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道:“怎么死的？”
卫庄冰冷而锐利的双目中，显出惋惜又不屑之色，说道:“被他的岳父，一个武功平平的人，偷袭致死的。”
白凤追问细节。
卫庄兴意阑珊道:“死了，就是死了。一个纯粹又窝囊的失败者，枉费了越王八剑之名，何必多言？”
白凤觉得，卫庄最近有什么事，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白凤的目光，投向话多的莺歌和墨鸦。
墨鸦道:“这事说来，话不算长…”语气略微照顾下卫庄的情绪。见卫庄没什么动静，墨鸦继续说道，“玄翦有一个宝贝儿子。这小子想阻止他父亲和外公火拼，却没想到在慌乱中让他外公得手。”
莺歌道:“玄翦不理解，儿子为什么不为母报仇。儿子又不理解，为什么一家人会刀剑相向。是上代人的恩怨，祸害了下代人。”
白凤道:“那玄翦的儿子，后来去了哪里？”
墨鸦道:“那小子说，要远离争斗，打算去齐鲁的儒家求学。”
白凤最关心的是周天子三剑的下落。宵练在蓑衣客，承影剑在白纤红，剩余的含光剑…莫非，玄翦的儿子会是颜路？
回顾玄翦的经历，是有这个可能的。
白凤道:“八玲珑又是怎么回事？”
墨鸦道:“八玲珑，是玄翦的能力。每一个死在黑白玄翦剑下的亡魂，会被玄翦的影子控制住，并具备生前的样貌、记忆、能力等。这个能力，叫做鬼车。鬼车，传说中一种有九个头的鸟，是上古凶兽。”
白凤道:“本躰一个头，影子捕获亡魂的八个头，加起来一共九个头？一人顶九，不错的能力。”
莺歌道:“无聊的能力。一旦亡魂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就会真正的消失。”
白凤道:“哦？这么大的弊端，是鬼车本身的原因，还是玄翦修炼不到家？”
莺歌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白凤心想，或许是玄翦修炼得不够强大，上古凶兽不至于这么弱。
至于八玲珑是玄翦一个人、而非八个人的事实，白凤并不感到意外。
之前，韩王安雇佣玄翦，去追杀李开。玄翦曾明言:“我们的人都来了，不管有没有鬼谷传人，你都支付一万两。”
——“都来”二字，表明囊括了刺客团所有人。当时，白凤也在场，并没有发现所谓的八玲珑。之后，白凤又暗中跟踪，一路追寻到玄翦的刺客团的驻地，也没有发现八玲珑。所以，白凤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八玲珑存在的真实性。如今，总算得到了证实。
白凤道:“对了，你们有没有留意，玄翦有一个叫白纤红的徒弟？”
白纤红，庞涓的后人。她放着鬼谷绝学不练，去做玄翦的徒弟。若是鬼车太弱，是绝对说不通的。
墨鸦道:“我们取走玄翦积攒的财宝后，殺散了一qun喽啰，其他人没注意。”
白凤道:“黑白玄翦的双剑呢？天子三剑呢？我得到情报，含光、承影、宵练三剑都在玄翦手上。如今下落何在？”
墨鸦道:“我们只知道宵练剑在蓑衣客的手上。当我们赶到时，玄翦的刺客团因哄抢财宝而发生了一场火拼。我们只发现蓑衣客的尸体。宵练剑不见踪影。”
韩千乘道:“我探查过蓑衣客的死因。是毒发身亡。伤口很细小，小到不用神射手的眼力，几乎无法察觉。我没见过承影剑，但可以确定是一把名剑造成的伤口。”
韩千乘擅长追踪和调查，提出一些墨鸦忽视的细节。
墨鸦道:“神射手的眼力？有那么厉害？”
韩千乘看向墨鸦，其深邃的目光，看着墨鸦心里直发毛。
韩千乘道:“你衣袖的缺口，是一种特殊的箭矢造成的。箭矢带钩，是赵军的胡骑兵所用。今早上你和他们交手了？”
墨鸦道:“额…厉害。”
卫庄打岔道:“你对收集名剑感兴趣？”
白凤道:“不错，我很感兴趣。你有么？”
卫庄道:“黑白玄翦的双剑在我手上。你能拿出同等价值的东西，我就和你交换。”
白凤道:“咦？这么说来，我应该晚一刻钟退出流沙？”
白凤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卫庄道:“缴获双剑的人是我，与流沙组织无关。说说为什么你会收集名剑，你不是改用槍了？你的答案若是让我满意，我把双剑送给你又何妨？”
卫庄的鹰隼眼神，令白凤有些头皮发麻。卫庄是一个直觉和判断都顶尖的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很接近白凤的秘密。
白凤的目光，飞快地环绕了屋子内一圈。这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更加让卫庄确信。鬼谷派纵横捭阖，其中最基础的就是察言观色，以此推断各方的心中所想。
答案当然是寻找因缘之物，看下双剑是不是因缘之物。但这个秘密，白凤不会輕意地让除了英灵之外的人知道。除了紫女知道外，赤练和田言都还不知道。
白凤道:“你送我？你怎么突然大方起来，真是少见。”一副警觉的模样道，“我还是选择交换。”
卫庄有些失望，冷哼道:“想拿出能打动我的东西，在这世上还没有几件。”
白凤道:“我可不一样。你是不是不久前和盖聂交手，结果你又输了？”
卫庄的眼神，一下锐利如刀，冰冷地殺气弥漫着这件屋子。功力弱的人，在这如坠冰窖的屋子，却大汗淋漓。
卫庄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白凤道:“黑烛尨与白烛尨互不兼容，使你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对付诸子百家还好。时间加速和时间减速，这两种能力让你游刃有余，輕松应对各种对手。可一旦对上盖聂，两个一半的力量加起来，根本抵不过一个完整的一。所以，无论交手多少次，输的人一直是你。我有两个办法，能解决黑白烛尨二者不兼容的问题。”
卫庄沉着的脸，一下三百六十五度转变，大感兴趣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白凤望了望四周。
卫庄道:“所有人都退出这间屋子，否则就是与我为敌。”
卫庄一时大喜过望，忘了这秘密事关鬼谷派。经白凤一提醒，卫庄立即下令，命令其他人暂时离开。
墨鸦等人陆续地离开屋子。
卫庄道:“他们已走远，你现在可以说了。”
白凤道:“烛尨之息的真正修炼方式，是一人修炼纯净的白烛尨，另一人修炼纯净的黑烛尨。二者互相厮杀，其胜者就能将黑白烛尨合二为一。这是鬼谷派流传下来的修炼方式，名为“祭典”。”
卫庄道:“难怪每代鬼谷先生只收两个徒弟，并安排他们互相厮杀，原来是这样。”
白凤道:“陰阳家觊觎鬼谷派的力量，暗中监视着你和盖聂的决斗。而你的师父无力抗争，于是把纵剑、横剑两套心法悉数传授给你。这样一来，你的横剑不再纯净，祭典就被破坏掉。”
卫庄陷入回忆中，半响才开口道:“如此说来，我已无法练成真正的纵横之术？”
卫庄一向视鬼谷派为天下第一，他不相信除了祭典外，还能有其他办法练成真正的烛尨之息。
白凤道:“不。还有一个办法。”
卫庄双目微眯，冷声道:“大言不惭。你以为告诉我一些陈年往事后，你再胡言乱语，我就一定会相信么？”
白凤忽然有一种“和盘托出”的念头，张了张口，摇首笑道:“差点忘了，纵横家最擅长谈判技巧。这等手段，卫庄兄又何必用在我身上？”
白凤催动功力，一道黑烛尨环绕自身。
卫庄冷眼旁观，不可思议地一幕出现了！明明是黑烛尨之息，竟然消去黑色，渐渐地泛着白光，最后化为白烛尨之息。
卫庄道:“这不可能！”
白凤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无相真气”，像云一样捉摸不定，时而幻化为白烛尨，时而又幻化为黑烛尨。”
无相真气，沐雪离修炼无相泪冰的绝学。白凤令她修炼烛尨之息，再三嘱咐黑白烛尨二者不能同练。沐雪离得到黑白烛尨秘籍后，原以为要二者择一。哪知她钻研后发现，她的无相真气能将黑白烛尨二者兼蓄包容。至于能包容多少，要看无相真气的修为高低。
风无痕，云无相。
无相真气，是像云一样的水属性真气。
什么是云？云是比一小滴水还小万倍的微小水滴、以及比一小冰镜还小万倍的微小冰镜组成的混he物。因此，无相真气和符录之术一样，是往小地练。
卫庄目不转睛地看着，想从白凤的演示中，领悟出道道来。
白凤收回烛尨之息，说道:“完整的烛尨之息，不但具备时间加速和时间减速两样能力，还拥有新的能力。时间回归，可以让任何伤势回复如初；预知未来，可以料敌先机，破解掉任何招式。”
有一门占卜算卦的剑术，叫独孤九剑。这门剑术，用易经六十四卦来归纳世间武功，号称破尽天下武功。然而，算卦的预知方式，又哪比得上直观地用心去“看”？
卫庄道:“不必说了…把无相真气的口诀给我，我命人去取玄翦双剑。”
白凤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白凤扬了扬手中的小册子，示意这是无相真气的秘籍。
白凤把流沙让给卫庄，是为了能专注修炼。不像李茂贞的谛听异能，听取人心就能增长修为，能做到发展势力和修炼两不误。裘御琴的重明鸟异能、赤练的穷奇异能，也属于这一类。她们三个要管理蜀山派和幻音坊，流沙这边没有精力顾及了。
流沙这边，真正让白凤记挂着的，是墨鸦和莺歌。提升卫庄实力，是为了让流沙的首领的实力强大，并形成一种无形的威慑，从而让流沙的成员更容易生存。
不一会儿，有两名流沙刺客扛来一个木箱。打开木箱，是一黑一白的成对双剑，赫然是越王八剑之一的黑白玄翦。
白凤一瞧，暗道这对剑还真是因缘之物，那么这笔买卖不算亏。召唤至今，已经很难找到因缘之物了。越王八剑，还真不一定能招英灵。像田言的惊鲵剑，就不属于因缘之物。
白凤大袖一挥，收取了黑白玄翦。
卫庄的目光聚焦在秘籍上，以他漠视诸子百家的自负，也不由称赞一声“很好。”
这本无相真气的秘籍，是沐雪离在墓派通灵塔中甄选的，凝集着先贤的智慧。特别是佛家的智慧。在秦末时，佛教还没传入中土。无相一说，自是没人提及。
卫庄收起秘籍，目光如刀，打量着白凤道:“你不怕我修炼了无相真气后，武功会超过你？”
白凤道:“你以为无相真气是很容易修炼的？这门功夫与众不同，全在一个“悟”字。越是修炼到后头，越是艰涩难懂。哪怕你用黑烛尨的时间加速，若是“悟”不到，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沐雪离修炼了十几年，才略有小成。一招“无相冰泪”，在墓王位面是鲜有敌手。若不是白凤向她灌输了现代科学有关“云”的知识，她还未必能突破到新的境界。不过，真正决定修炼进度的，还是精神力。因为无相真气是往微小练。没有强大的精神力，当水属性真气小到一定程度，修炼者就完全感知不到了。
卫庄道:“你都能成功，作为正统鬼谷传人的我，一定不会比你差。”
卫庄的语气，故意在“正统”二字加重。
白凤道:“你是担心我会乱传这门功夫？你放心，且不说烛尨之息对资质的要求奇高，我白凤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现有英灵中，仅沐雪离一人能修炼烛尨之息，由此可见门槛之高。其他人，不是资质不足，就是五行不搭。烛尨之息，需要的是水属性。
卫庄道:“记住你说过的话。”
完成这桩交易，白凤和墨鸦、莺歌小酌几杯后，话别流沙。
注意到流沙行动反常的，不止赵国和燕国。流沙拦截墨家粮车，早引起秦国的注意。陰阳家派出大司命，前来青歌城调查。
在一个墨家据点中，找到了大司命。
“是你！你…你终于来看我啦。”
“是，我很想你。”
白凤本想说“找你有事”，却见大司命的幽怨眼神，只好先让情商上线。
算算时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白凤没和大司命相聚了。
大司命去掉伪装，换回一袭火红的陰阳法衣。红衣似血，不及她目光如烧。她的炽热目光，像是要把白凤熔化。环视一圈，左右尽是被打晕的墨家弟子，大司命又烦又急道:“咱们换个地方，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妨碍我们的地方。”
白凤道:“哦？妨碍我们什么？”
大司命腰肢一侧，修长的长蹆，叉成一个艳魅的姿势。
大司命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
眉目传情，霞飞双颊。
白凤适可而止，一把揽起她的蛇腰，一跃而起，飞离这个墨家据点。
大司命道:“你这…这不是輕功，是真的在飞？怎么可能？”
白凤道:“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对风的控制，又上一个台阶，滞空无物信手拈来。”
大司命道:“不愧是我大司命的男人。”
白凤带她大司命到一个隐秘据点。
当初，因考虑到流沙要长期在青歌城经营，所以购置了不少宅院。这些宅院是用了化名的，安装了机关，配备了水、食物、药品。狡兔三窑，是在乱世生存的必备方式。
“机关没有触发过，没有人来过。看来城主調走后，青歌城的秩序还能维持一段时间。有些灰尘，简单打扫一下吧。”
大司命微微皱眉，正待寻找扫帚时，一个灰色的世界降临了。
大司命道:“道家天宗的天地失色？！”
灰色的世界，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功夫，原有的现实色彩逐一恢复，且色彩的“清晰度”大幅提高了。
大司命笑道:“用天地失色打扫屋子？这等大材小用之举，道家天宗的那些老不死若是知道了，恐怕要气得七窍生烟。”
白凤道:“过段时间，我会派人去寻道家天宗的麻烦。谁让道家掌门的信物——雪霁剑还寄放在道家天宗。”
此时，雪霁剑还在道家天宗的赤松子手里。道家人宗的逍遥子，应是在四年后击败赤松子的。但白凤这一cha手，十一年后，逍遥子将没有雪霁剑。
大司命微惊道:“你要和道家天宗开战？”
白凤道:“不。我是要一统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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