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节到来的前一星期，凝雪回到了老家。
小村庄是如此的宁静，早上起来，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峰在雾里时隐时现。
凝雪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衣服里就跟着奶奶去地里了。
冬天的早晨风吹在脸上有点生疼，但随着太阳的缓缓升起，凝雪还是把外套脱了，跟着奶奶在地里忙碌着，也许这样累一下，凝雪才会有一点活着的感觉。
远处的村庄渐渐升起了炊烟，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狗吠。凝雪很喜欢这样宁静的生活，但又是什么让她每年才回来两个星期，她在逃避什么？
在凝雪的记忆里，家乡的黄昏是很美丽的，但也是她最惧怕的。傍晚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人是绝对不会出门的，她不想看到那些人天黑时经过她家门口的恐惧的表情，虽然有些人不喜欢接近凝雪的老家，但是有几个老奶奶在晚上还是喜欢来和凝雪的奶奶聊会儿天的，凝雪也很喜欢听她们聊她们年轻时的经历，她们见过真正的土匪，她们经历了大地震……
凝雪也渐渐理解了为什么老一辈到现在这个物质丰富的年代依然那么节俭。凝雪一直以为时代的进步是从记忆里的黑白电视机变成现在的液晶数字电视和互联网，但是在老一辈眼里，时代的进步却是从晚上睡觉要担心土匪来抢劫，担心能否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变成夜里可以安心入睡，第二天起来依然可以做想做的事。
凝雪总是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讲述，期间偶尔cha一两句话，偶尔看看家里那几张老照片，时间就这样缓缓过去了。在农村里，人们睡的比较早，凝雪才九点半就睡了。刚睡下，电话就想了起来。
“喂？”
“凝雪，是我，旻雨。”
“有什么事吗？”
“你在干嘛？”
“睡觉。”
“这么早？”
“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你能不能对我的态度好一点？”
“不能。”
“好吧。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带你去一个地方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怎么知道，这几天在老家呢。”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前一天。”
“噢，那等过了年再带你去啊。”
“好啦，知道了，我睡了啊。”
“你自己一个人？”
“不一个人还和你啊。”
“那就好，嘿嘿。”
“好了，就这样了啊，拜拜。”
“拜！”
本来有点困的凝雪接到这个电话，这一夜注定是无法入眠了。而对方也是个不眠夜，她没说不去，那么就是她答应了。
旻雨家里的人看到他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有些摸不清头脑，他的父亲拿过他的手机看到通讯录第一个是凝雪二字，而其它的都是男生，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说什么。
凝雪看着手机发呆，当时她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记得。而更让她纠结的就是要怎么跟奶奶说她后天要走了，奶奶一直以为她会过了年再走的。
不管在哪里过年，总有一方会失落，爸爸和妈妈离婚，凝雪不知道过节的时候该和谁一起过。如果和妈妈，那么老家就只有爸爸和奶奶了，要是在老家，那么妈妈和哥哥又会如何过这个年，他们俩话没说上两句就会吵架，凝雪放心不下。所以凝雪很讨厌春节，春节或许只有那些家庭和睦的人家才会喜欢吧，她一直这样认为，也很向往，但是她讨厌自己有这种想法。
一天后凝雪还是坐上了去县城的汽车，本以为可以冷静面对任何事的凝雪看到奶奶失落的表情，她好难受，但是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她不想看到奶奶不开心，也不想看到妈妈难过，每到过年的时候，她似乎是最痛苦的那个。
中午到了家里，妈妈还没有回来，哥哥还在店里，家里又只有她一个人。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推门而去。
冬天的水月湖看上去有点萧条，虽然水还是清澈的，但是湖边的树木已经光秃秃的了，草也有点发黄。凝雪在老地方坐下，在这个喜庆的节日里，人们都忙着和家人团聚，偌大一个湖边，就只有凝雪一个人。
“哟，回来了啊。”
“嗯。”凝雪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春节快乐！”
“你也快乐！”
旻雨看着凝雪眼中有一丝淡淡忧愁，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她，想来想去还是采用了最直接的方法。
“怎么了，不开心吗？”
“有一点点。”这次凝雪没有蛮横地回答他，没有在像以前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可以和我说说吗？”旻雨看着有些无助的她，满眼的温柔，这是他对其他人从未有过的眼神。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凝雪抬起头看着天空，眼泪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旻雨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坐到凝雪身边，把她搂在怀里，凝雪也没有挣扎，就这样任他搂着。
“凝雪，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我不会说让你别哭了的话，如果你想哭的话，就哭吧，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装得那么坚强了，因为你不是一个人。等你哪天准备好了，把你的悲伤告诉我吧，不要一个人来承担痛苦，好吗？”
旻雨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凝雪紧紧搂住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什么破春节……最讨厌了……他们从来就不考虑我的感受……我最讨厌他们了……”
凝雪全身有些发抖，旻雨看到她这个样子，满脸的心疼，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悲伤啊，把怀里的这个女孩搂的更紧了。
许久之后凝雪不哭了，但是他们好像都没有放开彼此的意思。
最后还是凝雪先开口：“色鬼，放开我！”
“好了啊？”
“快点放开，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那我放开了啊，别舍不得啊。”
“爷爷叫你放你就放，色鬼。”
旻雨很无语地松开了手，看到她又恢复了那蛮横的模样，忽然之间松了口气，他似乎不想再看到这个女孩再流泪，他会手足无措。
“喂，刚才的事不许跟别人说啊。”凝雪红着脸小声说。
“为什么不说，都搂过了，你不就是我的了吗？”
“什么时候答应了，色鬼！”凝雪暴跳如雷。
“占了人家便宜后就不认人家了，不知道谁才是色鬼。”
“别恶心了，我认真的。”
“我知道啦。”
自从初中以来，凝雪就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了。一直以来她不知道能在谁的面前流下眼泪，而今天这个温暖的怀抱让她所有的防线都失效了。
虽然在这个喜庆的节日前有了个不美好的开头，但是大哭一场后的凝雪轻松了许多，和刚回来的妈妈兴奋地准备年货。
一个是为了供凝雪上学努力赚钱的哥哥，一个是和哥哥说话说着说着就吵起来的妈妈，还有一个妈妈离婚后交往的第二个人，如果没有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凝雪在其间闹腾，这个节日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年初二，这里的人似乎喜欢出去玩，凝雪也跟着家人去附近的云山古民居走走看看。
正当凝雪拿起一个木刻的少数民族娃娃看时，旻雨和他的家人也来到了这个地方，还有个女孩牵着他。看到凝雪他愣了一下，而凝雪转身就走了，眼里是那么的冷漠。
旻雨看着她进了另一间屋，他把那个木娃娃拿起来仔细看了起来，刻的很细腻，栩栩如生，原来那个看上去野蛮到家的人也喜欢这种东西啊。
“小雨哥哥，你怎么会对这种少数民族的娃娃感兴趣啊？”他旁边的女孩问道。
“少数民族？”
“对啊，这是个彝族娃娃嘛。你喜欢吗？”
“嗯，看着ting特别的。”他把后一句“就像她一样”咽了下去。
“小雨哥哥，我发现这次过年好像比以前都开心。”
“是吗，我觉得还行啊。”
“自从阿姨去世后，你就好像从没像这些天一样开心过，就算每天你都看着笑得很开心，可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个女孩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我不是故意提起过去的事的，对不起。”
“没关系啦，让你们担心了。现在已经没事啦。”旻雨微笑着对她说。
女孩看着他开心地点了点头。
凝雪很喜欢这里，虽然游客有点多，但是依然那么幽静，家人在客人休息的地方休息，凝雪就独自一人到附近逛逛，逛着逛着就到了民居后面的寺庙，这里除了一个僧人在这就没其他人了，凝雪正准备过去仔细看看，后面传来了脚步声，真扫兴，凝雪不耐烦地转过身要离开，但是刚转过去，脸瞬间黑了下来。
“咦，好巧啊，你也在这。”旻雨欣喜地说道。
“嗯。”
“你吃醋了？”旻雨凑到她耳边悄悄问。
“啥？”
“那是我表妹啦。”
“关我什么事！”
“那为什么有这么大一股酸味？”
“懒得跟你说。你怎么一个人？”
“你不也一个人吗？”
“当我没问。”凝雪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就要离开。
“不进去看看？去求一下姻缘啦，除了我就没人跟你表过白，会很寂.寞的。”
“我一生注定孤独终老，有啥求的。”
“那我怎么办？”旻雨一脸焦虑的样子。
“关我什么事！”凝雪说完就走。
旻雨看着她急急忙忙离开，看着看着笑了起来，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还真吃醋了。”慢慢转过身，向寺庙里走去。
雨和雪都有了一个还算比较开心的春节，但凝雪依然无法喜欢这个节日。
妙书斋小说网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