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孝承帝一时没反应过来,伸长脖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穆儿:“恩典?”

    “求皇上恩典!”林穆儿跪的更低了,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

    一旁的王冒江也是愣住了,求恩典?这不是在说晋王妃不顾礼法的事吗?怎的就突然变成了求恩典了?就连一向以温雅著称的石远衡,这会也露出了一丝讶异,万没料到晋王妃竟会有这一招,也不知是无知者无畏呢,还是釜底抽薪?

    孝承帝却是眯着眼睛,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开口道:“不过就是一个奴才,厚葬就行了,朕的恩典,就怕她担不起啊!”

    “是!”林穆儿也不反驳,顺着孝承帝的话说道:“如今,臣妾一个人守着晋王府,也实在是怕了,上次进了刺客,这次不过就是搜出些赃物来,那丫头就想要了我性命,若不是我那乳母...”林穆儿带了几分哭腔,哽咽的说着:“现在,臣妾也就指望府里的忠心丫头婆子了,她们为臣妾而死,臣妾若是什么都不为她们做,怕是要寒了她们的心啊!”说到最后,林穆儿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早上就听着朝臣们争来辩去,本意是烦躁不已,这会林穆儿又在哭个不停,孝承帝更是厌烦,拍了拍桌子,皱着眉喝道:“好了,别哭了!这儿,不是你晋王府的灵堂!”

    林穆儿立马噤声,擦着眼泪,乖乖的跪着,知道孝承帝心中甚是不悦,也不敢太过惹恼他。

    孝承帝看了一眼站着的几位官员,心中不悦:“朝堂之上夸夸其谈,怎么,一见了晋王妃就没话说了?”

    这等得罪人的事,下属不替主子分忧,还要你做什么?虽说孝承帝如今恨不得将晋王府铲除干净,但晋王一日未找到,自己也定不能轻举妄动,还是要维持住皇帝和兄长的气度来!

    “娘娘有礼了!”王冒江甚是机灵,见孝承帝开了口,立马上前见礼:“微臣也甚是钦佩贵府奴才的忠肝义胆,但到底不过是个奴才,娘娘这等大操大办,已然是枉顾礼法,犯了忌讳,如何还能跟皇上求恩典呢?”

    林穆儿看了一眼王冒江,这人窄额宽颧骨,腮帮子却又滑稽的鼓了出来,这会虽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总觉的他眼神飘忽,一副油奸耍滑的模样!

    林穆儿心中轻哼,面上却是不漏声色:“这位大人是...”

    王冒江迟疑了下,还是开口说道:“回娘娘,微臣礼部侍郎王冒江!”

    “王冒江?礼部侍郎?”林穆儿眉头轻蹙,这名字好生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突然,笑道:“桃夭馆王卿,您是他的父亲!”

    林穆儿带着笑,语气中却带了几分鄙夷,倒使得站在一旁的几人掩

    口笑了,王卿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当时也是在京城权贵中的一件笑料,这不过碍于同朝为官,大家都略过不提,如今,却被晋王妃这么赤裸裸的鄙视起来,倒是对这位晋王妃多了几分敬佩!

    “呵呵呵,是,是...”王冒江心中暗恨,这事自己老脸丢尽不说,还搭上了自己的长子,如今,又被这晋王妃翻到了台面上来,真是可气!

    “那倒是可惜了!”林穆儿轻叹一口气:“若是当时贵公子身边有个忠义的下人,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时劝着点,如今,也不至于这般田地!如此想来,这奴才千千万,忠仆却是少之又少!我晋王府有幸得此忠仆,自是该为其他下人做个榜样,所以为我这乳母办丧事,有何错之有呢?”

    “强词夺理!”那覃郡王却是看不过去了,也顾不上王冒江发青的脸色,喝道:“那王卿少读圣人师训,才会如此,哪里是一个奴才能劝住的!奴才就是奴才,为主子死那就是她的荣幸!”

    “荣幸?”林穆儿反问道,脸上却带了几分讥笑:“人人都是一条命,谁人会不惜命?既然别人能为你霍出命去,你为他争取一点点的死后殊荣,又有何不可呢?”

    “你...”覃郡王瞪着眼,刚想反驳。

    林穆儿却是继续说道,根本就不容他打断:“说到底,这天下间,皇上是主,你我皆为奴!如今看,是为我乳母争,那又何尝不是为我们自己争呢?想当年,殷老夫人义薄云天,忠肝义胆,为了先帝不惜废了双腿,终身未育!先帝何尝不是大加封赏,感念其忠义无双,那赏赐,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足以庇佑后世!珠玉在前,我等效仿追随,又有何不妥呢?”

    覃郡王等人张口结舌,一时语塞,虽也知这晋王妃不是个任人摆布的软柿子,但也不知,这晋王妃竟然伶牙俐齿到这般田地!三言两语,就将先帝搬了出来,这叫他们如何敢置喙?只得是憋着一口气,恨恨的瞪着仍然跪在地上的林穆儿!

    孝承帝偏过头,带着几分探究看着林穆儿,刚想开口,就听见书房外小太监急呼:“启禀皇上,东越急报!”

    “传上来!”当下,孝承帝也顾不上林穆儿,本来,这等小事,睁只眼闭只眼也都无所谓,只不过今日朝堂上争辩了起来,孝承帝也乐得作壁上观,敲打敲打晋王妃也是好的!

    小太监脚步匆匆,递上了刚刚到的军情急报,不等成大总管递过来,就一把抓了过来,拆封取蜡,一目十行!半晌,却是脸色更加的阴沉了起来!

    御书房诡异的安静,二十多年了,东越一直偏安一隅,臣服于大梁,向来平安无事,怎的会突然之间就反了呢?这几日上朝,皇上也多为此事头疼,东

    越靠海,多为水路,当初孝承帝为迫使东越归属,曾大兴船务,如今东越臣属已久,大梁海船稀少,突然之间,兵士好招,海船却不是一时片刻能打造出来的!以至于多日以来,虽是前线告急,皇上却也是无计可施!

    此刻,孝承帝面色阴沉,看向林穆儿的眼神更是冷若冰霜,一时间,御书房人人自危,更是无人敢吭声!

    半晌,孝承帝才开口:“你们先出去,晋王妃留下!”

    “是!”

    “微臣告退!”

    众人行礼告退,虽是还未曾言明晋王妃是否有悖礼法,但此刻,有些眼力见的,都不会提这事,孝承帝如此骇人的气势,一个不留神,自己便会成了那出头的鸟儿,弄个尸骨无存反而得不偿失!

    林穆儿心中也是忐忑,自从进来御书房,自己就未曾被恩准起身,这架势,明显就是问罪的!可是自己却不能退缩!心中越是忐忑,面上却越是平静!

    如今,东越军情紧急,想来也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可是,皇上留下自己是何用意?这跟自己八竿子挨不着的边陲小国,难不成自己还有办法解决危机?

    “最近的消息,你听见了吧!”孝承帝阴森森的开了口。

    一句话,倒是叫林穆儿心惊胆战,就连站在一边的成大总管,也是掀了掀眼皮,悄悄的往后缩了缩!

    消息?什么消息?如今满大梁盛传的,不过就是晋王还活着,皇上怎的好好的问起这个?林穆儿指尖微颤,皇上虽然问的模糊,但自己若是装疯卖傻,想来是糊弄不过去,甚至是更招皇上反感!

    于是,林穆儿点点头,故作镇定道:“如若皇上问的是晋王的消息,臣妾确实听说了!”

    “他活着,你很开心吧!定林寺,可见着了?”孝承帝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却是让林穆儿的的心层层下坠!

    “回皇上,晋王爷还活着,臣妾自然是欢喜的!”顿了顿,林穆儿却是面露疑惑,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定林寺见着?见着谁?臣妾却是不明白了!”

    “哼!”孝承帝脸色不虞,抬手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地吹着:“若是没见着,怎的会从书房帮他递东西呢,嗯?”

    见孝承帝如是说,林穆儿心中稍定,那日去定林寺,本就是受沈青岚之约同去,厢房也是沈青岚安排的,与自己丝毫没有干系!皇上这般问,定是没有找到那密道,也没有找到晋王,只不过是在这边唬自己罢了!

    “书房递东西?”林穆儿佯装更是不解:“臣妾没有啊!那书房虽是不让人进,但是臣妾只是觉得若是一直关着,可惜了里面那么多书,只是去了两回,寻了几本杂书来看!可是,皇上却说给晋王递东西,臣妾却是不知道了!”

    见林穆

    儿一再否认,孝承帝眯着眼睛打量着她,见她虽是眼眶红肿,脸色苍白憔悴,但却是神色坦然,面露疑惑,孝承帝心中也生出了几分疑虑,毕竟,晋王与这晋王妃素未谋面,也未必会如此信任她,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其他门道?

    于是,孝承帝慢悠悠的问道:“那日你从书房寻了个什么东西交给了福爷?”

    “交给福爷?”林穆儿略一思索,做恍然大悟状:“回皇上,只是一本《千字文》,那日臣妾在书房看到那本千字文,竟然还有御笔朱批,想来,定是御用之物,留在书房无人看管也是大不敬,就想着带回微月居好生保管着!恰好福爷看到了,说这是王爷生前最爱的一本书,想着将这书送到衣冠冢陪着王爷,臣妾也觉得没什么,就交给了福爷!”

    林穆儿说的坦然,面上一片澄明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