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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高山之上,有位老者席地而坐,鹤发松姿,双眼内如有星辰流转。
其目若朗星,望去似生机磅礴,身着素衣白袍,从容不迫,喃喃自语道:
“老夫陆吾,修行无数岁月,虽早已境界圆满,却始终不得前行之法。
且冥冥之中,忽感大限将至,似无生机可存,虽不得长生之法,却也无妨。
可心中还留有遗憾,既不明这天地之理,也无法究其这天外,还有何处。
我虽无缘法长生,但凭我颖悟绝人,今日自创一术。
此术念头早已心生,运转后却连我也不知有何后果,故而从不敢轻易施展。
时至今日,已无他法,终要一试。”
话音刚落,老者眼神中满是坚定之意,抬起右手隔空掐诀。
“天道茫茫,仙道渺渺,今留道种三千,散布天地,一一修成,融我法身。
分魂天地种道术,悠悠岁月到长灵,种道之术,起!”
只见无数乳白色的光芒从他周身浮现,漂在半空之中,在下一瞬却呼啸而去,飞向四面八方,消散在天地之间。
几息之间,此法便已施展完成。
而老者似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无力的垂下双手,全身伛偻。
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头发灰白,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成灰般。
过了许久,他又抬起头来,眼神涣散,空洞至极。
“此处天地以我为尊,今日便以我姓为此方世界之称。
以“陆”为名,自行生衍。
为日后计算此术施展之岁月,为保世间灵气长存。
从今日起,天地纪年称为“长灵”。
本尊将沉睡十万年,以惜寿元助我道成。
待我苏醒之日,便是我融魂破界之时,成就无上大道。”
说完这番话,他似想起一件无奈的事情,如自嘲一般自言自语道:
“或许当年,我不该杀他。
亦不知,道之路为吾身,又或许前方已无路。
我名:陆吾~”
老者的身影随着山峰渐渐隐去,微风拂过,就像此地什么都未曾发生。
长灵纪三万六千年整,楚国边界,陈家村。
这一天,烈日当空,骄阳似火。
陈老三虽已五十有六,正午时却闲不住身子。
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东奔西走,叫上了几个村民一起下地,正汗流浃背的锄田做活。
几个人正干的热火朝天,却突然听见远处官道上传来鸣锣之声。
他放眼望去,只见有一群人,自西而来,前排高头大马,骑马之人身上均系着红绸带。
挑着大红灯笼开路,后面跟着浩浩荡荡一队人。
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陈老三他们一瞧,队伍中间围着一顶红色花轿。
当即有人兴奋的搓了搓手,张口说道:
“嘿!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结亲呢?
这么多人,这么大排场,得花多少银子啊。
大户人家的日子就是阔气啊。”
那人羡慕的开口道。
陈老三接话道:“许是这旁边的镇子里,有人到了婚嫁之年吧。
不过从我们村里路过的人家,这还真的是第一回。”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搭着话,心想着要凑个热闹。
村子里很久没这么喜庆过了,站在官道上瞧着那队人越走越近。
在队伍走过一半时,却见天色突然黑了下来,乌云密布。
“这天咋变的这么快呢,要下雨了,别看了,我们赶紧走吧。
回去歇歇,这天色看样子一时半会雨也停不了,黑的怕人。”
不仅是他们几个人,官道上的结亲队伍也发现天色突然黑了下来。
顿时,倾盆大雨赶忙着一般从天而降。
犹如千丝万线,誓要将天地缝合在一起般。
官道上此时乱作一团,只听得此地沸沸扬扬。
人喊马嘶,风大雨急,雷声阵阵。
不多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阴沉的乌云遮盖住了所有的光线,犹如不见月光的夜晚。
此时却见天空中闪着青色的闪电,照映着人们,仿佛脸都变成了青色。
“妈呀~有鬼呀~”一人吓到高声喊道。
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巨响贯彻天地,暴雨来的甚急。
浑身湿漉漉的人群吓得如同无头的苍蝇,推推搡搡的踩在泥水里摸黑寻路。
此时若仔细看一眼天空异变,就可瞧出,这哪里是青色的闪电。
分明是云层变成了青色,仿佛泼上了青色的染料一般,浑厚欲滴,闪电穿过青色的云层。
时不时一闪而出,一瞬间的光亮让人无法分辨到底是云还是闪电的青色。
狂风呼啸,大雨滂沱,一场雷暴雨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官道上的人早已跑散,再无踪影,只剩下一地泥泞。
暴雨渐渐散去,只见这天空之上,宛如有一把把金色的利剑,刺破云霄,分割开黑天,拨云见日。
约莫着一盏茶的工夫,就已晴空万里,一道七彩虹芒悬于天地之间。
田地之间虽一片狼藉,但雨后草木泥土之芬芳,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轻松自在。
“人都跑没影了,算了,今日且不去了,明日天气好些再来。
这些人的胆子都是什么做的。”
陈老三嘀咕着,径直走上回家的路。
他穿过树林,行至一处空地之时,被引入眼帘的场景吓到心胆俱裂。
只见前方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血肉淋漓。
地上一处处水坑流进暗红的血液,看上去仿佛见到了屠宰棚那坑坑洼洼的血池。
在这一堆尸体中间,有一个被红布条包裹着的球状物体。
静静地搁置在那,因为距离太远,陈老三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虽然经常说别人胆子小,其实他自己也就比旁人好上那么一点点。
但是一个普通村民,何时见过这种血腥的场景,如何不怕。
当即两腿发软,迈不动脚,战战兢兢,强忍着恐惧并未晕厥过去。
他最终没有坚持太久,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涔涔,浑身起着鸡皮疙瘩。
过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稍微缓过神一些。
勉勉强强站立起来,正打算绕道回家。
却突然从尸体当中传出一声婴儿的哭声,他好不容易打起的精神,差一点再次被吓得崩溃。
他伸出双手,握住旁边的小树枝干,用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闭上双眼,让自己不再去理会这哭声,想要躲回家去。
可那婴儿似有灵性,仿佛感受到了陈老三的恐惧,当下停止了啼哭。
只是微微发出些轻哼之声,陈老三这才还魂过来。
这下子他却也像胆子大了一般,着了魔似的。
一心觉得这小娃娃甚是可怜,又想想自己与夫人早年丧子,膝下无人,竟想要把他带回去养着。
他缓缓挪动脚步,朝着那个红布条包着的婴儿走去。
路过那些尸体时,他看了一眼那些尸体的伤口。
都在颈脖之处被咬下一块肉,血液似被抽干一部分。
但是看伤口大小,却又不像野兽所为。
仿佛......仿佛就像孩子咬的一般,小巧整齐。
他不再考虑这些死人的问题,来到婴儿面前,看着那小孩的脸。
顿时就像有股力量压制着他那极度恐惧的情绪,整个人瞬间平静了下来。
婴儿也是满脸鲜血,包裹着他的布条也在向外渗着红色。
分不清到底是这孩子身上流出来的,还是被沾染上的。
“你若活不过几日,可不能怪我家境贫寒。
只因世道不好,生你之人将你丢在此地,生死不问。
今日,你我有缘,我便带你回家。
以后,我养你。”
那个婴儿望着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很喜欢的人,满脸嬉笑。
他望着陈老三,那相貌极其可爱。
十三年后,寒冬腊月。
陈家村村头聚集着数十位男女老少,好似送别一般。
各自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嘘寒问暖。
其中有些个青壮年,背着绳索干粮与铁器,跃跃欲试。
近些年来,粮食虽然生长的多,但是这几年却有很多吃草食的野兽。
它们不知从何而来,专门糟蹋庄稼。
虽不吃人,但却身形矫健,速度极快,难以对付。
导致每年的粮食都不够吃,于是村里人都结伴而行。
到不远处的山里打野味回来吃,这才有了村头的这一幕。
陈老三也在家里准备着,本来他这个年纪,是不用跟随大队伍出去犯险的。
村里很多人都劝过他,毕竟年纪大了,也不比年轻人利索,有的时候甚至会成为拖后腿的累赘。
“夫人,我今天跟他们几个去到山里。
要是逮到野味,又能吃好些天了,你跟云儿两人好好在家等着啊!”
陈老三一边利索的整理着干粮、麻绳、武器,一边说到。
“老三,要不还是别去了,听他们说最近几年那边山里出了精怪,很多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很是危险,你年纪大了,还是在家干点别的吧,别去了,安稳一些。”
接话的是一个老妇,年岁也近七十。
她是陈老三的夫人,叫徐珠儿,两人早年有个孩子,却不幸夭折,后来再也没有生养过。
但她读过书,性格要强,外柔内刚。
所以即使家里环境不佳,衣食艰难,却也从未如其他女子一般哭闹、埋怨。
当所有女子为人之妇后,都结起头发,而她却自己把头发给剪了。
村里人不解,甚至背后骂她不孝。
她也不理会邻居的看法,反而却自称干活方便。
陈老三便也由着她,两人关系比旁人家里好上太多。
“爷爷,今日天寒地冻,我给你倒杯酒,暖暖身子,再出门去吧!”
说话的孩子叫青云,当初陈老三就是把他,从死人堆里抱了出来。
现在已有十二三岁的样子,相貌朴实,却非常机灵聪明,成熟懂事,深得两位老人家的喜欢。
他看见爷爷并未答应要求,心知劝说不过,故而直接从屋里搬出一小坛自家酿的酒。
打开泥封,倒上一碗,又望着陈老三说到:
“爷爷,你这次只喝一碗。
剩下的酒,等你们打了野味回来后,烧着一起吃。”
“好!听我们家小云的,等我们回来,再一起烧酒吃。”
陈老三喝下一碗酒,伸手摸了摸青云的头发。
眼里满是慈爱,接着又打趣道:
“喝了云儿一碗酒,
浑身是胆雄赳赳。
不辞天寒山间去,
只为冬粮往家来。
哈哈......”
半晌后,队伍整理结束,老人小孩都在村头送行。
看着他们一行人各自拿上包袱农具,唱着山歌启程。
徐珠牵着青云也在人群里,望着他们向远处渐行渐远。
直至消失不见,她转头看向青云,轻声说到:
“小云,回家吧。”
“嗯。”<!--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