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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亲们听说村长的魂魄已经投胎去了,再也不会晚上出来闹了,都对我非常感激,又要设宴款待我和师娘。就连之前小看我的几个老人也调转了态度,有些村民还带着礼物私下来找我算命,俨然把我当成了一个算命先生。
我虽然跟师父学过相术,但正心派有严格的规矩,绝对不能把相术用于算命一类的封建迷信活动,因为我们不是江湖骗子,给人算命就等于泄露天机,积累得多了是要遭天谴的。
舅爷的魂虽然去投胎了,但是这件事还没有完全解决。我答应过舅爷,帮他调查死因,就绝不能食言。如果答应了鬼的遗愿却食言的话,是有损阴德的,干我们这行最怕的就是损失阴德,常跟鬼怪打交道难免会犯忌讳,要是再损失一点,死后肯定没好了。
目前来看,这件事的主要疑点在于深水沟。深水沟离刘家村几千米远,远远超出了水鬼的活动范围,而且就算是偶然上岸勾魂,也应该去离深水沟最近的赵家庄。由此看来,背后很可能有人捣鬼。
根据我的调查,有嫌疑的人主要有三个:
1.表舅刘国宇和舅奶王凤霞。从表舅和舅爷昨晚的对话来看,他明显有一些秘密被舅爷知道了,而且一定非常严重,不然他也不至于那么害怕。
2.城里的开发商。村里人说,城里有开发商要和刘家村签订征地协议,要在村里搞建设,村里人不但能拿到征地金,日后还有股份。可是被舅爷拦下来了,他不相信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担心大家被骗。所以开发商,甚至一些妄图发财的村民,都有动机。
3.老瘸子。老瘸子曾说过舅爷家里会有死灾,难道只是巧合吗?
另外,如果舅爷是被人害死的,这个幕后人能操纵水鬼离开深水沟,必定也是灵异圈的人。师父啊师父,我的第一个案子,您就想让我跟同行交手吗?
说实话,我真的有点怕了。再厉害的鬼也只是个鬼,有时候真正可怕的,是居心叵测的人。尤其在不知道此人道行深浅的情况下,敌在暗我在明,处处都要提防着。
我们这边正在屋里吃饭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随后就有几个暴发户模样的人,跟着村民一起进到舅爷家的院子。
这些人一进院就直奔我们,其中一个带头的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对着舅奶说道:“嫂子,没想到我才走几天,村子里就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今天我特意请来城里有名的阴阳先生,好让大哥来世投个好人家。”
“马真人,您进来吧!”
随着他的召唤,又有一个身穿黄衣大褂的老者从外面进来。我一看他的打扮,忍不住嗤笑一声,整个一个四不像——手里举个幡儿,头上戴的是道帽,前胸又印了个卐,典型的江湖骗子。
马真人一进门就故弄玄虚地说道:“嘶……果然阴风阵阵。何方妖孽,有我马真人在此,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林先生,我需要开坛做法,屋里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马真人对那肥胖的中年人说道。
“哦?想必是老刘大哥的阴魂未散,马真人,您可千万手下留情,不要伤了我老刘大哥。”
马真人信心满满道:“放心,贫道自有分寸。”
我眼看这俩人在这一唱一和,笑得肚子都疼了,这才叫演员啊,再看看当今那些小鲜肉,演的都是什么玩意。如果我猜的没错,眼前这个姓林的胖子就是城里来的开发商,马真人是他找来的帮手。不过瞅他俩这副德性,谁要说他俩是幕后人,我能跟他急。
表舅也看出来这是个骗子了,起身不满地说道:“行了林老板,我爹的阴魂昨夜就被送走投胎了,你们哪来的回哪去吧。”
林胖子心道我这紧赶慢赶的,还是来晚了?于是有点尴尬地看着马真人说:“这……马大师?”
马真人不愧是老江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佯装思考道:“这院里有脏东西不假,但也未必是你们说的那人,待本真人作法把它擒来一问便知!”
乡亲们不知真假,但这些日子被鬼怪折磨怕了,担心还有其他鬼魂作祟,大多都同意让马真人开坛做法。
马真人立刻叫人在院内立起大坛,从包袱中拿出丹鼎火炉、桃木宝剑、铜铃等一干道具,随着火炉一点,立刻取出灵符高声道:“天灵灵,地灵灵,四方神明快显灵……”
我偷偷一笑,手上也略施小法,只见马真人手中符纸凌空自燃,烫得他急忙脱手。
乡亲们不明其理,还以为马真人真有法力,不由轻声赞叹。可马真人自己清楚,他那一套小把戏还没开始用,符纸怎么会自己燃烧了呢?
马真人晃了晃铜铃,心里有点发毛,空中劈划了两下桃木剑,嘴上接着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啊!”
法诀还没念完,眼前缭绕的丹炉烟火,突然化作猛鬼之形,朝马真人扑去。吓得马真人顿时扔掉手中道具,被追得满院乱窜。
乡亲们以为真的闹鬼,也喧闹着奔逃起来。
见状,我连忙高声说:“乡亲们莫怕,区区小鬼,我随手就能收服!”说着,我拿出一个布袋,对着白烟喊道:“乾坤袋,给我收!”
只见白烟果然被我的“乾坤袋”收了进去,一点都不剩。
浑身狼狈的马真人看了看我,扶正了头上歪掉的道帽,心虚地说道:“原来有高人在此,是马某人唐突了,告辞!”说完便灰溜溜地跑了。
林胖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马真人,闹了个大红脸,急忙跟着跑了出去,其他人见带头的都跑了,自然树倒猢狲散,没一会院子里就只剩下刘家村的村民了。
经过这件事,村民们对我更加信任。可他们哪里知道,白烟只是我弄的小把戏罢了,所谓的乾坤袋,也只是个普通的布袋子。
我刚刚坐下,师娘便凑到我耳边说:“你小子跟谁学会骗人了?”
我小声说:“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时,表舅借机大声对乡亲们说道:“乡亲们,你们看见开发商的嘴脸了吧?他们找个假道士想来骗我们,我爹说的没错,他们根本就是骗子,大家可千万不能被他们蒙骗了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刚才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有些人借此看清了林胖子的真面目,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和他签合同。还有人当即痛哭起来,愧疚自己冤枉了村长,导致他死不瞑目。
不过更让我惊讶的还是表舅,他还算有心,真的把舅爷的话放在心里了。
吃完饭,我就让表舅带我去了深水沟,起初他怕遇上水鬼,就不太愿意,但舅奶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便不再推辞了。
我们在深水沟附近转了转。说是水沟,其实已经有一条河那么宽了。我感受不到附近的阴气,水鬼找到替死鬼后就会去投胎,想来这里也没有其他的鬼了。
想让水鬼上岸,并非没有办法,而且如果没有破坏的话,应该还能留下线索。我找了很久,果然在岸边的一棵老槐树下找到了一根倒钉土里的特殊木桩——引路桩,也可以叫引魂桩,有了这个东西,水鬼就能顺着它的方向,短暂离开水沟。如果把引魂桩沿路引向刘家村,再在岸边烧上三柱引魂香的话,水鬼便能跟着过去了。这种方法通常用在头七回魂的时候,引领灵魂回家,然而用在这里,一旦法术失效,很可能会发生反噬,自己反而成为水鬼的替死鬼。所以,用这种方法的人,道行不会太高,这倒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连忙叫上表舅原路返回,跟我一起寻找这种木桩。一路上虽然没有收获,但我发现了一些土地上有钉过引魂桩的痕迹。我猜想是幕后人事后清理了引魂桩,但不小心遗落了最不显眼的那个,被我发现。
刘家村上下七十六户,二百多口人,会是谁想害舅爷呢?
我偷偷瞄了表舅一眼,怎么看他也不像大逆不道的弑父之人,可如果……如果我猜测的那件事是对的,有没有可能是他呢?还有老瘸子的嫌疑也很大,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他,昨天晚上他又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去村后戏台呢?
“表舅,今天有人见到老瘸子吗?”我问道。
表舅摇摇头:“反正我没看见,从昨天晚上就没再见过他,回去以后我问问别人。”
我想了想,心生一计,随即说道:“发动乡亲们去找他,就说我已经调查出来了,他就是害死村长的凶手。”<!--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