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捕快那边可有讯息?”爹爹问道。
“尚未得到任何消息。”
“现在‘猎人’一事总算告一段落了,空余众多衙役,再调遣二三十人协助孙捕快缉拿宋侍郎的管家。”爹爹说,“把这个人的信息给我全部调查出来。”
管家姓戴,名清,老家确实在方城,戴清在宋奕壬辞职回到涿郡时就做了他的管家,至今已有五、六年的光景了。爹爹还不确定宋奕壬是不是戴清杀的,但他在宋府做管家那么长时间,也看得出来宋奕壬格外信任他,戴清肯定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情,爹爹想把他抓回来细细询问。
可是孙捕快把方城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这戴清果然有猫腻!
好不容易把“猎人”的事情给处理完了,这下又出了件这么事,把爹爹再次整得焦头烂额。爹爹先后派遣了五十余名衙役协助孙捕快寻人,他们兵分几路,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在荆州找到了戴清,并把他带回了县衙。
“戴管家,我寻得你好苦啊!”爹爹见到戴清后,脸上的表情很愤怒,要不是顾虑到县令的身份,他肯定上去就是一顿揍了。
“县令大人找我作甚?”戴清佯装无辜。
爹爹愠怒地反问道:“我找你做什么你不知道?”
“小民一直安分守己,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还请县令大人明说。”
爹爹望着他,许久才开口;“戴管家,你在宋府待多久了?”
“五年?六年?记得不清楚了,时间挺长的了。”
“那你觉得宋奕壬这人如何?”
“老爷这人还可以。”
“说详细点。”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爷他自然有好的方面也有坏的方面,但现在在这里说死者的坏话着实有点不妥吧。”戴清面无表情地说道。
“戴管家读过书吧,说话引经据典的。”
“也考过进士,只是榜上无名罢了。”
“宋侍郎挺信任你的。”
“这是自然,我跟老爷的时间最长。”
“你之前说宋侍郎收到过一封神秘的信后就改变主意留在了涿郡,还说他看完这封信就把销毁掉了?”
“是的。”
“我们在他书房里找到了这封信。”爹爹用一种深邃的眼光望着戴清。
“那岂不是好事?”他说,脸上依旧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你说宋侍郎与谁有如此的深仇大恨?连心脏都被挖掉了。”爹爹突然转换了话题。
戴清与爹爹对视了一下,说:“难道不是‘猎人’吗?”
“不是。”
“那我就不知道了,县令大人不抓凶手却大费周折地抓我,到底有何用意?莫不是认为我就是那个凶手?”
爹爹笑着说:“戴管家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没说你是凶手啊,我只是想从你那了解一些信息。”
“好吧,那我一定好好配合县令大人,还望县令大人早些抓住凶手,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杵作的尸检报告表明宋侍郎右手的中指指甲盖翻了过来,死前应该与凶手进行了较小程度上的搏斗。对了,我们还询问了宋侍郎家里的下人们,听他们说,宋侍郎被杀的当天晚上,戴管家进了他的房间。”
爹爹已经对他表示了怀疑,可戴清的脸上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淡然地回答:“正是那天晚上老爷把他写的信交给了我,并跟我嘱咐了几句,仅此而已。”
“你让我怎么信你?”爹爹问。
“那县令大人为什么就怀疑到我身上呢?”
“我方才不是说我们找到了那封神秘信吗?”爹爹拿出一张信笺递给戴清,说,“这就是。”
戴清伸出左手接了过去,打开,“这不就是一张白纸吗?”他疑惑地问道。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轻微的表情变化。
爹爹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是左撇子。”爹爹开口。
“对啊。”
“可我记得那天你把宋侍郎写的信递给我的时候用的是右手啊,这是为什么呢?”
“县令大人你记错了吧,当时我用的是左手。”
“不不不,我绝对没记错!”爹爹意味深长地望着戴清,“我猜戴管家左手上有抓痕吧。”
“怎么会呢?”说着,他撩起左手的衣袖,将左手的整个手臂露给爹爹看,“县令大人你看看哪有抓痕?”
“戴管家,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纵然有抓痕,现在也消除的差不多了吧。”爹爹说。
“县令大人没有证据可不能污蔑小民啊。”
“戴管家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爹爹哂笑道,“坦白从宽,你还有可能在牢狱里过一辈子。”
“根据隋朝律令规定,大人如果没有证据的话,不消十五日,就必须放我走!”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证据呢?”爹爹说,“我只是希望你自己能坦白罪行,这样还能从轻处理。”
“杀老爷的不是我,我坦白什么罪行?”戴清语气坚定地说。
这时,孙捕快走了过来,将一枚木制盘钮递到爹爹手中,说道:“大人,依你所言,我们在宋奕壬死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戴清看到这个盘钮,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脸色大变。
“戴管家,这玩意你熟悉吗?”
“大多衣服上不都有的吗?”他佯装淡定地回答,可他的腿有了轻微的抖动。
“这就是你衣服上的吧!”爹爹斩钉截铁地说,“你杀害宋侍郎的时候,他在你左手上狠狠地抓了一下,导致他的右手中指指甲盖翻了,同时他还抓掉了你衣服上的盘钮,留下了最为关键的证据,你还狡辩什么?”
戴清终于绷不住了,双膝跪倒在地,恳求道:“我承认是我杀的宋奕壬,县令大人饶了我吧,你就当做什么也……”
“休想!”爹爹打断了他的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读过书,《老子》里的这句话应该知道吧!”
“是!”他哭着回答。
“现在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了宋奕壬吧。”
戴清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最初那自以为是的神情早就烟消云散了。
“宋奕壬这人脾气有些怪异,经常无缘无故地就打骂我们这些下人,尤其是当他知道‘猎人’回到了涿郡的那段时间里,他的脾性变得更加暴躁,三番五次地拿我们发泄。有一次他把我打得半死,我躺在床上养病,我的老娘不远千里地从方城赶过来照顾我,结果这个混蛋竟失手把她老人家打死了,就因为这件事,我才下定决心要杀了这个王八蛋!”戴清的表情变得很愤怒,好像宋奕壬就在他身边,他随时要再次结果了宋奕壬的命似的。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留在他身边给他当管家?”爹爹好奇地问。
“我就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结果了这混蛋的狗命!以前偶然听到他提过在洛阳的时候,他曾派人偷取了隋炀帝的玩物,然后栽赃给江洋大盗‘猎人’的身上。于是自那时起,我四处打听‘猎人’的踪迹,就想将这件事情告诉他,让他杀了宋奕壬这狗贼。当我得知‘猎人’回到了涿郡的时候,我便想方设法地向他告知了这个秘密,结果他说他不想因为陈旧的事情而杀人,于是我只好自己采取行动了。”
“你怎么联系到‘猎人’的?”
“我爹以前是靠打猎为生的,因此我初进私塾读书的时候就对《诗经》里的《卢令》一文尤为熟悉,经常在我爹面前背诵这篇文。当我得知‘猎人’杀死张华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我看到了张华脖子上被套的项圈,立马就联想到《卢令》这篇文,然后我就猜到了‘猎人’正是根据这篇文来杀人的,紧接着我又推测到他的下一个目标不是王二麻就是朱老五,因为他俩在张华模仿‘猎人’行窃的事情上没少出力,即使一个是主动的,一个是被动的,但真正的‘猎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于是我就在这两个人的家旁边蹲点,所幸第一下就蹲对了位置,我在王二麻家碰到了刚解决完目标的‘猎人’。”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张华是假‘猎人’?”爹爹问他。
“当然,那天张华来宋府偷东西的时候被围攻,然后慌忙之中他从水里逃走,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认出他来了。”
“张华当时的脸上全部用布遮蔽起来了,你怎么认出来的?”
“端午节那天我恰好要帮宋奕壬跟酒楼王老板商量些事情,路上经过大河的时候看到了张华在水里追赶鸭子,我记住了他那独特的游泳技巧,所以根据这个我就猜到‘猎人’是张华假扮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这样还能阻止接二连三的惨案的发生?”爹爹气愤地质问他。
“我为什么要阻止?我又能怎么阻止?”
“你可以来县衙报案啊!”
“我的计划都还没实现,我哪管得了那么多?”
“你太自私了!”爹爹指着戴清的鼻子怒骂道。
“我自私?我还要利用‘猎人’除了宋奕壬这个王八蛋呢!我举报他我接下来怎么采取行动?”戴清觉得很委屈。
“好吧,不纠结这件事了,所幸‘猎人’已经被我们抓到了。”爹爹问,“那你得知‘猎人’不会杀宋奕壬的,你采取了怎样的行动?”
“借刀杀人这法子没使成,我自己肯定得想另外的法子啊。”戴清说,“我就用‘猎人’来间接恫吓他,他的心思很敏感,写下了那封信,我想这封信恰好能转移你们的视线,让你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你不是说宋奕壬准备离开涿郡,结果收到一封神秘的信就改变了主意吗?到底是什么信?”
“这就是我胡编乱造的了,我是赶在他将要离开涿郡之前就结果了他的狗命。”
爹爹摇摇头,说:“你怎么就没考虑到真正的‘猎人’会否认是他杀的宋奕壬呢?”
“我把‘猎人’当成了我的靶子,我以为你们抓不到他,这样这件事情也就不会败露了。”戴清低下头,沮丧地说,“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能抓到他。”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爹爹义正言辞地说道,“把他抓起来,秋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