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并不大,两条主干道交叉十字,将城池分为东西南北。
城东位置环境恶劣,鱼龙混杂,城里的豪绅权贵纷纷唾弃远离,后来随着贫穷人口的增多,慢慢地铺满了城东。
于是城东也就慢慢地变成了贫民区。
而叶欢父子便住在这贫民区中。
当叶欢回到家里时,他的父亲就坐在朱漆早已斑驳脱落大半的小板凳上。
在他面前的圆桌上摆着两个大瓷碗和一个小圆碟,碗里盛满了白米粥,圆碟里装的是醋萝卜片。
“回来了。”
说话的男人一身粗布衣,身材清瘦,脸庞清俊温和,显得十分儒雅文弱,但却坐得笔挺,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让你进这间灵堂吗我不是不让你进,是你没有资格进来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都是因你而死的啊”
他指了指叶欢面前的令牌,“叶俊德,你大伯,那一战血溅三尺将将军府追杀而来的一波杀手堵在小巷屠戮殆尽,最后也力竭而亡。”
“叶宏才,你小叔,那夜一剑杀敌二十一,杀得将军府的高手人仰马翻,给你爹背着你的逃亡活生生地撕开了一条血路,号称一剑在手可藐天下剑士的宏才啊,最后却是死在了剑下。”
“叶泳诗,你姑姑,看着儿子被屠刀斩去头颅,七年未曾摸剑的她拎起一柄染血长剑便敢和敌人同归于尽。”
“叶兴安,你的小侄子,今年才不过三岁啊”
叶浩南一块块灵牌指过去,嗓音如雷,让人心颤。
这位顶天立地了一辈子的男人,竟是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哽咽不已。
“我们叶家满门英烈,死战到底,不堕威名,但是你却是真正的罪人啊。”
叶欢紧抿着唇跪在垫子上,然后将头狠狠地磕在了地板上。
砰砰砰
一下
两下
三下
接连磕了一百三十二下,声音不断回荡在阴凉的茅草屋内,一声接一声,一人接一人
一命换一命
一百三十二条人命,那便需要一百三十二个人来还
叶浩南抹去泪水,声音沙哑道:“我不管你为何可以聚气修行了,但你能够继续修行,那便是有资格进这灵堂了,你自己的债终究要自己去亲手偿还。”
“你看到没有,这灵堂里除了香火,一件祭品都没有,用不着啊,除了爹我,谁都吃不着了。”
“若是有一天你真的学有所成,重临帝都,那孙杰泰满门的人头,便是最好的祭品”
满门对满门
孙杰泰老匹夫,你且洗尽脖子候着
叶浩南看着那层层叠叠的灵位,挺直了腰杆,一如以往那般的顶天立地模样,他似是放下了一个长久压在心底的包袱一般,畅快地笑道:“欢儿,这趟离开青阳城我便与你分开两路走,你的眉眼已经长开,若不是熟人根本认不出你,若是跟着我倒是危险,还不如自己出去历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倒要看看天是不是要绝我叶家。”
叶欢一脸担忧。
叶浩南微瘸着走出了灵堂,只有铮铮冷语在阴凉的灵堂内回荡。
“放心,他们的追杀,爹还应付得了。”
叶欢这才记起。
在他以先天武锁之姿出世前,他爹才是叶家最惊才绝艳的男人。
自从他懂事以来,从来未曾见过父亲出手,便是当年那惨烈逃亡,他亦是昏迷在背,不省人事。
由始至终,叶欢都不曾知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修为。
但他记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一句传闻。
叶浩南。
叶家最有可能成就绝世境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