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夜无眠的龙羽静静看着波光粼粼的池塘，思绪万千，不知该从何处斩断!
黎月端着药来到他身边，温声道：“怎么了？”
“你们不应该将我救出来的!”龙羽沉声道，语气中满是对自己的责备!
黎月温声细语道：“你认为是你的错造成如今局面，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没有龙羽，也会有齐羽这些人令齐伯伯如此做!错的不是你，根源在于皇帝熟稔齐伯伯的脾性!”
“很多事无法躲避，就算重来，过程或许会有不同，结果一模一样!”
龙羽好像有些释怀，不再纠结，接过药一口喝下!
她望着龙羽脸上的疤痕，比之前好转不好，依旧醒目!
所以她很责怪自己，当时怎么没有阻止龙羽!
她未有意识龙羽的自我责备和她的归咎自己，本质上是一样的!
安慰他人的人却是独自承受歉疚后悔!
“齐叔出来了!你们快回来!”传音符响起李启灵焦急的声音!
龙羽呼出一口气，终于到做决断的时候，这次怎么说也不能再成为累赘!
一夜间，有口皆碑的宰相齐绍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文臣武将、文豪大家、市井贩夫、乡野百姓无一不对其口诛笔伐!
甚至很多人不远千里赶到大景城，只为在齐府门前骂一句，发泄自己的愤怒!
“老夫眼瞎了，才把他当做英雄!”一位曾经夸耀齐绍的大文豪悔恨当初!
“羞于尔等为伍!鼠辈应当被处以死刑!”一位年轻激进的书生来到齐府门前，放声大骂!
不仅没人责怪他丢了读书人的礼节风气，反倒连连拍手称快!
顺应民心的英明皇帝派出下属逮捕齐绍等叛逆!
如今正在路上，皇宫离齐家不远，齐家离消亡很近!
为了防止齐家有人暗中逃跑，无数人自发地堵住齐府前前后后，不让齐家人有丝毫逃生机会!
他们很自信，从昨天事发到如今连只老鼠都未曾跑出!
待在书房一夜，不知是否入睡的齐绍走了出来，剩下还在齐家的人全部汇聚在这里!
齐绍问莫衫：“齐悬他们走了吗？”
“一切安排妥当!”
在齐绍之事引起轩然大波不久，莫衫就遵照齐绍事先的计划将未被皇帝列入必死名单的所有家仆丫鬟以及齐悬、庄开宇在内的武者悄悄送往关家和甄家避难!
而避无可避的齐家自家人以及龙羽、黎月、李启灵、莫衫、云登这些齐家的忠实拥护者空守这座偌大且冷清的齐府!
这些日子来罕见的门庭若市!
他们更希望今日依然是门可罗雀!
春日明媚的阳光和煦，照耀下无数生机，只将衰败撒向了齐家!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走吧!”齐绍气定神闲，完全不像是即将被捉补入狱的奸臣贼人!
早已知晓此事莫衫果断回答：“好！”
“父亲、莫老，走什么？”齐元山代表在座之人发问!
龙羽不明白或是不愿明白话里面的含义!
莫衫似是早料到这一步，希望齐元山能让他回心转意吧!
“后院有座隐藏的传送阵，通往距妖魂山脉最近的江云城!皇帝都不知道!龙羽你来自瀚海国，就麻烦你把元山他们带往瀚海国!”齐绍语气如平常叙述鸡毛蒜皮小事一般!
“那……您呢？”龙羽声音微微颤抖!
“我答应陛下要留下来!”齐绍说出所有人不愿意听到的回答!
留下来等待死亡!
“为什么？”龙羽不顾辈分质问!
“许下的诺言应当信守!”
“这是小孩子才相信的可笑说法!”龙羽争辩道!
“可笑是因为很少有人能做到，总有人将笑话变成神话!”
“龙羽，你不要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真的和你无关!可能与你有关系，但关系不大!”齐绍苦口婆心说!
刘乾尸体、龙羽出狱换他承认谣言!
齐悬等人归附关家、甄家，安然度过一生是以他的死为代价!
至于剩下被列入必死名单的人只得靠自己本事逃出生天!
所以说确实和龙羽关系不大!
他要走了，齐悬他们就必然会成为替罪羊!皇帝发泄愤怒的对象!
但他不能说出口，否则齐悬庄开宇这些忠义之士宁可身陨也要逼他逃脱!
“爷爷，可是你也答应过老祖宗齐家不该再有人死!”
“除夕那天老祖宗吩咐过我们，若是您不肯离去，绑也要带你走!”
齐白辰言之凿凿!
龙羽似是抓住了机会，劝说齐绍：“齐伯伯，和我们一起走吧!求您了!”
说完竟是给齐绍下跪!
事态发展至此，怎么会和自己没关系？无非是安慰自己罢了!
齐绍眼神越过龙羽，望着远处晴朗湛蓝的天空，熟悉的景色还能见几次!
他答应过祖父，也答应过陛下，他更是答应过先帝守护余弦国!
诺言无先后顺序，其实全部都要实现，若是实在难全，便选择分量最重那一个!
有什么抵得上一国的分量？
“赶快走吧!等会就走不了了!”齐绍下令道!
“爷爷，我不走!我和您一起!”齐白辰坚决摇头!
“我也不走!”龙羽紧随其后，不假思索道!
“父亲，您不走我也不能走”齐元山眼神决然!
“齐叔，启灵虽是贪生怕死之徒，但还是知道生死之上犹有道义!我于唐林城不得不舍弃元海，后悔不迭!今日启灵不走!”李启灵不肯后退!
“黎月这些日子在齐家感受到很多不曾感受到的温暖!愿为齐家赴汤蹈火!”黎月无愧巾帼!
云登执弟子礼道：“学生当谨守老师教诲，不敢违背师长命令，但此时此刻云登宁做逆徒，也不想自己遗憾一生!”
莫衫不言一声!
贺嫣然眼神里尽是哀求!
窝在她怀中的小紫使劲摇头，泪水洒出!
他失去了母亲，好不容易遇见了令他敬重的长辈，不愿看着他死去!
“给我赶快走，皇帝的人到了就真走不掉了!”齐绍严肃起来!
“不走!”众人异口同声!意志坚定!
“你们想干什么？让你们走就赶快走!别磨磨唧唧的!”邱舒兰大动肝火!
齐元山愣了一下，没想到母亲竟会站在父亲这边，硬着头皮道：“母亲……”
“谁再废话，老婆子就敲断他的腿!”邱舒兰不给他们任何争论的机会!
莫衫算了下时间，估摸捉拿他们的人真的快到了，开口说：“走吧!抓紧时间!不要浪费齐绍费尽心思弄来的机会!”
龙羽咬住嘴唇，他真的不想走!
最后，他艰难跨向后院!
走出房门的那刻，齐绍叫住了他，看着他脸上毁坏容貌的疤痕说：“龙羽千万不要心生愧疚!你的确没有什么值得愧疚的地方!是齐家连累了你!”
他深深一鞠躬!
龙羽以同样的动作回礼!
转身潇洒离去!
羁绊紧紧联结，纵使天地也无法割舍!
来到传送阵，他回望了一眼这座刻入骨髓的宅邸!
大景城中唯一一处给予他温暖的地方即将变作回忆!一如之前的唐林城!
短短半年光阴，十七岁的他经历了许多人度过一生才遭受的悲欢离合!
恍如百年匆匆!大梦一场!
余弦国碾灭了少年该有的一切!
天真、热血、朝气、喜悦……在丑陋的现实前不堪一击!支零破碎!
他还剩下什么？
仇恨、悲愤、遗憾……
他握紧拳头!
发誓今后定要让余弦国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龙羽走了!”黎月呼唤道!
“好!”龙羽回过神来，笑着点头，一步踏入其中!
还好有佳人、挚友相伴!
突然光芒大绽，引人注目!
“不好!齐老贼要逃!”
“大家冲进去!拦住他们!”
齐府外的人纷纷大喊!撸起袖子打算破门而入!
“住手!”王玄不知何时来到此地，地玄二境震慑住了众人，他举起手中刻着五爪神龙的金黄令牌，大声道：“奉陛下之命，捉拿齐绍一党叛逆，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安详坐在太师椅上的齐绍自动滤过了府外的沸沸扬扬!
或许大限将至的缘故，他不由得回想起过往的很多事!
回忆之箭顺着光阴到射!故事故人回溯!
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像是伴奏!如下酒菜使得回忆有滋有味!
欣赏的后辈，龙羽、黎月、甄天睿、云登、齐白辰。
已经足够独当一面的儿子齐元山、等同于亲子的李启灵、韩国公甄闻。
莫衫、关杰愿以及诸多逝去的故友!
三十年前成就他的战争历历在目!
自然也是忆起先帝临死前的嘱托!那个他坚守三十年的誓言!
依然令他苍老的身体热血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