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坐在车子里,根本不知道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的涌动,他看着艾玛坐上了车子的后排,紧接着,兰斯也坐进了车子的后排。塞巴斯蒂安愣了愣,看了看副驾驶座的空位,把涌到嘴边的话语吞咽了下去,然后启动了引擎。
车窗之外,亚伦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的小伙伴们全部蜂拥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车子,雀跃的议论声若隐若现,“那是不是兰斯?那真的是兰斯?”随后就消散在风声之中。
“兰斯,你今天怎么和塞巴斯在一起?你要和我们一起过去伯班克吗?我以为你最近都在忙碌后期制作,根本没有空闲时间呢。我回来之后,给你留言,你都没有回复,我就猜测你应该因为工作而忙碌到不行。怎么样,后期制作的进展一切都还顺利吗……”
艾玛目光闪闪地看着兰斯,滔滔不绝地说着,那白玉般的脸庞绽放着明亮的光芒。
塞巴斯蒂安通过后视镜可以清晰地看到艾玛的神情,那双喜悦而欢快的眸子就说明了一切,这让塞巴斯蒂安内心深处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抬起视线,就可以看到坐在右侧窗户边的兰斯。
兰斯并没有对艾玛的问题做出回应,只是认真地倾听着——不对,兰斯只是在听着;还是不对,塞巴斯蒂安甚至不能确定,兰斯是否在听着。此时兰斯只是安静地靠着椅背,一脸平静,眉宇之间涌动着些许情绪,若有所思,窗外投射进来的斑驳阳光让那抹沉思氤氲起来,让人根本看不清楚。
艾玛却根本不在意,依旧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从奥斯卡开始,到“狂暴之路”剧组返程路上的趣事,再到回来洛杉矶之后演技学院的日常生活,彷佛有着说不完的话,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都渴望着与兰斯分享。
塞巴斯蒂安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有吐出来,兰斯的视线微微一抬,犹如剑芒一般刺了过来,通过后视镜折射到塞巴斯蒂安的眼睛里,这让塞巴斯蒂安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视线。狂跳的心脏差点就失去了控制,他双手用力紧握着方向盘,这才确保没有事故发生。
悄悄抬起视线,想要再次确认一下后视镜……结果准确地撞进了兰斯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塞巴斯蒂安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可兰斯却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平静的眼神却绵里藏针,让塞巴斯蒂安根本无法直视,只能讪讪然地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子里的温度似乎在下降,这着实十分奇怪——因为艾玛上车之后,心情就犹如飞翔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喧闹雀跃的气氛始终就没有消散。塞巴斯蒂安偷偷地用视线余光撇了一眼后视镜,还好,这一次没有和兰斯的目光对上,只看到兰斯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眉宇之间的凛冽气息让懒洋洋的阳光都变得萧索起来。
“……艾玛,”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塞巴斯蒂安脑袋里闪过了一个可能,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尝试一下也无伤大雅,轻轻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艾玛的话语,“刚才那个是谁?你们的关系看起来不错。”微微顿了顿,塞巴斯蒂安再次偷瞄了一下后视镜,“他是你的追求者吗?”
“谁?”艾玛满脸问号,根本不明白塞巴斯蒂安说的是谁,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亚伦?哈哈。”艾玛拍掌大笑了起来,“你是说亚伦吗?不是,他当然不是我的追求者,我们只是同学而已。”
塞巴斯蒂安不用回头,他就可以感觉到车厢里紧绷的气氛似乎正在消散,“是吗?我看你们刚才聊得很愉快,我还以为是这样呢。”
“我们只是在聊今天的表演课,课堂上老师让我们模仿动物,可以自己随意挑选。我模仿了大猩猩,着实没有淑女形象,同学们都笑翻了,不过老师却夸奖我了,认为我现在表演比以前更加流畅了。”艾玛随意地说到,然后就再次转过头看向了兰斯,“看来,在沙漠里磨练的几个月,我还是有很大收获的。”
莫名地,兰斯的心头微微一松,刚才那种无法压抑的烦躁情绪似乎开始消散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内心深处的琴弦微微一动,似乎有根羽毛轻轻拨动了一下,那细细的震动虽然轻微却带起了一阵阵涟漪,毫无预警的悸动杀了兰斯一个措手不及;垂下眼帘,鼻翼底下那淡淡的香气在温热的阳光底下发酵着,兰斯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瓣,这才意识到自己唇瓣的干涩。
嫉妒?难道他刚才嫉妒了?
上帝,这简直是他听过最荒谬的笑话了。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艾玛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脑海里随即就浮现了“狂暴之路”试镜时,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身影,那白色连衣裙伴随着她的赤脚舞步随风翻飞,亭亭玉立的模样惊艳了整片舞台……艾玛是一个孩子,对他来说,就是如此……随后脑海里又浮现出沙漠的那个夜晚,肆虐狂风之下,那双明亮的眸子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彷佛就连沙漠的夜色都无法遮掩……
停止。
兰斯的左手不由收紧成拳,大拇指狠狠地捏住了食指指腹,刹那间脑海里所有的汹涌都戛然而止,可是心底的涟漪依旧没有平复下来,这让他不由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一丝丝涟漪也彻底消散之后,轻轻呼吸了一口气,所有纷杂的思绪都暂时被摒除在外。
不管艾玛是不是一个孩子,这都和他没有关系。反正他不会喜欢她。
“演技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你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兰斯沉声说到,转过头,看着艾玛那双饱含笑意的眸子,嘴角的弧度轻轻勾勒了起来,只是兰斯也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平时的模样,“也许接下来你可以尝试一些不同的角色,和演技无关,更多是丰富自己的阅历和经历,增加自己对不同类型剧本、角色、表演方式的理解,打磨出来之后,自然而然演技就会更上一层楼了。”
兰斯保持了专业的态度,彷佛只是在和朋友交流演技一般,将自己的经验传授出去。没有更多,也没有更少,仅此而已。
艾玛微微顿了顿,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兰斯表情的每一个细节,她可以感觉得到,兰斯刚才情绪经历了激烈的起伏,即使兰斯努力压抑,但在那风平浪静表面底下的暗潮汹涌,她还是感受到了,她正在一点一点读懂这本神秘的书,一点一点领略这个世界的奇妙。不过,艾玛知道,她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艾玛强压下内心的情绪涌动,再次恢复了平时的笑容,彷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兰斯的不同般,“和演技无关?你的意思是,即使是一些校园喜剧也无所谓吗?”
兰斯耸耸肩,“不要小看校园喜剧。‘美国派’和‘春天不是读书天’都可以算是校园喜剧。”任何一种题材的电影作品,想要拍的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是当瓶,也是有技术含量的。
艾玛恍然大悟,“那看来,还是要挑选剧本的。”
塞巴斯蒂安轻轻松了一口气,车厢里的气氛总算是恢复正常了,不过……再次看向后视镜,兰斯看起来似乎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可是刚才离开剪辑室时的那种轻快却看不到了。塞巴斯蒂安试图从兰斯的表情里搜索出蛛丝马迹,找到问题的答案,但尝试了两次都一无所获之后,他就收回了视线,决定老老实实地不要多管闲事,虽然他还是有些担心艾玛……
转眼之间就抵达了伯班克,塞巴斯蒂安熟练地找到了混沌影业租赁摄影棚的位置——不是“狂暴之路”那种大型摄影棚,只是小型工作室而已,混沌影业的租赁工作没有收到太多阻碍,之前三个病毒视频都是在这里完成拍摄的。
车子在门口停靠下来,兰斯和艾玛先下车,塞巴斯蒂安还要去找停车位。
“嘿,兰斯洛特,兰斯洛特!”塞巴斯蒂安的车子才刚刚离开,远处就有一个充满欣喜的呼唤声传了过来,这里是伯班克,每天都有十几部电影在这里拍摄,在这里遇到熟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兰斯转过头去,远远地就看到了穿着一袭蓝灰色西装的小罗伯特-唐尼,高高举起右手打着招呼。
看到兰斯转过头来,罗伯特就摘下了自己的墨镜,大步大步地迎了上前,“兰斯,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脸上那热情洋溢的笑容充满了亲切感,脚底下那双松糕底的皮鞋格外显眼,让人不由担心炙热的阳光是否会融化这双皮鞋,“所以,顶着大太阳专程赶过来伯班克,到位是为了工作,还是过来摆放朋友?”
兰斯嘴角轻轻一勾,“工作。”简单明了的回答与罗伯特的长篇大论形成鲜明对比,“抱歉,我已经迟到了,回头再说。”说完,兰斯就不等罗伯特继续开口,下意识地拉起艾玛的右手,径直就朝前迈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