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差不多中午的时候,老许的货车总算驶出了客栈。老许憋笑着坐在主驾驶座上,阿恼则弓着腰、脸贴着车顶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而可怜的秋琼由于没有身份牌的缘故,只能乖乖地躲在货舱里,避免警卫官与关口的抽查。
待在这密闭的货舱里,其他人或许会就感到压抑,感到呼吸不顺畅,但秋琼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只见她恬然平躺在疗生机上,被子也不盖,枕头也不枕,不知不觉间又睡着了。
秋琼这头睡得香极了,可却苦了驾驶室里的阿恼。
车还没开出去多远,阿恼便感到肩颈一阵酸痛,尤其是经过坑洼路段时,那颠簸简直要了他的命。还没两下,他就已经两眼泛白,只觉脖子都快要硬生生被掰断了。
“许先生,我后悔了,要不我还是到货舱里待着吧。”阿恼一脸难受地道。
老许死死地抿着嘴,憋着要大笑的冲动,两个鼻孔撑大得都能塞下两颗豌豆。不一会儿,老许的脸色即已完全涨红,最终还是憋不住了,大笑道:“哈哈……看我说的对吧!还说什么为了安全起见,我看你这样子坐,才算是不安全!”
阿恼一脸难堪地抽吸一口气,颈椎的酸痛已经到了他难以忍受的地步了,于是他连忙摆了摆手,急叫道:“许先生!我受不了了!麻烦您先停车!”
“哎哟,忍住忍住,马上就停!”老许见阿恼五官都快挤在一块,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立马意识到他这原来不是在开玩笑。
停下车后,阿恼丝毫没有迟疑地打开了车门,一脚跨出车外即轻松地下了车,同时两手不停地揉搓着后颈,扭两圈脖子。
这时,老许也下了车,只不过他可没有阿恼那般轻易,他需要先小心地踩下阶梯,才得以稳稳地落地。紧接着,老许缓步至车尾,一手轻轻地提了一下货舱的门把,货舱门随即自动向两边打开。
不出所料,秋琼果然在睡回笼觉。
老许来到床边,用手背轻轻地拍着秋琼的脸,悄声唤道:“小琼,醒醒。”
秋琼连伸两个懒腰,打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哈欠,半开着双眼,迷迷糊糊地看了老许一眼,问道:“这么快就到了?我感觉,我们也没出发多久呀……”
说罢,秋琼斜身望了望车外的景色,只见外头全是铜锈色的建筑,不禁挠起了头,又问道:“我们……这不还在铜环里吗?老许,你叫醒我干嘛?”
老许在秋琼眼前挥了挥手,笑道:“哈!谁跟你说我们还在铜环里了!”
“哈?”秋琼顿时皱紧了眉头,脸上显露出一副困惑的神情,“不对呀,外面都是铜色的呀!铜环里的建筑是铜色,那银环的建筑应该是银色的呀!”
“哈!谁告诉你银环就该是银色的!”老许撇过头去,窃笑了两声。
秋琼用余光瞥见了老许的笑容,立马断定其中有蹊跷,满脸狐疑地道:“你……肯定又在骗我!”秋琼急忙来到了舱门边,探出了上半身,左右看了看周遭的环境。
这一看,秋琼是彻底迷糊了,只因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铜环与银环的缓冲地带,此处的建筑并没有铜环中心区域那般高,楼里的房屋也不至于像蚁窝那般窄小。但是,在外观上,此处的建筑与铜环中心区域里的建筑一样,皆是铜锈色的。
正当秋琼断定这里就是铜环时,不远处却突然闪过一道银白色的光,秋琼不禁心里一惊,暗道:“不对!”
再定神望去,秋琼才发现此处的建筑的外墙上除了一片铜锈色外,还有一些银色的装饰花纹。不仅如此,有些楼房的大门甚是全用银色的材质打造,这样一来,显得整栋楼的档次都提高了不少。
虽然与那一片片铜锈色相比,乍一看,会觉着这些银色的元素很是高级的样子,但再看两眼后,又觉着那些银色与这环境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秋琼实在分辨不出这里到底是不是铜环了,只好缩回了身子,呆滞地望着老许,低声问道:“老许,我们这是在哪儿呀?难道这里有奶粉可以买?”
就在这时,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袭来,秋琼和老许同时望向了远方,只见一辆重型越野车正向他们飞驰而来。阿恼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他哥哥的车,一时间,他也顾不上肩颈的酸痛了,急匆匆地跑到车尾,喊道:“许先生,您快下车!许小姐,您好好地待在货舱里,可千万别下来!”
“什么情况呀?”秋琼担心地问道。
“是我那个哥哥,他这时候来,就别指望会有好事了!”阿恼摇头叹息一声,又着急地招了招手,叫道,“许先生,您快下车!”
老许虽然心有疑虑,但见阿恼是真的急了,也只能乖乖地跳下车。正当要关上货舱门时,老许心里突然感到了隐隐的不安,于是停下了手,随即踮起脚尖,探头入货舱内,沉声道:“小琼,你就听阿恼说的,别冲动。”
“可万一你们有危险怎么办?”
“怎么会的,相信我,相信阿恼,会没事的。”老许勉强笑了笑,随后便关上了货舱门。
可就在老许的手经过下达自保程序的隐藏按钮时,他突然犹豫了,这一摁下去就意味着货舱门就此锁死,不管他人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撬开。但事情总有两面性,货舱门一旦锁死,要想从里头出来,并非完全不可以,只是程序上非常复杂,这对秋琼来讲,和出不来没什么区别。
一想到秋琼被困在货舱里,绝望地呼喊求救的情景,老许突然打了个寒颤,连忙放下了手,心里暗想着,要是用这种方式把她保护起来,名义上说是保护,但这和让她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
秋琼就站在货舱门后,在门缝合拢一刹那,她的心绪突然毫无防备地乱作了一团。秋琼以为这不过是担心外面的情况而已,反复安慰自己道,老许和阿恼会没事的。
然而,当秋琼回过神来,却惊讶发现,自己居然恍惚间来到了货舱的角落,手上还提着断邪剑。
“臭小孩!你干嘛呀你!警告你呀,你可别烦老子!”断邪不耐烦地叫道。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秋琼便把断邪剑插回剑鞘中,随即默默地走到床边,满怀担忧地坐下来等,等老许微笑着打开货舱门。
老许再转身,发现那重型越野车已经开到了他身前,不过差二十公分,他可就要变成了肉饼了。老许咽了一口水,强装镇定地往外挪了几步,两手颤抖着背到了身后。
忽然,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车门被那大块头一脚用力踢开了。紧接着,那大块头气势汹汹地跳下了车,一步跨到老许的身前。这可把老许给吓坏了,只见他低着头,恐惧地向后退了两步,脸上的冷汗在鼻尖凝结成了水珠,一呼吸即滴落在地。
而那大块头则两手插着裤袋,头都没有垂下,两眼却死死地盯着老许,轻蔑地道:“呵,差点还踩死个人了。”
阿恼见状,赶紧挡在老许身前,怒视着那大块头,吼道:“你到这来干什么!”
那大块头撇嘴邪笑着,一手搭在阿恼的肩头,冷冷道:“呵,我是这铜环里的警卫长,我想去哪,就去哪,有必要向你汇报吗?反倒是你们,未申请、未批准就敢闯入银环,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阿恼嫌弃地推开了那大块头的手,愤然道:“搞笑!我本来就是银牌身份,这位许先生也是银牌高级商户,银牌人进银环,理所应当!哪条规章制度写着,我们需要申请才能进银环了?哪一条啊,你能拿得出来吗?”
“……”
那大块头被呛得语塞,脸色骤然暗沉下来,双眸中冒起了熊熊怒火,仿佛可以烧毁一切事物。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昨天那样直接动手,而是在冷冷一笑后,绕过了阿恼与老许,来到了货舱门前。
随后,那大块头凶恶地死盯着老许,叫了一句:“给我打开!”
“为什么要给你打开!”阿恼回道,“你们不是脱离管控了吗?现在的你,有什么权利搜查别人!”
“我就要查,怎么地!”那大块头趾高气扬地咆哮一声,随即一拳打在了货舱门上。
或许是懒惰在设计这款货车时,刻意地提高了货舱的密封性,以至于外头的动静传到秋琼耳边时,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不清。可那大块头的一拳,不仅将整辆货车向前推了半米,还像极了一个在近处爆炸的炮弹,吓得秋琼瞬间弹起,差一点就要昏厥过去。
但就如先前所说,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
这一招,那大块头用过无数遍了,那些被他威吓过的车主,见舱门凹下去一大半,都无一例外地乖乖就范了。
可这一辆来自懒惰镇的货车,绝非一辆任人欺负的货车,那舱门不仅没有凹下去一毫米,还在吸收了他拳头的冲击力后,在他要抽手一瞬间,全数反弹了回去。
——他的拳头有多重,他的拳头就有多痛。
“嘶!”
那大块头顿时紧咬着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那从从未感受过的疼痛。渐渐的,他两眼眼白都爆满了血丝,脸下的胡子还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
老许苦苦一笑,心想着,这又是何必呢?
随即,货舱四面同时弹出了所有武械,枪口无不直指着那大块头的脑袋。
“你……还要我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