纤红的背影渐远,忽然两只手遮挡在前。
赤练手舞足蹈,闹腾道:“人都走远了,还眼巴巴地望什么呢!哼,无功不受禄!那个白纤红一下带走一大盒金子,也不知道靠得住还是靠不住!”
白凤看向赤练,赤练冲他挥了挥小拳头,又鼓起匈堂,以示不滿。
赤练这一段时间以来,吃了大量的橘色果蔬,匈还真大了一圈。
白凤道:“咳,你刚刚说“无功不受禄”?原来你最近有在读书,难怪人变漂亮了,气质也提升了很多。”
赤练道:“那是。我用功读我九哥的著作。来到临淄城后,我才知道。九哥他是荀子的关门弟子,在儒家的辈分和学问可高了,备受人敬仰。”
白凤的心中,对韩非子的著作,是嗤之以鼻的。
韩非的著作,提倡要让老百姓穷。只有老百姓穷,你给一块带r骨头,他才为你效死命;只有老百姓穷,你给一个官位,他才懂得分尊卑。一言蔽之,是主张资源集中在朝廷,然后朝廷才有执行力。
在白凤看来,资源集中是战争的特征,谁能有效集中,谁能取得战争的胜利。但是,到和平发展时期,要的是流通,而不是集中了。嬴政、李斯等人,一直执行着对资源的强大汲取力,整得民不聊生。
白凤也怀疑过,韩非是不是故意这样写,然后坑了嬴政、李斯一把…
在赤练面前,白凤不会说她哥哥的坏话,而是旁敲侧击道:“那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想想你九哥是怎么死的,你又要怎么为九哥报仇?武功不高可不行。我为你挵到穷奇毒焰,有一段时间了,到今天为止进境如何?”
赤练道:“本女侠天资卓绝,已进境到你说的一流高手境界了。”
赤练把手掌摊开,一团刺眼的猩红毒焰在燃烧着。
赤练道:“陰阳家,本女侠绝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