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脚踹在苏牧膝盖上,狠狠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离去。
苏牧乐呵呵地拍着裤子上的土,其实也不用拍,这件衣服已经破烂地不成样子。
“唉……当武者挺好的,就是费衣服。”苏牧如是感慨。
从刚开始进入江湖以来,自己已经报废了四五件衣服和不计其数的裤子。
也不知道为啥和电影里边绿巨人不一样,人家都是裤子不破光爆上衣,自己是只要跟人打架,先坏掉的都是裤子。
其实想一想,刚刚成为渔夫阁的编外临时工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什么冲突需要自己去解决,鸡毛蒜皮找猫找狗的事自己干,阻拦没有备案的好勇斗狠的武者的事,跟在正式员工屁股后边干,虽然忙一点,但至少没有什么危险。
反观进入长生秘境以来,生命轨迹就跟坐了黑车一样,实力的的确确是在提高,但却也受伤无数,从长生秘境到柳城巷,月云湾,再到那场荒诞闹剧的临唐岭。
见过年轻游子起手撼山,见过老疯子一剑斩龙,见过年迈师叔祖燃命一拳,又见到了陈新安沈炎凉任难渡一众气府境界高手的手笔。
这等经历,不可谓不丰富。
像是气府境界的高手,放在以前,真的是如养在深闺无人识一般,寻常人寻不到,岚组织也云遮雾绕的秘而不宣,只有在二十多年前渔夫阁颁布各地武榜之后,这些仙气飘飘的气府境界高手才渐渐走入寻常武者的视线。
不过如自己一般,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见过这么多高手的,还是有些骇人的。
毕竟这等境界的高手不是大白菜,那是真正在武道一途登堂入室的存在。
“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呐。”
一旁的小六子有点懵,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高深莫测又一点没有形象的莫现身怎么忽然发出这种感慨,只当是高人心难以揣测。
话说回来,这个秘境里的大离国还真是物资匮乏的可以,这伙山贼落草于天行山,边上离得不远还有北方关口大城快雪城,偏偏连套衣服都凑不齐,看来当时初见这群山贼的时候大多脏兮兮的赤膊上身,并不是为了声势夺人。
唉,裤子啊,害人不浅,不穿裤子又不行。
苏牧看了眼自己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本面貌的裤子,长叹口气。
“莫先生,我们……”小六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苏牧轻咳一声,拍了拍裤子上根本拍不下来的土,说道:“继续巡山,今天晚上跟我学做菜。”
小六子苦着一张脸:“我不想做伙夫……”
“你懂个啥,目光短浅!这职业在这世上可是吃香的很。”苏牧斜眼看着他说道。
“真的吗?”
“当然,你想,衣食住行是人的基本需要,衣服有那一件穿就行,可饭却不一样,你一天两顿饭,缺一顿行吗?世道承平日久,人们都需要吃饱肚子嘛,你在山上当个小喽啰可以给山大王烧饭,下了山能给老百姓烧饭,净身入了宫指不定还能给皇帝老子烧饭,你说这营生好不好?”
“好像是那么回事……”
“这就对了了嘛,今天晚上教你炒四个菜,西红柿炒鸡蛋,鸡蛋炒西红柿,西红柿炒西红柿,鸡蛋炒鸡蛋。”
“好像……挺多的。”
“好好学就是了,你的前途无限宽广。”
…………
春华也好,秋实也罢,大离只有两个季节,一条大河波浪宽,分割南方省和北方省,北方多了个冬季,南方多了个夏季,春秋两季合并成一个季节。
快雪城坐北向南,旧时雄踞在大离边疆,为两国互市发展而来,气候南北相宜,不冷不热,物产倒也丰厚,只是相比南方省的天下粮仓要逊色不少,南北商贾依旧延续着祖上传下来的供货链条,购置各自所需。
旧时边疆,即便天下承平,这里仍旧是军事重地,只是戍边军改成了屯田军而已。
戍守在城门口的士兵一个个打着哈欠,带着同款的黑眼圈红眼睛,都是一副无精打采困顿不堪的神色,但却没有一个胆敢小憩休息,看到了那一颗悬挂于城头的同僚头颅,每个人都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只能干等着城头站着的那位大人的儿子归来。
城头,一位身穿斗牛服的中年男子拄着一把剑,端坐在椅子上,面向城外的官道上,看不出喜怒情绪。
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上前来,行礼道:“大人,已经三天了,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下官在这里盯着,如果他们回来的话,定会第一时间禀报大人。”
他眼神瞥向这位大人那身皇恩浩荡的斗牛服,低眉颔首,但心头不住地有些炽热。
这位大人携子带着皇命赶赴这南北之交的快雪城,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位大人却全权交由原本为官一方的自己父亲来处理,只是在屯田军中换掉了几位不痛不痒职位的校尉,提拔了一批校尉而已。
节度使,总揽一方军政大权,权力大小可想而知,但大离的节度使多如牛毛,只要有兵驻扎的大城市都会设上一位节度使,地方上说一不二,但在朝堂地位却有些尴尬,管辖地方过小,权力也受军政副官的限制,想割据一方都难。
但这位陈平大人却不一样,不仅有御赐斗牛服,更有一品大员的职称傍身,先皇驾崩之前便是太子太傅,后来又不知怎么傍上了曾经的谨王,此时的靖王这条线,在吏部当了三年给事中之后,平步青云的速度令人发指。
如果能傍上这位大人的话,自己的官路绝对辉煌的一塌糊涂。
这些天在父亲的授意之下,寸步不离地辅佐这位大人办事,但这位大人一直板着一张脸,据说是因为他的儿子也在那押送的队伍之中。
朝堂密令,他无从知晓,但看这位大人的神色,似乎相比自己的那个小儿子,更忧心这次任务押送的那个人,将军政事务下放出去之后,一连三天没合过眼地盯在这里。
陈平缓缓开口道:“派去的那批斥候回来了吗?”
年轻知府之子恭敬回道:“快了,这批斥候历经百战,马也是快雪城精心喂养的,可日行千里,再过一会儿便可回来了。”
陈平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
这让年轻人如坐针毡,见缝插针也得有缝才行,这位节度使大人压根没给自己留空隙,想进一步攀谈都没可能。
不过此时时机也不太对,次子生死未卜,密令押送的那个人也没有送来,此时去攀谈怕是得碰一鼻子灰,这处世之道多多少少还是需要磨练一些的。
此时一名披甲士兵火急火燎地跑上了城头,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大人,斥候回来了!”
陈平缓缓起身,走到城墙边上,朝远处看去,一只骑兵小队正在尘土飞扬地赶来。
看着这批斥候越来越近,下方的士兵一个个都热泪盈眶,他娘的终于能睡觉了。
“大人,怎的……没有囚车?”知府之子面色有些难看的小声提醒道。
陈平依旧神情平静,但手指肚却在剑柄上来回摩挲。
风尘满面的斥候骑队在离快雪城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为首的那名将士翻身下马,飞快地跑到了城头上,见到了节度使大人后,直接跪了下来,颤声禀报道:“节度使大人,我们此去已经探明了消息,贵公子……不幸离世了,看样子是被山贼杀死的,同行的校尉和士兵无一生还,我等将他们的尸首带了回来,但……”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知府之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人的扭捏作态。
“这是贵公子的……首级……”
他奉上了一个明显是赶工临时做出来的破木盒子,不等打开便有一股恶臭扑鼻,还有一股石灰的味道。
将士有些犹豫要不要打开这个匣子,但节度使大人却善解人意的从他手里接过了这个木匣子,还问道:“他们押的那辆囚车呢?”
“还在原地,但里边的人没了,生死不知……但,我等已经查出来了,是天行山的山贼所为。”
陈平语气听不出悲喜的在嘴里默默念叨着天行山三字。
放下木盒,纵身一跃便从城头上跳了下去。
知府之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跑到城楼边看向下方的那位文官节度使。
节度使已经骑上了这位斥候的马,纵马驰骋而去,看那方向,分明是快雪城附近的驻军。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