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之广,周余生这辈子都没走尽,在他初涉江湖,他仿佛没有一天度过过一个安稳的能睡着觉的夜晚,他没有游历过西海上那座峡谷,那座相传四百年前,在这里坐化的玄龟,成了镇压西海的一座极为标志的峻山。
当地人称之为“玄龟山”,玄龟山位于淮西与西海北湾的地界,一处人杰地灵的世外桃源,那里的百姓多半是废灵的修士,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玄龟山峰壁陡峭,往日三更,便会有淮西的钟磐,敲响这座奇山的日幕。
玄龟山地界处的天穹,一少年架剑而过,在那驭剑远游的高空上,躺着一名气息奄奄的少年。
远远看去,玄龟山位于西海朦胧升起的天际之中,四周云雾缭绕,巨大的身躯,盘踞在西海岸上,倒映在海面上的山影,淅淅沥沥的悬在空中,使人无法分清,到底是山在河上,还是藏于山海中。
玄龟山上有一处府邸,独立在山河上,四周皆无瓦墙,只有一棵树,几座酒缸,一盘还未下完的散棋,和一名背靠着黄牛,斗笠遮面,手却是垂下来的,显然是睡着了。
府邸上有名老者,远离尘俗已是有许多年,仰望着黄昏的眸子,闪烁着迟暮的伤感之意,偶尔有时间闲情雅致,这几年竟是作出令他自己都勃然大怒的烂诗。
“且罢且罢,日出三影苍茫间,夜不能安”那名老者搓了搓鼻子,忽然之间,神情恍惚,再也没有了半睁不醒的睡意。
云剑破空,笼罩在云雾之中的海面,一柄剑出现在云雾的尽头,其势之快,海面上飞行的飞禽,瞬间沦为血雾,那驭剑还在向西飞行的少年,眉头微微一皱,看着穿过的那座玄龟山,沉默不语。
“地灵脉,这座大陆微乎其微的地灵脉居然出现了,难怪师尊会指引我来到这里,不知道是哪个通史道长,竟能将地灵脉的走势,隐藏的如此隐秘。”
李源一喃喃自语道,他虽是仙傀,却不知为何对这种东西极为敏感,俯身凝视着穿越过整个山脉,尤其是在上空,那座横贯东西的长河,挡住了山脉的走势。
“阁下何人,竟敢擅闯老夫道观。”一声浩荡的声音,千里滚滚的穿过遥遥相望的天际,也不知是禁制的关系,那老道的声音竟是传了很久,都未曾散去。
“通史道长,剑修李源一,想要借阁下的洞府一用。”
李源一也没有丝毫的客气,道统的气息瞬间便是笼罩在整座玄龟山之中,这一刻,清晰的玄龟山,每寸土地都留下了他的气息。
“道统?!看来老夫演算的没有错,淮南的命星有一丝转机,恐怕就是那道统所为,若真是如此,命星所望之处,便是天幽。”
府邸内,那名穿着道袍的老者,感受着连灵气都有微微受到这个道统的影响,在面前那座占星盘中,盘中指针极为不稳定的在盘中大赚,隐隐间,似乎承受不住八卦之力的命盘,都有崩溃的迹象。
他的面色如遭雷击,命盘中多出了一股与那股相悖的灵气涌了出来,同时他眉眼间的那个神秘的标记,整颗标记都在疯狂的颤抖,随时都有瞬间燃烧殆尽的可能,这颗标记越来做圆润,那年老道长的身躯,似乎又膨胀了一些。
他神情凝重,苍白的五指抚摸着额头那快碎裂的圆星,不料悲从心来,嘴中又是吐出一口鲜血,但他起身,向着府邸下那处禁制之地走去。
“淮南劫数难逃,能支撑起来和改变命星轨迹的却不是他,这到底是什么难读的命星咒文。”
玄龟山注定无法平静。
倒是天烛峰,随着李源一介入战局,周秦商将枯寂等人带离了天烛峰,至于为何,枯寂等人并未说什么,只是地界下山底的地方,站着一群来自淮界不同各地的修士。
这一切都好像步入正轨,青灯带着淮西的一众僧侣离开了都城,顺便带走了那个法号无心的僧人,一清只身一人回了灵马嬌,枯寂跟着周秦商离开了。
都城内,皇宫浩荡,反叛军踏入皇城,一名顶着天子之令的少年,坐稳皇宫,蛮荒种族踏入北凉,那日天地异像在北凉戛然而止,蛮荒三大首领,攻陷大齐。
一封快马加鞭的急信,落在这个年仅不过二十五岁的少女头上,少女离开天澜院,前往大齐边疆。
这一夜,绝情咒封印松动。
“我要借你洞府一用。“
声音看似漫不经心,他低垂眉眼,看着自己踩在山路上的影子,一步一步,像是这个世界绝对平静的声音,眼底藏着的神情,平静而又木然,直视着这个世界最真实的面目。
“我好像又犯了一次错误,体内的经脉连我也看不下去了,好像是自讨苦吃,可是这股气我放不下,就像是少年的气。“
身侧,周余生微微一笑,打量着那名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少年,他依旧冷静的愤怒着,即使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一直在冒险。
这是一个很冷静,很谨慎的少年。
“别乱动,你的伤不过是个换个人就会立即死的伤,你却活了下来,恰恰相反,你体内的那股傻劲救了你。“
周余生肩背上都有一些伤,在地宫内,星辰崩碎的时候,他被那道影子啃了几下,撕咬过程当中,留下了一些伤势,他闭眸冥想,靠在不远处的那柄“紫雀”轻轻颤动,一丝一丝的白色雾气缭绕过来,围绕着周余生头顶盘旋。
伤势结痂,脱落。
周余生浑然不觉。
他觉得有些疲倦......昏昏欲睡。
清水城北方,城内废墟,秋风的季节,山上的藤条大都干枯,落叶飘落山下大河,不知是否也会与当年的葫芦一样,纳入清水城附近的那座河,飘到了不知深处。
清水城不属于凡人城市中的大国,却也绝对不是名不经见转的靠江城市,百姓大多识字不多,做的也大都是粗人做的重活。
这一日,一个穿着干净的蓝色文士长衫的青年,带着感慨之意,默默的走入清水城,熟悉的面孔还有,只是他的样子却有了陌生,他,正是周余生。
走在熟悉的街头,走过一间间屋舍店铺,走在凡尘中,周余生想到了太多的往事,此地有他儿时的记忆,有他少年时的孤独,有他读书时的执着,有他难忘的往事。
“这里是当年那个唐家闺女的铺子……”周余生走过一处大院外,看头看去时,那里曾经的高墙,如今似乎也有些矮了,他记得在这高墙后,是清水城唯一一座看得上眼的店铺,早些年在这里,曾是他幻想的地方。
他很多次幻想,那个在家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现在到底在哪里,她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些两小无猜的傻事。
此刻七年流逝,看似不长,可周余生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城东有座书店,号称卖天下百书,他仍然能记起当年那个有些憨憨的僧人,拉着自己,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修士。
这一幕幕往事浮现在周余生脑海,让孟浩站在那里,直至黄昏。
沉默中,孟浩来到了书店门外,抬起手,敲着门。
砰砰的敲门声,让里面吵了一下午的声音停顿下来,不多时房门被猛地从里面打开,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皱着眉头看向周余生。
“找谁,什么事。”
“这里已经不卖书了吗……”周余生望着眼前这个中年汉子,轻声开口。
染了一声酒味的中年男子,此时醉醺醺,步伐不稳,但语气却是十分温柔。
“你……”中年汉子一愣,仔细的看了周余生几眼,忽然眼中露出不可思议。
“周余生?你……你不是失踪了么,快进来。”这中年汉子脸上露出惊喜,拽过周余生进了屋内。
“老婆子,你看这是谁。”
屋舍内,一个中年的女子正坐在那里,眼中抹着泪,可听到声音抬头后,一眼看到了周余生,也愣了一下,赶紧起身,目中露出惊喜。
“真的是这孩子……”
“你这孩子,当年话也不说怎么就走了,快让祖母看看,这几年没见,长高了啊,唉,还是这么瘦,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这女子连忙上前,看着周余生,目中带着喜悦,早就忘了一下午的争吵。
“快坐着,祖母给你烧几个菜,回来了就别走了,你虽然将这祖屋卖给了你李叔,但这里就是你家。”这女子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慈祥的看着他,,瞪了那汉子一眼,去了厨房。
不多时,一桌子菜肴就端了上来,周余生看着眼前的夫妻二人,看到了他们神色中的慈祥,想到了当年父母失踪后,若非是这两人的帮衬,自己定会更加艰难。
“这几年收成不好,家里的屋子给了我家小子娶媳妇用,你这里空着,我们就搬来了。”周余生对于这个胖妇人印象很浅,但还是小心道谢,但并未动筷。
“你这几年去哪了,我和你叔在附近都找了,始终没找到你。”
周余生听着眼前夫妇二人的话语,心里很是温暖,只说自己去了外地学艺,没有细说,直至这顿饭吃完,他起身向着二人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