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晚了吗?
自从踏入天谕国境内,收到底下人探查的消息,知道在坐拥帝京的天谕国,出身世家大族,生辰八字与龙脉之眼亮起的时辰一样,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女婴,只有这一个后,她根本没有考虑别的婴孩,就直奔襄都。一路上不曾停歇,日夜兼程地赶来后,见到不是皇太姑祖母,而是一具尸体吗?
皇甫乾昭回想她抵达安府后,就悄无声息地进了来。没被任何人发现的她原本想暗中劫持一个人问清女婴的下落,将其带走,却不想还未曾出手,就听到这府内两个奴仆的对话。
“你说小小姐真是她的奶娘捂死的吗?”
“谁知道呢,三小少爷可是抱着她逃跑了半天,那毕竟也是一个孩子,一个失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若真是三小少爷失手,那位奶娘岂不是好冤?主子这是草菅人命!”
“闭嘴,你想死吗?敢这样非议主子们!”
“我这也不就是在你面前说说……”
“现在这府内是能随便说话的地方吗?”
“也是,到处是盗匪,谁知道会不会听了去。”
“不管是谁捂死的,最后结果都一样,小小姐必须得死。你没听见圣旨吗?三少亲自从帝京过来宣旨执行的呢!”
“唉,小小姐据说特别可爱。”
“是啊,没办法,出生的时候不对,这估计就是有福没命享吧!”
在听明白了二人对话里的意思的那一瞬间,皇甫乾昭的脑袋轰然一懵,整个人都不好了。
死了!?
不,肯定是哪里出了错,皇太姑祖母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被人杀死,也不可以死,绝不可以!
内心疯狂的她当即就抓了交谈的那两名奴仆,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知道那个婴孩确实死了,棺材就摆放在府内。
不愿意相信自己来晚一步的她立刻就让那两个人带路,来到了这具棺木前,一把就把被盖上的棺木打了开来,连那两人偷偷逃跑都没在意,就那样盯着棺木内的死婴看了起来。
这就是那个女婴么?哪里可爱了?
这不会是她的皇太姑祖母!
因为,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不相信最有可能是皇太姑祖母的那个婴孩就这样死了!
可是符合三个条件的女婴只有这一个,天谕国的世家大族就那些,底下人是不会探查错的。他们甚至连世家大族的偏远分支都没有放过地查了一遍。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不是这个女婴的话,又会是谁?
她的皇太姑祖母到底在哪里?
所以,安文骏的到来,皇甫乾昭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棺木中的这个女婴到底会不会是她的皇太姑祖母,于是,她伸出了手,把那个死婴从棺木中抱了出来,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至于安文骏的大喝之声,她根本没听见,而且就算听见了也不会理会的。
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阴郁的情绪中,暴虐的心情让她想要杀人。
棺木中的婴孩如果真是皇太姑祖母的话,怎么办?自己为什么就慢了一步,未能救下这个孩子?不,裴云鹤说过,皇太姑祖母必不会有事!
不对,她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不愿意相信眼前事实的皇甫乾昭,盯着手中的死婴,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讯息,想要找出她认为遗漏的那个点来!
…………
安文骏大喝一声之后,没得到对方的回应。考虑到对方有可能是他不认识的牧家人,向来做人圆滑谨慎的他觉得,就算亲家是个荒岭盗匪,也得给个面子,所以他除了大喝那一声之外,便没再动作,只是静静地盯紧对方,想要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同时,也在脑子里回忆牧家人的信息,印象中并没有符合眼前之人形象的人,他不由得带有疑问了:她是谁?
只见那人就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死婴,一动不动,有时候感觉她好似不存在,有时候又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从对方身上传来。
虽说安文骏从文,未能像祖父那样专注于修武,但也不代表他不会武。他们安氏一族毕竟是随着俞氏皇族,骑马打天下的,族内子弟多多少少都会点武,只是精通与不精通的区别。所以,除了不想让误会出现外,还有他忌惮那人的缘故。
他在等安文平他们来,也在等他所带来的府卫精兵聚集起,将来人围困起来。于是,就见两人都站在这棺木摆放之处,好似比赛谁能不动一般,直到重新来人才打破了这里诡异的安静。
接到安文骏派人过来通知的消息后,安文平就立刻赶了过来,甚至牧紫萱也跟了过来,二人的身后,自然是好奇的四兄妹当尾巴。
“认识吗?她是谁?”在安文平到达的时候,安文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安文平摇了摇头,虽然只能看到对方的侧面,没能看到她的正面,但安文平很肯定他不认识对方。
“你呢?”安文骏又转头问牧紫萱。
“你是谁?快放下我的孩子!”牧紫萱的答案显而易见,只见她没有回答,就朝那人冲了过去,因为她看到对方又有了动作。
虽然那棺木里躺着的不是真正的明瑜,但是为了她女儿而死的孩子,她多少也带有一些感激。现在竟然有人胆大地动那孩子的尸体,对死者不敬,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的。
当然,她更怕来人看出什么问题来,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安文平心里也担心这个,跟在她后面连连说:“小心,小心,你还怀着孕呢?”更提醒她得装得像一点。
四小也想跟上去,却被安文骏派人给拦了下来。开什么玩笑,对方明显不是认识的人,又深不可测,万一有个什么,伤着他们了,到时候可怎么跟十二夫妇交代,于是命人将他们四个带下去。
其他三个还好,就小胖子不肯走。
安文骏转头,严厉地瞪他,却见那个小胖子不怕地回瞪了回来。
没规矩啊!跟长辈也敢这样?!安文骏再一次加强了要找人教养他们的信念,沉了脸,终是不顾四小的意愿,还是把他们送离了这处。
…………
牧紫萱冲过去后,就想要拉住对方的手,让她放下死婴的尸体,却在对方转过头来看她的那一瞬间,僵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曾经风华绝代的容颜,却被一道煞风景的疤痕所破坏,更可怕的是一种尸山血海般的气息扑面而来,令牧紫萱整个人的心都骇住了。因为距离对方更近,所以牧紫萱虽然没有她父亲那么高深的功力,但也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对方的可怕与深不可测。
见来者眼神不善,安文平反应极快,把牧紫萱拉到自己的身后,虽然他的身手完全比不上牧紫萱,但出于爱妻子及男人的使命感,将她护在身后想要保护她。对方可怕的眼神也完全镇住了他,让他再也动弹不得,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见安文平夫妇,皇甫乾昭脑海中闪过的是那两个奴仆叙述的过程,这人被堂哥宣布圣旨逼着杀女,却被他的四个孩子把女婴抢走,然后女婴意外被捂死,后来所有伺候过女婴的人都被杖毙赐死,然后,这个女人就又怀孕了?
巧合?所有的一切恰到好处,皆大欢喜!
她皇甫乾昭这一生从不相信巧合,尤其是这么完美的巧合!
所以,完美的巧合就是破绽!
皇甫乾昭不言不语,就那样子看着他们,也像是没看着他们,而是透过他们在想什么。她那道不曾带有一丝温度的视线落在身上时,只有被盯着的人才能体会到究竟有多么可怕!
此时,这一处又一次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除却皇甫乾昭,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头都不知道为何颤抖了一下,安文平夫妇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对方的视线死死地落在了牧紫萱的身上。
看到她,皇甫乾昭想到了她来这之前得到的消息里,这名女子的家族身份。忽然,一道灵光闪现,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让皇甫乾昭联想到了当时来的路上遇到的那队人马。
为什么会有那样纪律严明的一队人马在那么隐蔽的山路上离去?那条路若不是她曾经执掌皇朝兵马,曾经手握天下舆图,也不会轻易知道。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皇甫乾昭的脑子在不停地转动思考,不停地找寻二者之间的关系,找她之前看见那队人马时,让她感到违和的地方。
没错,怪不得她觉得眼前女子有点眼熟,不就跟那队人马为首之人有些相像吗?
当回忆的画面再停留到一个地方,一个微小的细节时,皇甫乾昭的双眼更是一亮,思绪彻底豁然开朗。
是了,当时只觉得哪里有种违和感,她没当回事,但现在她想起来了,当中一人斗篷飞起的时候,露出了的那一角下面,那是……包裹婴孩的襁褓!
想明白了,皇甫乾昭的内心大喜,觉得这才合理,那名女婴肯定被人想办法换走了!算算时间,她还有可能追上那队人马,把那名女婴带走!
于是,想到就做,皇甫乾昭将手中的死婴重新放回了棺木中,但在离去之前,还做了一件事。
有时候,完美的巧合就是破绽,任何事虚虚又实实,才能混淆人,就让我再帮你们一把好了。
“你、你在做什么!?”纵然被对方镇住,心生恐惧,但看到对方现在的举动,安文平和牧紫萱再也顾不得害怕了,而是不约而同地齐喝出了声,因为那人用内力将死婴的面容震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他们之所以光明正大的把死婴的棺木放在这里,就是不怕人看她,而且越鬼鬼祟祟,越是招人猜忌,可对方来了这么一出,究竟会不会引起安文骏的联想,安文平夫妇不知道,所以着急了,那愤怒惊骇就似真的被人毁了自己亲生女尸体一样。
可来人如入无人之境,就那样漫步走向前,绕过了扑向自己的二人,坦然要离去。
她要去找刚才那队人,她要找的女婴一定在他们那里!
安文骏心头一紧,也发现了对方毁女婴面容的恶劣举动,愤然地打了手势让府卫精兵拦下来人。
然而,只见皇甫乾昭的手好像动了一下,但无论是谁都没能看清她的动作,唯一感觉到的变化就是映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的几道光芒,让人不由自主地闭了一下眼,再张开时,已然没了她的踪影,而曾经扑向她,阻挡在她面前的那几个安文骏从帝京带来的人,就那样,保持之前的姿势,双眼瞪大,一动不动。
哗,血如喷泉,倒地而亡。
好快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