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长湿疹的缘故,我这平滑柔嫩的脸上,现在尽是刚消下去还未结痂的痘印,孟节说,若想恢复原样,须得我静心养气,戒辣戒腥,严格控制饮食。
我对此表示十二万分的不满意,明确发出抗议,可抗议无效,我只能遵循。
虽说局限吃食就要亏待了我的胃,那也总好过亏待我的脸吧,我可不想一辈子顶着一张凹凸不平的脸生活。于是乎,我只能靠喝白粥才勉强吊住我这条小命。
这一日,我端着一碗清汤寡水照得出人影的稀饭,喝到反胃,简直欲哭无泪。在脑海里不停幻想自己所食乃是羊排牛肋,珍馐美味,以此来蒙骗自己那可怜的舌头。
月食蹲在我脚边,昏昏欲睡,哈喇子流一地,不知又做了什么美梦。
不得不说,孟节那个浑球的医术也当真了得。经他一番医药调理,不过四五日,我脸上的痘还真的全部消了。孟节给我涂的药膏,不仅治好了我的红疹,连带着我的皮肤也因祸得福,对比从前,越发显得白皙细腻。如此,也算对得起我这几日的折腾。
养病后的第七日,孟节照旧来给我复查病况,来时手上拎了只烧鸡。还没进门我就闻到了气味。我那个馋啊,犹如饿狼扑食一般跑去夺。这厮凭着身高优势,竟敢戏弄我,碾压我,将烧鸡举的高高的,就是死活不肯给我。
我望着他手中的烧鸡不住地咽口水,嘴巴咂了又咂,真是馋煞我也。
我扯着他的衣袖,堆笑讨好,“大爷,赏一个鸡腿吧,求你了,五天没吃饭了。”
他低头看着我,晃了晃手,“想吃啊?”
“想!”
我满怀期待,点头如捣蒜。
他笑意一收,挑动眉梢,贱兮兮道:“不给!”
话落,嘚瑟的拧过身。
真是太欺负人了!
孟节扳下一个鸡腿,在鼻边嗅了嗅,然后对我说道:“真是外焦里嫩,口齿生香。”
我忍住一口气,小声骂道:“小心噎死你个王八蛋。”
孟节放下双手,向我走来,我下意识想后退,忽然察觉自己慌乱的表现不像话。这可是我的地盘,还能被他欺负了,更何况我家月食还在旁边呢。我朝着月食蹲点的地方唤了几声,月食朝着孟节龇牙咧嘴,作势就要扑来,孟节呵呵一笑,便将手里的烧鸡扔给了它,然后踱步过去,就着我早上没倒的洗脸水净了手。
月食得了小烧鸡,果然老实起来,彻底被孟节收买,乐颠颠跑到一个角落啃烧鸡啃得不亦乐乎。
不得不说,这年头,就是一匹狼也懂得见风使舵。
我扶额,真是遇狼不淑,养狼不慎啊。孟节这厮也忒不要脸了,真是会收买狼心。他走近,居高临下看着我,笑得甚是开怀。
我后退几步,离他几丈远,
孟节并未在意,眉目含笑的走到我身边,弯下腰来笑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哼,自然是生气。
我插着腰,很想装傲慢,可是声音里的底气有些不足:“你也太欺负人了吧,宁愿把小烧鸡扔给月食也不给我,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我狠狠跺脚,咽了一下口水。
他莞尔一笑,骄傲道:“你若是说几句好听的话给我听,我再给你找一只小烧鸡如何?”
我硬着脖子道:“谁稀罕。”
孟节扭头看着月食,又回头凝着我说得不紧不慢:“你看它吃得多香啊,真不心动?我给你看样东西。”
话落,他果真往广袖掏取出来一串葡萄。
我眼睛一亮,口齿生津。
他眯着眼, 冁然而笑:“你若是肯求我,说些好听的话,那这葡萄我就给你吃。怎样,是不是很划算的交易。”
臭不要脸,当我是什么,月食啊。
我握紧双拳,气得快要七窍流血,一字一顿道:“我说了,不稀罕。”
常言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虽说我不是君子只是女子,可这套道理于我,仍然是适用的。我堂堂北邱公主,怎会为了一串葡萄而向他孟节折腰!要我甜言蜜语向他要吃食,这绝无可能。
“谁稀罕!你不给,我还不能自己去找啊。”
他微微偏头,额角紧贴住手指,状甚烦恼,似笑非笑看着我:“那你不妨试试看啊。你若是不想要,那这串葡萄,我可就再扔给月食了。”
那边月食闻言,耳朵都竖起来了,乐滋滋跑来,讨好卖乖地在孟节手心蹭蹭,甚是狗腿。孟节蹲身下去,摸摸月食的光滑的狼毫,继而往它口里塞了一颗葡萄。
我狠狠剜他一眼,不假思索,扭头就想朝相反方向逃跑,鞋也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往外走去。
“想去哪儿?”
才迈了第一步,孟节便挡在我面前,双手抱胸口,眉梢轻挑,端足了痞子气势。
我大大的生气,叉腰吼道:“快些让开,你真想饿死我啊。”
他腆着脸凑过来,勾唇坏笑道:“你求我啊。求我,我就让你去吃饭。”
“我才不会求你。”
他的脸近在咫尺,浅浅的梨涡,高挺的鼻子,他一笑,眼角那颗泪痣也在跟着笑似的。他说话,热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我很不自在别开头。迅速绕开他欲往外跑,他直起腰,一把将我拽住,紧紧握住我的手,苦笑道:“你真的宁愿饿死,也不求我啊?”
“当然。”
像我这样有骨气的人,可不多见了。
我使劲想甩开他的手,仍坚持要出门,他蹙了蹙眉,手上力气加重,捏得我手腕生疼。
“孟节。我手疼。”
我皱眉瞪着他,很是尴尬。
我努力扼制内心愠怒,讪笑道:“孟节,有话好好说行不行,你这样不由分说的就拉着我,我很为难耶。”
他突然一声笑,兀地把我拉进怀抱。
我的头贴在他的胸口上,听到他胸腔里砰砰的声响,怔了片刻,随即清醒过来,冷冷道:“孟节,你放开我。”
他不说话,抬手按住我的脑袋紧贴在他的胸膛,再无下步动作。我努力挣脱束缚,将手挡在我和他中间,隔开我们的距离。
“别动,让我抱一小会儿就好。”
“我说了,请你放开。”
他闻言怔仲,稍微松了松手,并后退一步,手搭在我的肩头,定定凝着我颓然失笑。
我本以为他是听懂了我话里的警告,正想松口气,谁知他却是得寸进尺,将头靠在我肩头,朗声笑道:“我累了,给我靠靠都不行。”
“累就回去休息,你这样靠着我算什么回事,我又不是枕头。”
“如果你想当我的枕头,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
我是真的生气了,咬牙切齿的将他推开,可他比我高出太多,力气也比我大,任凭我使出浑身力气也奈他不得。
我气馁伤神,叹气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将我死死箍在怀里,呼吸声重得吓人,仿佛没听见我的说话。
我又羞又恼,拳头握得吱吱作,严词勒令:
“孟节,趁我现在没有完全生气,你快些放开我。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很不自在。”
他岿然不动,仍抱我抱得很紧,我下了狠心,张口就要去咬他的手臂。我牙才碰到他膀子,他却突然松开了我,转换另一种方式继续欺负人。
他使劲捏住我的脸,笑得面目可憎,摇头道:“你属狗的吗?居然还想咬我。”
我面红耳赤, 艴然作气。
他还在用力扯我的脸,皮都快被他扯松弛下去,我死命瞪着他,口齿不清威胁道:“我是属月食的。你识相的,赶紧拿下你的臭手,否则,我咬死你!!”
说着,尽量张大嘴,凶相毕露。
他不为所动,咬住葡萄提,腾出另一只手,左右开弓,两手扯着我的脸皮拼命往上提,疼得我眼泪汪汪,龇牙咧嘴。
我用力拍打他的手,气得声音都变了,“孟节,你这是以下犯上……我乃北邱公主,你怎敢对我无礼!”
他呵呵一笑,还有恃无恐的捏住我的鼻子,贱兮兮的说:“我就是无礼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怒目圆睁,死命的瞪着他,趁其不备,一口咬在他手背,留下一个又大又深的牙印。
“嗞……嗞”
他吃痛,立马放开我。叹了口气,哭笑不得,“你还真咬人啊?”
我揉揉脸,斜眼瞅着他,撇嘴道:“谁让你捏我脸的。”
他苦笑,“那也不用咬得这样重吧。你看你给我咬得,都出血了。”他将手伸到我眼前要我看,呵呵,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嘟嘴做出一副可怜模样。
我环臂抱胸,瞥眼看去,那个牙印果然沁出了血丝,看得人触目惊心。
我心虚的转动眼珠子,咕噜咽了咽口水,仍嘴硬道:“这能怪我啊,谁让你犯浑的。我这算是口下留情了,不然,哼,非得废你一根手指不可。”
孟节扶额,神伤不已。
我尴尬的别开眼,突然小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吓着我了。”
他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了?难道你看不出来?”
我心微微窒了一下,可是看见他那张欠揍痞笑的脸,又忍不住硬起心肠:“我怎么知道你发什么病。”
他倏而收敛了笑意,轻咳一声,极缓的语速正经说道:“缺缺,我刚才失态了。可我,真的很……”
他面红耳赤,吞吞吐吐,迟疑半晌后也没吐出几个字,然后将那串葡萄塞给我,落荒而逃,留下呆如木鸡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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