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过去,到了月底,言雨晴一个月的禁足算是过去了,当家主母亓青梅的身子也已经大好,骆府又回到平稳的日子。
解了禁足令,小意几次三番都规劝言雨晴出院走一走,也好散散心,可是言雨晴却没什么心思出门,在院里安分住了一个月,她已经习惯这种日子了,而且说不定一出门,又会惹上什么新的麻烦,还不如待在院子里过得自在。
这段时间里,骆朗来找过言雨晴几次,言雨晴都避而不见,小意拗不过主子,只好以禁足不得见人为由,将大少爷挡了回去。
禁足令解除的第二天午后,言雨晴正在屋子里头读书,小意陪侍在侧。
亓青梅身边的小厮安成突然来了菡萏院,说是老夫人请大少奶奶前去正厅叙事,不可耽误。
言雨晴心头一紧,既是亓青梅亲自传唤,她便不能不去,只好放下了书本,稍作梳妆,便带上小意,跟着安成前往正厅。
正是午后最热的时辰,一路上没碰见什么人,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把言雨晴的心都叫慌了。
到了正厅,安成却没让言雨晴进屋,只是让她在门外候着,他自个儿走进去,好些时候才走出来。
“大少奶奶,正是不巧,老夫人说身子有些乏,回去睡午觉了,大概半个时辰后才会过来。”
言雨晴一听,“哦,那我一个时辰后再过来。”说罢就转身欲走。
安成一个跃步,挡住了言雨晴的去路。
“你干什么?”她促声问道。
安成屈了屈身子,说道,“大少奶奶,您且在这里候着,老夫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醒了,您若走了,老夫人还得再派人去去请您一遍,只怕不妥。”说完,安成抬头看了言雨晴一眼,似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言雨晴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什么睡午觉,就是个幌子,不就是为了让她在这毒辣的日头下面站着,眼巴巴地等她睡午觉么。
她嘴角冷冷一动,不想理会安成,可双脚刚迈出一步,又缓缓收了回来。
亓青梅这么做,不就是想让她失礼犯错吗,好早日以各种没规矩的名头休了她,让骆朗另娶齐官秀,她这会儿要是不管不顾地走了,岂不正中她下怀?
如此一来,她便有口难言,无可辩解了。
想到这里,言雨晴顿了顿喉咙,对安成说,“我自是应该在这里等着,待娘午睡醒来,我再进去。”
安成眼中闪过一次错愕,随后谄笑着说,“那大少奶奶且在这里候着,奴才先告退了。”
安成走后,小意气鼓鼓地上前,“什么睡午觉,分明就是变着法儿折磨我家大少奶奶!”
“小意,闭嘴。”言雨晴轻声呵斥,小意只好瘪了瘪嘴,望了望天上的刺眼的太阳,不再说话。
此刻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酷暑难耐,光是要人在日头下站个几分钟,就晒得受不了了,更何况是整整一个时辰。
小意倒是从小晒惯了的,不怕什么,可她担心大少奶奶受不住,于是伸出手替她挡着太阳。
言雨晴摇了摇头,将她的手放了下来。
想让我知难而退?抱歉,我言雨晴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退”这个字。
越是想要欺负她,她的反抗意志就越是强烈,倘若让她安安生生地躲在菡萏院,她倒还没有这份心气儿,可偏偏要来招惹她,那么就奉陪到底,又如何?
半个时辰过去,言雨晴已经喉咙干渴,视线有些发白了。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湿透了贴身的衣衫,她抿了抿嘴唇,努力坚持着。
“大少奶奶,你还好吧?”小意着急地问。
她摇摇头,“我没事。”
幸亏以前刚进大学的时候参加过军训,连着这么晒了两个星期,现在还能撑得住。
又过了半个时辰,暴晒的日头都有些偏西了,言雨晴只觉得眼前发白,头晕目眩,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前后晃了几下,几乎跌倒。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正厅的门开了,丫鬟青雨从里面跑出来,对言雨晴说,“大少奶奶,老夫人今日身子不适,怕是一时半会起不来,她让你先回去,有事明日再议。”
果然,叙事只是个名头,让她平白来吃苦头才是真正的目的,言雨晴心头周身是发热,心头却是冰冷。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亓青梅的救命恩人,她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多谢青雨姑娘告知,那我就先回去了,还麻烦你替我向娘请安。”言雨晴动了动干得起皮的嘴唇。
“大少奶奶请放心。”青雨福了福身子,说完就回了屋里,重新又关上了门。
言雨晴挪动灌了铅一般的步伐,转身准备往回走。
小意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可是却来不及了,言雨晴突然头顶一痛,只觉得头重脚轻,下一秒就重重往地上摔倒了下去。
言雨晴昏迷倒在地上,小意万分着急地蹲下来,“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你醒醒!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
亓青梅本没有午睡,这会儿她正坐在屋内,下人正给她捶着背,听见外面的呼喊声,她迅速站了起来,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言雨晴。
“农人出生,身子骨怎么这么弱!”亓青梅唤来安成,吩咐他道,“去,找几个人把她抬回去,替她请个大夫瞧瞧。”
安成领命出去,亓青梅也没心思再享受捶背,她退了身边的下人,喝了一口清热去火的茉莉茶。
青雨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丫头,年纪也比府里一般的丫鬟要大一些,跟着亓青梅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
见亓青梅面色微变,青雨走上前,接过亓青梅手里的茶杯,缓缓放在桌子上,又宽慰道,“大少奶奶倒也是个孝顺女子,非要在烈日底下守着老夫人午睡,倒把自己的身子晒坏了,老夫人若是担心,回头寻个空当儿,去菡萏院瞧瞧便是了。”
这一番话,说得既有水平。既轻描淡写地抹去了亓青梅让言雨晴在日头下暴晒的真相,变成了言雨晴自愿等候,老夫人亲自去菡萏院探望,倒还给亓青梅冠上了怜惜儿媳的名声。
亓青梅一听,神色敞亮了许多,对青雨笑道,“那便等太阳下了山,我们且去菡萏院看看她。”
“是,”青雨颔首,眼里是满满的奉承和狡黠,“老夫人果然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