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文字有十万个,不知你想要我怎么死?”
姚宝树突然出现在赵洵的身前,目光平淡的看着酒疯子张藏真。
张藏真微微抬头,眯着双眼道:“姚宝树,你啊!与这天下众多人一样,都死于一个利字。”
姚宝树虽然没有见过张藏真,但对张藏真能够一眼认出他来,并不奇怪,怎么说他张藏真也是姚家末等供奉,靠他姚宝树养着的人。若是不知道才奇怪呢!
“张藏真,十年前凌清川带你来姚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姚宝树声音平淡的说道:“你说我今天死于一个利字,那你知道你今天会死于一个什么字吗?”
不知为何,张藏真突然间号陶大哭了起来,“写了那么多字,却发现没有一个字能配的上我。姚宝树,你说我做为一个读书人可怜不可怜?”
姚宝树并没有说话。
张藏真躺在墙角,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他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世间文字十万个,却无一字能配得上我。没有比我更可怜的读书人了。”
姚宝树开口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姚家大供奉,座次在赵洵之前,凌清川之后。至于此次我姚家浩然气的损失,我可以既往不咎。”
王克俭看向张藏真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供奉堂大供奉,在供奉堂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啊!而那一人还常年出游,不在供奉堂。
什么争风水,抢宅子,夺气运,这些事现在王克俭连想都不敢再想了,他开始悄咪咪的往人群中走去,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他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赵洵对王克俭的小动作看得分明,却也没有说什么。虽说王克俭此举是在自寻死路,可他赵洵也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姚宝树头也不回的说道:“赵洵,你们供奉堂的老鼠屎是该好好清一清了。”
王克俭与其它三个从天杀大阵中活下来的立即浑身一颤,如遭雷击,不敢再动。
张藏真又不知道从那摸出一壶酒来,喝了一口道:“姚宝树,你不但重利,你还很贪。”
姚宝树面无表情的说道:“大道修行,谁人不贪。”
“那到也是,你们这些修道之人啊!人人都是饕餮,比之山泽野修还要不如。”
张藏真哈哈大笑道:“姚宝树,世间十万个文字都配不上我,你觉得姚家两个字就配得上我了吗?嗝……”
“读书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姚宝一步踏地,一拳递出,“既然你如此有傲气,那我就帮你的傲气打散好了。正好还上我姚家的浩然气。”
张藏真酒壶一扔,拎出毛笔,笔走龙蛇,凌空一划,一个利字凭空出现。
天地之间一道巨大的白光从天而降,贯入那个一笔
写就,好似游龙一般的利字中。
张藏真笔一挥,宛如实质的利字便直奔姚宝树的拳头而去。
“既然你那么喜欢浩然气,那你就拿去好了。”
姚宝树一拳打在浩然气凝聚而成利字之上,却好似打在了绵花上一般,无从下手,反而在利字当中处处受制。
利,好似能勾起他内心最原始的渴望一般,在不停的侵蚀着他的神魂,任他百般出拳都毫无用处。
姚宝树收拳闭目,不再看那天地浩然,轻声道:“既然你要以读书人的方式与我相斗,那我就成全你。别人对你这种书道大家畏之如虎,我不用。因为我也是……读书人。而且,我还是一个有修为的读书人。”
姚宝树取出一件宛如琉璃,中有七孔的翠绿小树,对这张藏真手中的利字一刷,那原本铺天盖地的浩然气便没入了翠绿小树中。
姚宝树轻笑道:“张藏真,在我姚家七宝妙树之前,好像你的利字杀不了我啊!”
张藏真背靠着墙壁,空酒壶往身旁一扔,摊了摊双手道:“杀不杀得了你,你问我干甚!你问你的心啊!有的人贪名,被名所累。有的人好色,因色而亡。有的人重利,为利而之。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姚宝树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冰冷的说道:“你又往死路上迈了一步。”
张藏真笑了笑,“一直在求死,可是一直却求而不得。姚宝树,要不你用你姚家宝树,七宝妙树帮帮我。”
姚宝树冷哼了一声,“我抬举你,让你当姚家大供奉,你别不识抬举。”
张藏真踉跄着站起身,拍了拍儒衫上的尘土,“他们的事因我而起,放他们离去。”
姚宝树无所谓的说道:“你只要同意当姚家大供奉,几只蝼蚁而已!我可以不杀。”
张藏真打了一个酒嗝道:“那你还是杀了他们吧!”
呆坐在地默默恢复体力的冬落,一口老血再也没有忍住喷了出来。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张藏真,读书人的舍己为人呢!这也叫读书人。
张藏真耸了耸肩道:“你看我干嘛!看我也没用,我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读书人,这些年读书写字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一点家底,刚为了救你们,已经挥霍光了。现在啥也没有了。”
张藏真笑眯眯的说道:“接下来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冬落无言以对,只能不停的恢复体力,能恢复多少是多少。
姚宝树冲着张藏真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很不识抬举啊!”
张藏真同样抱以微笑,“你也是。”
姚宝树一步跨出。
刹那之间,他便来到张藏真眼前,相距不过两三步而已,几乎面对面,姚宝树因为个子有点高的缘故
,低头俯视着这位如今真的算是弱不禁风的读书人,笑问道:“听说你喜欢从别人的胯下钻过去?”
张藏真抬起头注视着姚宝树,“是,不过我还是觉得当你姚家大供奉比从别人胯下钻过去要耻辱得多。也难怪凌清川那老东西喜欢云游四方了。”
“可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死,更让人觉得耻辱的了。张藏真,你已经成功消磨掉了我所有的耐心。”
姚宝树一把抓住张藏真的脑袋,往前一拉一带,张藏真便仆倒在了百丈之外的长街之上,鲜血直流,但却没有死,仍在一次次的挣扎起身,一次次跌回尘土。
姚宝树转头望向冬落,说道:“之前我还以为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哥,没想到竟然是汉王你。汉王,你与我姚家旧帐未清,而今又有了新仇,你说这笔帐怎么算吧!”
姚宝树根本就不等眼前少年有任何答复,便一袖挥出。
一袭白衣倒飞出去,只是在空中轻灵旋转,然后飘然落地,先后一脚重重落入地面,这才止住后退身影。
姚宝树略微有些讶异,“看来张藏真那点时间没有替你白拖延,恢复的不错嘛!”
姚宝树抬起一手,轻轻按下。
一只大如山峰的白色手掌,直接破开广陵城上方的夜幕,往冬落头顶压来。
冬落以大周边军锻体之拳夫战向天问拳。
南阳街百丈之内,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大坑之中,冬落缓缓走上斜坡,重新出现在姚宝树的视野中。
姚宝树环顾四周,点头恍然道:“看来你这汉王当得也不是很称心如意嘛!连个护道者都没有。”
言语之间,才刚从金色手掌打出的大坑中爬上来的冬落,好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拦腰抓住,整个人腾空飞起,划出一道圆弧,撞入长街之中。
姚宝树摇头道:“汉王又如何,连先天境都不是,还不是一个废物。”
姚宝树屈指一弹,冬落与南阳街的交接处出现一张巨大裂缝蛛网。
姚宝树挠挠头,等了片刻,天地尤为寂静。
张藏真半蹲在地,大口大口的吐着血道:“姚宝树,我劝你不要自断你姚家宝树。”
姚宝树笑道:“若是凌清川跟我说这话,说不定我还会考虑一二。现在嘛!你已经没有跟我说话的资格了。”
姚宝树微微皱眉,转头望去。
那个年轻人竟然强撑着重新出现在街面上,手中握有一块玉石模样的东西。
少年跌坐在尘土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道:“我用这块玉,换他们四个人的命。”
虽然距离隔的颇远,但姚宝树依旧听得一清二楚,“什么时候四个废物的命,比这大定天地厚德载道玉要值钱了。”
略作思量,姚宝树便点了
点头道:“书法大家,五级阵灵师虽然少,但也要比这天地道德玉要多些。我答应了。”
姚宝树手一挥,但将天地道德玉收了起来,一块还没有被练化过的天地道德玉,比这整座广陵城还要值钱。
姚宝树强压住内心的喜悦,只等此间事了,回族稍加练化,便可与七宝妙树一般,成为姚家的又一大镇族至宝。
少年盘腿而坐,已是血人一个,已经看不清面容。
姚宝树看着那个少年,“他们的命是你的了,可现在你又要用什么来买你的命呢!记住,要比这天地道德玉更加珍贵,才行。”
冬落摊开双手,咧嘴一笑,“没了。”
姚宝树又等了片刻,“要不再想想,我这人虽然没什么耐心,可今儿个心情好,等你一会。”
冬落摇了摇头,“真没了。”
姚宝树笑眯眯的说道:“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你死了,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了。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冬落低下头,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挤出一个笑脸,说了一句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话,“对不住了兄弟,占了你的身体却没能带你回家。对不住了父亲,到头来我们还是没能回家。对不住了……洛乐。”
然后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这个从来不会怨天尤人的少年突然感觉有些委屈。
他坚难的抬起手臂,横在眼前,泪水糊着血水,不愿让世间看到这一幕。
良久之后,冬落缓缓放下了手,背对南边,面朝北边,高高抬头,轻声道:“我就不回去了,你们好自珍重。”
姚宝树嗤笑道:“这是干啥子嘛!我还以为汉王的临终遗言会说些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最不济也会破口大骂说我仗着修为欺负人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于是他驾驭姚家至宝七宝妙树,一下戳穿了那个年轻人的心脏。
鲜血四溅。
……
……
极北大草原上,在一个身穿火红明光铠的中年人放下了手中的弓,对着身后副将以罕见肃穆的神色说道:“整军!”
一个黑脸少年出言问道:“多少?去哪?”
“北境全军,兵发广陵。”
……
……
洛阳城坤区十五巷一个小宅子里,一个切菜如砍瓜的黑脸妇人,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双刀,柔声道:“你回得去,有我在,就没人拦得住你。”
而后黑脸妇人将手中的双刀朝一间房子里扔去,“张图灵,休息好了没有,休息好了就再去广陵郡走一趟。”
……
……
河套平原之上有一支姗姗来迟的羽箭,猛然加速,雪白羽箭所到之处,整个河套平原上方,在寒冬时节响起了一阵阵雷鸣。
而还在芒山之上的那把白虹,猛然拔高,在神州大陆天幕的穹顶处略微停顿,向着广陵城劈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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