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回忆的过往。许多不该发生的,却都发生了。)
门外的台阶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陈风闭上眼睛,紧紧地皱起了眉毛。他知道进来的是谁,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在屋子间穿梭,似乎还在大屋里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在大屋里转了一圈,应该是没有找到爷爷,转身回到了堂屋。脚步有一点犹豫,在堂屋里转一转停一停,试探着咳嗽了一声,问了一句:“大爷,在家吗?”是二宝。
门帘外响起了水声,应该是二宝在从门后的水缸里舀水,之后便是咕咚咕咚的吞咽。
陈风站在门帘里面,激动地攥紧了双拳,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棉布,这是傻小子最后的屏障。
布帘掀了起来,二宝年轻的面孔扎进了陈风的双眼。他还是那么红光满面,小眼睛滴溜溜地往屋里看,目光穿过了站在面前的陈风,落在了横在炕上的小肉球身上。他笑了,一屁股坐在床边,伸手拍了拍那张黑黑的小脸。
“二宝叔……”孩子挣扎着睁了睁眼睛,伸伸懒腰便又微微的打起了呼噜。二宝又笑了笑,捏了捏闪着亮光的小鼻子,问他爷爷去哪了。
“不知道……”小胖子迷迷糊糊的回答。
他站了起来,嗑着瓜子走到门口,准备掀开帘子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回过了头。或许此时他看到的和陈风看到的是同一幅画面——一个肉嘟嘟的小胖子躺在明亮的屋子里,全身上下结实而有力,泛着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小鸡×鸡在蓝色的小内裤里硬挺挺的立起来,似乎还动了动……
二宝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着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看,又跑出屋子关上了院门,回来的时候又顺手插上了堂屋的房门……当他再一次走进了这间屋子,陈风听到了他粗重的呼吸。
他的脸还在犹豫,双脚却慢慢地来到了床前。坐在炕堰上,伸手拍了拍小胖子的脸。陈风猛地去抓二宝的肩膀,却仍旧是无济于事,只能看着他在小胖子的脸上亲了一口。
“铁牛,睡醒了吗?”
“二宝叔,干啥!”孩子似乎被这突来的打扰激怒了,没好气地推开了放在他胸前的手,把脸扭到了一旁,留给二宝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二宝伏在炕头,用他的臭手拨弄着孩子的耳朵,另一只手拍着他的屁股。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噌地站起身开始在口袋里摸索。不一会的功夫竟摸出来一张纸,笑嘻嘻地伏在傻小子面前晃来晃去。“小子,看这是啥?想要吗?”
孩子又一次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那张纸上的瞬间,小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几乎是蹿起来,两只粗壮的小胳膊死死抱住二宝的大手,大声叫着“给我……”
那张纸是二十块钱,陈风记得清清楚楚。
屋子里满是快乐的笑声,站在一旁的陈风几乎已经要忘记了将要发生的一切。在这小屋里,他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慈爱的叔叔在逗弄可爱的侄子。
但是注定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无论陈风如何叫喊,也不管他怎样向二宝挥拳,都无法碰触他们分毫。那惨白的光,穿透了时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却照不进躺在床上的黑小子的眼睛。
伸出手,张开大嘴强忍着那灼烧的疼痛,试图烧断这时间的丝线。可他就像是被裹进了一层保鲜膜,眼看着已经抓住了那条丝线,眼看着已经掐住了二宝的脖子,粗壮的手指依旧被那看不见的薄膜弹了回来……
看到二宝站起身,陈风累了,不再做任何挣扎,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傻小子好像是真的傻了,躺在床上张着小嘴一动不动。小男孩第一次喷洒出了白白的东西,从刚刚开始长毛的小鸟里,弄了满满的一肚子。
二宝弯下腰,又拍了拍小胖子的脸。安静的屋子里,陈风听到他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傻小子第一次喷洒出来的东西。
他穿过面前的陈风走出房间,就像是穿过了一道蜘蛛网投下的影子。堂屋的门响了,院门也响了……
坐在炕堰上,看着吓坏了的孩子,他还保留着那时的记忆。高兴的夺过了叔叔手里的钱,幻想着和海子去游艺厅打游戏。没有去理会叔叔伸手抓住了小家伙的牛牛,以为那就和小时候一样,大人都会捏小男孩的小雀儿。他不明白叔叔为什么会脱了他的裤衩,也不明白他为啥没完没了的摆弄,但他吃惊的看到他伸出了舌头,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直到那陌生的兴奋过后,是似乎永远也填不满的空虚,还有不敢告诉任何人的恐惧……
孩子终于动了,光着小屁股坐在炕堰上,两只脚耷拉在半空,呆望着眼前的空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不小心蹭上了肚子上粘粘的东西。眼泪从眼睛里转出来,挂在脸上的是两大颗晶莹的星星。
“妈……”
世界的颜色像灰尘一般飞散,只剩下一幅简笔的素描。这画面固定在陈风眼前久久不愿褪去,脸上挂着泪珠的孩子坐在炕堰上,咧开大嘴呼喊千里之外的爹娘……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忘记了,原以为自己从小便不再依恋把自己带到这世上的两个人,原以为心中柔软的角落早就没有了他们的位置。直到现在才想起,在最紧张无助的时候,心中最期待的,依旧是那抛除在记忆之外的温暖。
天空中响起了炸雷,两道蓝光在噙满泪水的眼睛里燃烧。
“那时候,你们在哪……”望着眼前没有吃完的早餐,温热的泪水在眼中涌了起来又干了回去,屈辱的感觉在这一瞬间挤占了整个世界。
不记得有多少次,他被突然出现的二宝抱起来。也许是在家里,也许是在庄稼地里,也许是在放学回家没人的胡同里……就像是一个鬼魂缠着无人看护的孩子。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是恐惧,却也是期待。
相信看到这里的每一个男人都会明白,在那个年岁,每一个男孩心里都藏着一条迫切想要钻出洞穴的狼,内心里随时都会爆发的火热啃噬着全身。但是没有人能告诉他这是为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只知道你长大了,你的身体每一天都在发生着不可描述的变化。这让你期待着每一个展示那些新鲜肌肉的机会,期待每一个告诉别人你已经长大的机会,无论这个机会是如何发生的。
但那也是挣扎在内心的恐惧,爷爷鲜亮的眼神和微微上翘的嘴角成了不可忽视的嘲笑,大人们偶尔的逗弄在你眼中也是带着侮辱的戏弄。所以你手足无措,所以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你会有意识的不再让任何人帮你洗澡,所以你会偷偷动手洗干净自己的内裤。
就在这矛盾中,陈风躲避着二宝几乎所有的行踪,但心中的小狼却一次又一次的渴望着那一天的那最后一刻重新发生。他奔跑,他逃避,他能躲就躲。直到最后被二宝抓住,便又突然不再反抗和挣扎。羞耻、愤恨、紧张、恐惧、期待、空虚,还有随之而来的莫名的满足充满了那个逐渐长大的身体。他甚至开始学着二宝的样子,在没人的地方摆弄那逐渐变化的小雀儿,欣然享受那突来的快感。
还有的时候,他逃不出二宝的掌心只是因为现在想来微不足道的诱惑。有时候是为了能在二宝家的电脑上玩一个小时的游戏,全身心的坐在那里,任凭那畜生上下其手。有时候是因为他手里拿着钱,有了它就可以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很多次,二宝都会张开嘴吞下小男孩喷出来的珍贵的白色。
慢慢的他长高了,也长壮了。嘴上的绒毛变成了一根根坚硬的胡须,雀儿也不再是白白嫩嫩的样子,变得黑黑壮壮了。他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大,却也越来越小。二宝在他心里留下的感觉,也慢慢地变成了纯粹的恶心。他有了足够的力量躲开他、反击他。他的世界里走进来另一个人,从此便把那屈辱的经历扔进了垃圾堆,再也没挖出来。
仔细回想,那时候他也试过逃避,在电话里求爸爸妈妈把他带走,但得到的都不过是一顿训斥,冷冷的扔下一句:我正忙,先挂了……再或者会在电话里告诉他,要是被人欺负,就去找二宝叔……
哈哈,生活就是这样奇妙。当局者,痛的刻骨铭心,却假装不记得。旁观者,肆意指点棋局,还盼好戏登场。
直到他再也不曾想起他们,直到爷爷年老体衰到看顾不了正叛逆的孙子……他终于和爹妈团聚了,却也终于不会再渴望他们的呵护。
门外传来了隐隐的呼喊,是孩子的声音。
从这呼喊声中惊醒,才忽然意识到这几秒钟的回忆里,他几乎把天地翻了过来。持续了一夜的阴沉变成了滚滚云海,闷热的微风也忽的在天地间肆虐,暗灰色的清晨一如被黑暗吞噬的深夜,只有千百条青蛇在空中飞舞,用惨白的光割裂那来自上古的混沌。
急匆匆跑出院门,一道闪电照亮了那幼时的水塘。在这瞬间的光明之中,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赤条条的站在岸边哭喊,瘦削的身形转眼间又被这黑暗淹没。<b>最新网址:f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