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那刘老头只是被秘密送出城去,亦秀觉得奇怪,为什么辛辛苦苦将人整回来,如今又把人给放了,难道不打算追究下去了?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毕竟这都是主子自己的事,更别说那天洛潇离开之后到底去了做什么,才惹得一身病。
因为是要打扮成普通商贾,他们的马车也没有很华丽,简直朴实的很有特色,上边只有简简单单的木板,然后挂着一盏引路的灯笼,一匹老马,简直寒碜,赶车的人还穿的何其单薄,洛潇甚至想说你这商贾也做的太失败了吧。
幸好的是,里边还铺着厚厚的毛毯和放着严实的被子,他们二人披着一身黑色的披风,兜帽将他们的面容都遮挡了个七八分,如今三更天,灯笼烛火本就黯淡,若不是直直照着他们的脸,否则一时间都难以分辨出他们究竟谁跟谁。
两人一侍女上了马车之后,趁着夜深人静,灵见直接将驭车赶路,免得生了不必要的麻烦。
琉珠连忙给人解下披风,掀起被子给洛潇盖着,洛潇此刻脸色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怎的,苍白的不见血色,琉珠见状,将热乎的手炉塞到洛潇手里,然后将被子拢到她胸前,手伸到洛潇的脸颊上,本打算给她摩挲几下,驱驱寒意,结果发现人又发起热来:
“夫人,怎的你发起烧来一点征兆都看不出呢?”
“大惊小怪,只是余热未去,睡睡就好了。”
洛潇招呼人自己休息,顾晏听到琉珠这话的时候心下更是想将人送回去,可是见洛潇已经闭上双眼,枕着那硬的硌人木板,眉头一时一刻都没松开,似在难受,又像是担忧着什么。
顾晏将人搂入自己怀里,洛潇在顾晏一动作就惊醒了,双眼清明的看着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病人,让洛潇枕着自己的腿,琉珠上来帮忙给洛潇掖好被子,洛潇被这一闹腾直接睁着眼睡意去了大半,在她印象中,两人难得有这么亲密的举动,除了新婚那一夜和昨日夜里抱她去床上睡觉,如今更是直接的让自己枕着他入睡,说不惊讶,那是假的,但是又有丝丝窃喜,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以后能打破原来说的那几条协议,日子也能好好的过下去,相互帮扶什么的。
顾晏见洛潇还睁着眼看着自己,伸手直接掩上那双眸子,弯腰低头在洛潇耳边说:“睡吧,累了就不要强撑着,这里还有我,不会有事的。”
双眼迎上了黑暗,洛潇还想掀开他的手,可是听着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不知为何,仿佛吃下了强心丹一般,整个人都定下心来,鼻尖上全是顾晏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就跟供着青灯古佛用着的上好檀香一般味道,哪管知道身侧人是个不会武功的,但是还是觉得安稳,直叫洛潇安心。
洛潇动了动身子,觉得身下没有硌得慌才开始入睡,顾晏看着小猫一样可爱的人儿在身旁挪动,脸上不禁染上一丝笑意,可惜这点笑意洛潇是没见着,琉珠也一直为她整理被铺也错过了,但是顾晏这温柔次数越来越多,仅仅因为洛潇这个一直让人难以掌握的女子,她有资本高傲,可是性子却是平易近人,明明其他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却又比谁都要清醒,而且不会平白给人惹麻烦,甚至还会替人处理麻烦,聪明的女人很多,但知进退的女人却是只手可数。
夜间的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的,长安城夜里有宵禁,就算要出城门,除非有手谕,一般都不得随意进出,否则还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不过好在,顾晏自己就有权利进出城门,一封手谕灵见递给守城门的将军,再塞点银子犒劳犒劳,那人一见是丞相的手谕,恭敬的对着车内人鞠躬,随后赶紧命人开城门放行。
山间泥路难免少不了磕绊,顾晏将人圈紧了些,让洛潇免受磕绊,也能好好睡一觉。
他们没有走官道,小路上一路黑灯瞎火的,灵见为了安全,放慢了脚步,马车在路上不断轱辘轱辘行走,偶尔会碰到一些小坑小洼,颠簸不已,山间寒风飒飒,偶有传来马车的吱哑声,琉珠在一旁颠簸的实在快要吐了,还要担心会不会突然就翻车。
只是还好,走到十里外长亭,那里备着一辆新马车,他们的细软全都放在那里,而这马车也只是出来误人视线的,他们确实上车了没错,但没说一定要乘着这俩随时可能散架的马车一路走到底。
洛潇已经睡熟了,琉珠帮忙搬着东西换车,顾晏直接将人抱着下了马车,伸手动作何其轻盈,完全没有一丝停滞,换了一辆马车,给人盖好被子,招呼灵见继续出发,而那辆马车上坐着的已经换了个人,亦秀看着他们马车渐行渐远,直到那点火光消失在视线内,才慢悠悠的让车夫驾着马车,往城里走。
顾晏看着那个还在他怀里熟睡的姑娘,直接将人圈在怀里,换了个位置的洛潇在顾晏怀里磨蹭许久才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睡下去,嘴里还念叨着旁人都听不明白的梦话,顾晏理了理洛潇的额发,将手炉往她手里放好,棉被盖着两人的身躯,顾晏将双臂轻轻环过洛潇的身前,然后双手搭在洛潇手上,让人不会睡着睡着就从他怀里摔下去。
琉珠看着洛潇头靠着顾晏的脖颈休息,这两人的动作何其亲密,旁人看着这画面竟是如此的和谐,就好像画里出现的仙人,相依相偎,羡煞旁人。
手中一个暖炉,身后还贴着一个大暖炉,洛潇到天明的时候就觉得热的过分,迷糊间扭着身子想要躲开这贴身的热。
“夫人在乱动,为夫可就要忍不住了。”顾晏在洛潇觉得不舒服想要挣开他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沙哑低沉的嗓音冷不丁的响在洛潇耳边,原本还迷糊的人儿一瞬间清醒开来。
“你且放开,热的很。”洛潇没了动作,脸上却难得惹上一抹羞红,回过头看着身后人,那张如刀削的棱骨分明的脸庞映入眼帘,近距离一看,这人更是完美的让洛潇一个女子都自愧不如。
而在此刻,顾晏也睁开双眸,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洛潇看到顾晏已经散开那一头乌发,只是随意的披在身后,有几缕长发跑到了身前,与那白皙的胸膛形成完美的对比,平日里穿戴一丝不苟的人,如今身前一片狼藉,顾晏也知道洛潇在看什么,也没有落下打趣她,说:“夫人的杰作可还满意?”
“大冷天的衣衫不整,成何体统,赶紧,赶紧穿好!”说着三两下离了顾晏的怀抱,手忙脚乱的,要不是顾晏眼疾手快,洛潇早就把自己给绊倒。
将人安置好,才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对洛潇说:“你这也能把自己绊倒?”怎就傻的这么可爱。
洛潇听出了顾晏在说自己傻,她没回,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琉珠也醒了好一阵子了,她听着这两人的打趣,脸甚至比洛潇还要红,洛潇还说这脸红能收放自如,可琉珠这就让人实在太尴尬了,怎么就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呢,真是失策。
“咳,夫人老爷醒啦,灵见说还有一小段路程就能看到下个城镇的客栈,是要先停车洗漱一下,还是等过去了再说?”
洛潇看了眼顾晏,顾晏早就将衣服理好,头发也用一跟发带侧侧绑着那头黑发,洛潇看着自己每天都要挽的头皮发疼的长发,有些羡慕,顾晏知道洛潇本就是在山上长大的孩子,性子洒脱,最怕繁文缛节,但又不得不每时每刻都敲打自己,做到最好,以免给人落下口舌是非。
可以说,洛潇做了最大的让步,如果她还是将军府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或许不用计较什么,甚至是直接潇洒于天地之间,或许那样跟顾晏就没有任何交集,或许他们一开始也就不会闹出那么多的不愉快。
顾晏招呼着洛潇坐到自己身边,替她将那乱掉的发髻松开,琉珠见没有自己的事就直接走出去,跟灵见一同做着马车夫,免得扰了里面两人温存。
顾晏修长的手指穿插在洛潇那头墨发上,那头长发长直腰间,哪管睡的如何凌乱,散落下来的发丝都是有条有理,没有打结,顾晏手指何其灵活,沾了点桂花油在手上抹开,然后在抹在洛潇的头发上,理顺之后,随便找了根簪子给洛潇将头发挽起来,末梢还没挽上去,歪歪的落到肩膀上,洛潇听到顾晏说好了,洛潇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时间失了神。
“这样会不会太……”
“其实并无那么多礼节,如今朝廷风气开放,繁文缛节早就改了不少,下了江南你就会发现会有更多女子都是这般。”
洛潇找了块干净的手帕递给顾晏,问:“那你是给过多少女子梳过头发?”怎就如此娴熟?
顾晏笑了笑,只回了一句你猜,洛潇忙不迭把人甩开,想起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一时间脸色有点苍白,顾晏以为洛潇又病了,正打算伸手去探一探她额头的温度,外边却忽然叫停,车轱辘直接歪到在坑里,马车直接一边倒,里边两人险些撞在一起。
外边天色还没完全亮起,顾晏让洛潇在里头呆着,自己出去看一下,只听灵见说不小心着了道,看着陷了一半的车轮,顾晏不知还会不会继续往下栽,先把车里的人接出来,免得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