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大的胆子?”
男子身段修长,一袭白衫,黛眉如画,丹凤眼桃花眸,俊美非凡,不似人间凡物。
声音温和谦逊,连发怒也是听着悦耳。
下方老二几人明知不敌,连忙跪下磕头。
“大人,我等几人,在这片石林走散,三弟不幸遇难,要找谋害三弟之人,为三弟寻仇,叨扰到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老二此时搬出了青壮男子先前的话,脸色涨红。
“寻仇啊……”
白衣男子一顿,慢悠悠的说道,
“那仇人可找到了?”
老二听到此话,心中暗喜,心想白衣男子如此谦和,或许不会跟自己计较,
“大人,已经抓到了,小的这就准备离开,把他押回去处置。”
说罢,伸手指了指还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愣愣站着的白念秋。
白衣男子顺着老二的手指望去,只见白念秋脸色苍白,浑身沾满了血污,一手还捂着肚子,艰难的站着。
“呵!”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顿时,又吓的老二不知所措。
“是你们寻他的仇,还是他寻你们的仇啊?”
“莫不是以为我是瞎子不成?”
老二身体一颤,赶忙说道,
“大人,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说着,还一边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这是只修炼成型的漠土野魅,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抓回去邀功行赏。”
语毕,原本低着的头更低了,几乎碰到地面。
“野魅,呵呵。”
“你们可以走了,去城里报我的名字,领取你们应得的奖赏。”
“世人称呼我为——七爷!”
白念秋脑中顿感平地惊雷,想起活着时人们常说的黑白无常。
七爷,白无常。
传说白无常一身白衣,头顶高帽,帽子上刻有四字,“一见生财”。
手里应该还有一根哭丧棒,用来勾魂索命。
因为是吊死的,所以鲜红的舌头一直伸的很长。
可根据传说和眼前这位相比,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温和谦逊,似乎有些牛唇不对马嘴。
老二几人听到这话顿时如蒙大赦,连连磕头,直到眼前这位七爷不耐烦,让龙狮一脚踹飞才清净下来。
龙狮缓缓低头,两个铜铃般的眼球让人心颤。
然后白无常揪着凶兽的耳朵,身形一跃,跳到白念秋面前。
脸色轻佻,嘴角带着笑意。
白念秋忽然打了一个冷颤,浑身一阵恶寒,难不成这鼎鼎大名的七爷,白无常是个同性恋?
白无常比之白念秋要稍微高上半头,只见他伸出左手,轻轻捏住白念秋的下巴,与之对视。
白念秋只感觉过了好久,马上要认命的时候,七爷才缓缓开口,
“都说修炼成型的魅,最是诱人。
男子俊朗,女子妩媚。
现在看来,此话果然不假。啧啧,什么样的环境才能生出你这般的样子?”
七爷松开白念秋的下巴,然后仿佛有洁癖一样,拿出一根手帕擦了擦手。
“刚好近来无聊,想要出来转转。没想到碰见你这么个稀罕玩意儿,把你带回去也挺有趣的。”
七爷一句话定了白念秋的去向,然后扭头摸了摸拍了拍龙狮的爪子,
“小红,咱们该走了。”
一旁的龙狮低头蹭了蹭七爷,一脸讨好的神情。
白念秋有些愕然,他这一瞬间,发现自己好像看懂了这个庞然大物眼里的欣喜,仿佛对小红这个名字很是喜欢。
本以为跟着白无常自己就可以无忧无虑,可直到白念秋被龙狮一把抓在脚下时才发现,一切,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美好。
亡域,白无常驻地。
一个浑身火红的异兽快速穿梭于云雾之中,所过之处,云层往两边翻开,形成一道长长的痕迹。
下方,一望无际的绿色平原,目光所致,淡红色的天空与绿色的草原连接在一起。
但在平原正中位置,有一片空地。
一艘艘悬空的舟船铺满了小半个空地,如同蚂蚁的黑点在其中来回穿梭。
整齐,规则的队伍搬运着石头,慢慢扩充着空地。
疲惫不堪的白念秋在龙狮爪子下睡着,并没有因为快速移动的气流而感到不适,显然被保护的很好。
龙狮缓缓降落在一块由石头铺成的平面上,周围一个个昂首挺胸的士兵纷纷单膝跪地,声音如雷鸣响彻天际。
“恭迎七爷归营。”
“恭迎七爷归营。”
“恭迎七爷归营。”
睡梦中的白念秋直接吓醒,呆呆的看着周围的士兵。
高傲,威武,霸气。
白念秋脑海中只剩下这几个词语,比在电视中看到的还要震撼人心。
微微抬头,淡红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白无常身上,一身白衣随风飘舞,双手背后,立在龙狮头顶。
“大家,都起来吧。”
温和的声线中带着一丝刚气,不大却又给人一种安全感。
“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白无常这样的人?”
在心中默默想着的白念秋,扒开龙狮的爪子,微微探出头来。
士兵们这时,已经转过头,如同标兵重新给这片校场站岗。
七爷仿佛已经忘了白念秋的存在,往校场东边的大殿走去。
“呼,终于安全了。”
白念秋长呼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正在操练的士兵。
然而,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多时,便有人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这就是七爷捉回来的野魅?
呵呵,
还真会享受。
把它给我关起来。”
两个士兵走过来,一人一只胳膊把正在发呆的白念秋束缚,在刚才那人的吩咐下,押到一处地下的牢狱。
惊魂未定的白念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抓自己。
还有,被追杀的时候被人误认为所谓的野魅,可白无常一看就是个大人物,为什么还会认错?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出身文书?
这些人口中的野魅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狠狠一拳砸在地牢的石壁上,却让还未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转顺间,染红了白念秋的胳膊。
这些人并未限制他的自由,就连总管送自己的那柄寒刀也还佩戴在身上,只是把他关在了这里。
“咳咳......咳咳......”
阵阵咳嗽在这片十几平米的空间里响起,白念秋扭头看去,一个浑身散发难闻气味儿的老头,靠着石壁重重地咳嗽。
一头灰白色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头,有些还打着卷儿。
衣服破破烂烂的,打满了补丁,在这昏暗的牢房中甚至分不清哪里是皮肤,那里是衣服。
白念秋往门边挪了挪身子,想要离这个奇怪的老头远一些。
“离老夫这么远干吗?咳咳,还怕老夫吃了你不成?”
老头嗓音沙哑,像是好久没开口过,就那么低着头瞪着白念秋。
“臭。”
白念秋捂着鼻子,不愿多说,冷冷的回了一句。
“哈哈咳咳,臭?”
“用不了多久,你还不是和老夫一个样?”
“没多久啦,没多久啦,哈哈哈咳咳......咳咳。”
老头忽然状若疯魔,嘴里大声喊叫,挥舞着胳膊。
这时,白念秋才注意到,老头双手双脚处,被两个铁环牢牢锁住,铁链顺着一直延伸到墙壁上,已经固定死了。
“吵什么,吵什么?”
看守牢房的士兵被惊动,拿着刀柄用力拍打几下牢门,
“糟老头子,鬼叫什么?在吆喝现在就宰了你。”
老者被士兵一骂,顿时安静许多,但嘴里还是不安分的低吼,发出野兽一样的声音。
“喂喂,你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白念秋趁机向士兵喊话,士兵却也不理会,转身想走,
“好歹给我换个牢房,这儿太难闻了吧。”
士兵闻言,只是发出一声冷笑,
“换个牢房?还从没人敢这么说的。
一个连自己身份都搞不明白的东西,有什么资格?
赶紧让你的同类教教你,这里是哪儿,别没事打扰爷!”
“同类?”
听到同类,白念秋有些惊讶,连忙扭头环顾四周,可除了一个臭烘烘的老头就没别人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野魅?”
这让白念秋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老头,要是能从这老头身上找到一些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或许就是证明自己不是野魅的证据。
目光透过昏暗的光线,盯着老头。
两条腿,一个脑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老者蓬松的头发下面,两只眼睛深邃有神,并不像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人。
“喂,老头。”
白念秋很不礼貌的喊了一句,
“他们都说野魅,野魅的,这野魅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哼。”
老者冷哼一声,虽然不满,但还是开口说道,
“可眼观世界,耳听四方,口吐人言。
双臂两腿一个脑袋的,就是魅。”
白念秋拍了下脑袋,还以为老头已经恢复正常,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那不就是人类吗。”
“不会两世为人的人都有这么一个奇怪的称呼吧?”
“他们,配么?”
老头闻言,略微愤怒开口说道,
“你可知道人和魅的区别在哪儿?”
“喜,怒,忧,思,悲,恐,惊。
七情六欲样样都有,这叫人。
他们总是用一个谎言遮盖另一个谎言,来掩盖自己的过错,得到片刻自欺欺人的安宁。
贪婪的本性使得他们欲望滔天,内心永远不懂得知足的叫人。”
“嗯?”
这还是白念秋第一次听到如此有趣的评论,不由得张大了眼睛,
“野魅,呵呵。”
“为魅者,有先天后天之说。
魅本是一团气,无色无形。
说来可笑,魅却并非无根生有。
而是人们的欲望到达一定程度,欲望便会化作魅。
这是先天而成,最为纯粹的魅。
心若善,可生死人,肉白骨,救天下苍生。
心若恶,可毁天灭地,置万数人为死地。
万万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个。
你说,咱们俩算是什么?”
“呃......”
“人?”
白念秋试探性的回答,却也是心里最期望的答案。
“放屁,虽然世人把咱们称作魅,但其实咱们只是魅的眼睛,魅的左右手,魅的奴隶。
当魅再临世间,咱们就是它的养分。
但魅,也将是我们的希望。”
老头语气愤怒,带着强烈的不甘,但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白念秋隐约听出老头语气中的希冀,一头灰发被老头双手拨开,露出了下面的脸,
深邃的眼睛仿佛内有星辰环绕,一脸的灰黑色胡子依旧遮不住五官的俊俏,虽然年迈,却因此更增几分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