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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之下,木镜尘苍白的脸,紧闭的眼,毫无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永远的离开了。
众人痛哭流涕,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这段时日以来,木师父没日没夜的照顾着他们,而此刻,他却撒手人寰了...
寻不遇心里有些发堵,他还未曾和师叔说上一句话,他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眸。
“节哀顺便。”他上前一步对着春辞和秋染说道,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把这些人全部安排好,另外把张廉正带到衙门。”寻不遇转身一一交代着。
“是”
“按照他们的药方,每天轮流当职给病患熬药,直至解除乐安瘟疫。”
“是”
“青芷,我先带你回府休息....”寻不遇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青芷摇了摇头,“不,我与他们呆在一起就行,你.....”
转头看向他,之前那个寻不遇似是成熟了许多,眼眸之中再无青涩,杏林弟子又有谁没有伤痛中成长呢?
“听话,你需要休息。”寻不遇看了看她的右脚,“我带来了十六位大夫,你放心的把这里交给我,我定还你,还众人一个永乐太平的乐安城。”
在她呆愣之时,只见他轻抬她的右脚,以极快的速度替她接骨。
“嘶...”青芷吃痛,差点叫出声,看他麻利的替自己正了骨,“谢谢。”
“我抱你先去休息。”说着便要伸手去抱她。
“不用了。”她急忙朝后退去,“你现在是乐安知府,我只是一介普通百姓....”
“青芷.....”寻不遇僵在半空的手久久没有收回,她这是在变相的拒绝吗?
“寻大人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师妹的。”秋染拭去眼泪说道,寻不遇?他以前也是杏林弟子吗?
寻不遇看他一眼,收回手点头说道:“好,有劳了,明日我再来看你们。”
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低着头的小女人,心中暗下决定:“青芷,待我将一切安顿好,便会留你在这乐安与我一起...不知你可愿意?”
春辞见他们都一一散去,众多衙役将病患扶进了乐安庙宇之内。
“师兄,我们该如何安放师父?”看着师父身上明显的鼠疫红斑,他二人有些为难。
“火化吧。”青芷开口,“师叔说死后想回陈家庄,那你们就带着他的骨灰去陈家庄....”
“师妹,那你呢,不跟我们走吗?”秋染听得出来,鼠疫过后,她就要与他们分开了。
“你是要留下嫁给那个寻大人?”春辞皱着眉头问。
“春辞!”秋染瞪他一眼,这是什么时候,他竟问出这般问题。
青芷摇头,“不,我是寻不遇的师叔。离开乐安之后我....”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办.....”
“你是他师叔?”二人不解,想了一会儿,这才想明白,但二人默契的没有问出口,那个寻不遇很有可能是穆如风的徒弟,呵,那个叛徒的徒弟。
青芷点了点头,“嗯。”
“你的意思是要把师父烧了?”春辞瞪着她,“他可是你的师叔!”
青芷抬眸看他,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此刻一脸泪痕,狼狈得不成样子。
“难道你要带着师叔的尸体回陈家庄吗?”
“有何不可?”春辞反问道。
秋染心里异常难受,他知道带着师父出城是不可能,但把师父的尸体烧了,他办不到。
“师叔已感染鼠疫半月有余,我们不能冒险再把鼠疫一路带到陈家庄.....”
“我与师兄挑些小路走还不行吗?有我与师兄在,又怎会允许让别人染了这病?”
“你.....”青芷知道他不忍,“这次鼠疫慢则一月方可解除,难道你要让师叔再等一个月才让他入土为安吗?”
“你....”春辞狠狠的瞪着她,她的话犹如一把盐撒在了他的心口之上,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若不是因为遇到你,师父早就带着我与师兄离开了。”
“都是你,害死了师父....”
“春辞,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秋染呵斥道。
“你觉得师父有做错吗?”
“师父之前是如何教导我们的,你都忘了吗?”
“遇到瘟疫之时,逃,是我们医者该做的事吗?”
“这和战场上的逃兵有什么区别?”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春辞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激,但,“我只是不想把师父烧了呀,师兄。”
那委屈到极点的模样刺痛着秋染,他何尝不想早点让师父入土为安?可是.....
“就按师妹说的,把师父....火化之后,我们带着他的骨灰回陈家庄。”
“师兄....”春辞已泣不成声,一气之下抱起木镜尘就朝着乐安庙宇之内走去。
“春辞....”
“师兄!”青芷起身拉住他的衣袖,“让他去吧,安排好众人之后再说。”
“哎,从小春辞就很粘师父,现下师父去了.....”他哽咽着不忍再说下去。
她何尝不懂,今生最遗憾的事,是未能见到师父最后一面。
“我扶着你走。”
“不用了,我的脚已经不痛了。”
二人在火光之中缓缓朝前走着,地上的身影也越拉越长。
寻不遇连夜赶到城外,在一片空地上找到了张廉正。大概是预料到屠城已失败,正想带着家眷离开。
看到新上任的知府这么快就到了,张廉正心如死灰,呆呆地坐在椅子之上良久。久到寻不遇把所有的人都抓了起来,才见他木木的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你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寻不遇?”张廉正似是透过他看到了他的父亲。
“正是。”寻不遇凉凉的开口。
“哈哈哈!”张廉正眼泛泪花,“不遇,你可还记得你五六岁时还叫过我一声张伯伯?”
“不记得了。”寻不遇眯起眼睛回答。
张廉正低头苦笑,“是啊,那时你还小,不记得也罢。”
“我之所以如此做,也是为了乐安城着想。”
“哼,为了乐安着想?”他冷笑一声。
“为了乐安百姓着想还是为了你的大好前途着想,张大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为了乐安着想就大肆屠城吗?”
“为了乐安着想,连乐安庙宇之内的人也不放过吗?”
“你可曾派人去打探过城里的消息,哪怕一点,你有吗?”
“你可曾知道,城内有多少人在与瘟疫抗衡着?”
“又有多少医者为了乐安的病患日夜操劳着?”
张廉正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愣了,是啊,他没有派人去打探过里面的情况,他只知道,只要里面的人都死了,才能保住他的地位,他才能顺利的告老还乡,从此一生无忧。
“呵
呵呵!”张廉正有气无力的笑声让人心生厌恶。
“我年轻之时也如你一般,事事亲力亲为,可是结果呢?”
“又有多少人打乐安的注意,多少人从中盈利?”
“我在想,既然他们可以,我做为乐安的父母官,又有何不可?”
他闭着眼睛嘲讽的一笑,不知是嘲笑那些人,还是在嘲笑他自己。
“不遇,你好自为之。”他喃喃出口,不知是在劝慰还是在后悔自己未能保住初心,被这一滩浊水弄脏了鞋袜。
“不遇定会保持初心,也定会将败坏风气之徒铲除干净,还乐安百姓一片净土。”
“也断不会走上张大人的老路。”
“还请张大人一路走好,一路保重。”
张廉正看向他恳求道:“不遇,张伯求你一件事,还请你务必答应。”
寻不遇不解的看向他,他不会是想.....
“此次乐安鼠疫实属猖獗,百姓不离不弃顽强抵抗,知府张廉正虽有心却无未能力挽狂澜,最终死在乐城庙宇佛祖面前....“
“张大人,不遇会将实情告知朝廷,是非曲直由圣上发落。”寻不遇打断他说道。
当他在来的路上听到张廉正要屠城之时,就从未想过要心软,当他看到心中的那个小女人差点死在乐城大街之时,他恨不得将面前之人挫骨扬灰。
张廉正最后想保留的颜面被他无情摧毁,“呵呵,如实相告?好一个如实相告啊!”
“不遇贤侄,我若告诉你一个有关杏林院被灭的秘密,你是否能放我张家一条生路?”张廉正这才露出狐狸的尾巴,最后的底牌。
“你说什么?”寻不遇心中大惊,难道杏林院不是毁在自己师父手中,而是有人里应外合加上这些强权干预才亡的吗?
“这笔交易如何?”张廉正哪还有刚才一点悲痛的模样,此刻他缓缓起身来到寻不遇身边,想着这位年少的贤侄定会答应。
“你....为何会对杏林院下手?乐安与杏林相隔甚远,你的爪牙是如何... ”
“哈哈哈!贤侄,你未免太过天真,现在这世道,想要杀人何需自己动手呢?只是有钱有权之人动动嘴巴的事。”
“有钱有权之人?”寻不遇想不明白,在这朝中谁会对杏林院有这么大的仇恨。“强权之人是谁?”
“我若说了,贤侄可要答应我,放了我张家满门。”他适时的提出条件。
“你....”寻不遇死死的握着拳头,太师父,大师伯还有师叔的死状在脑中挥之不去。呵,他还未曾上任,就要与前任知府行这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呵,张大人,就算穷尽一生,我也定会查出这强权之人是谁。至于你.....”
“我会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贤侄,你这又是何苦呢?”张廉正心下一慌,“我现在告诉你,省了你多少麻烦。”
“还有,就算你知道他是谁,你也斗不过他,不如让我现在告诉你,你好筹谋一下。”
寻不遇瞪他一眼,他适时的闭了嘴巴。
“斗不过他?难道他还能反了天不成?”
“你斗不过他的,他可是.....”
“咻!”的一声轻响,寻不遇心下一惊,朝右前方看去,只见一黑影一闪而过。
一支袖箭自远方而来,目标张廉正,自他的后脑贯穿额头正中...
“嘭”的一声重响,只见话还未说完的张廉正重重的倒在地上,鲜血从额头正中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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