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叔特地传信给您,您真的不去望云台看看?”镜秋看着丹炉熊熊的火,又看着认真查看丹炉的蓝城奕,问道。
“为什么要去?”蓝城奕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说道。
“师父,您既然如此担心澜汐,就应该去看看,否则心神不宁的,也……”镜秋讷讷地说着。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担心澜汐了?”蓝城奕偏过头,不解地问道。
“啊?这还用看吗师父?”这回换镜秋不解了。
“师父,这个丹药您都练了三遍了。”站在药柜前配药的泊烟说道。
柔夷坐在炼丹房的椅子上,一眼不离地看着蓝城奕,她示意泊烟镜秋闭嘴:“你们两个老在这里唠唠叨叨,自然让师父分心。快滚出去。”
泊烟、镜秋自然是怕这个师姐的,两人立即出了炼丹房。
蓝城奕随意地笑了笑,他盖上丹炉的盖子,看着冒着烟雾的三个小圆孔,突然想起了风芷凌不小心炸掉炼丹炉、把自己弄的一身乌黑的画面。
他又无意识地笑了笑。
那一日,他将风芷凌从灵修台的火铜鼎上救下来时,看见她受的那些苦,心竟似被人狠狠抽了几十鞭似的疼。
她后来说什么来着?
“您救过我,又是我长辈,我该对您敬重一些才是……”
“我和我娘不一样。……我们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也请蓝仙师,不要再将我和她,混为一谈。”
……她,是风芷凌,不管怎么样,她有她的大师兄澜渊周全照顾。
……她是练羽凰,凌霄绝对不会任由自己的外甥女被人伤害。
她不是凌珑。
蓝城奕摇了摇头,自己嗤笑了自己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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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台上,澜渊将手中的枫叶从风芷凌眼前挪开。
澜其冲了过去,用手探了探风芷凌冒着森森寒气的四肢,难以置信地摇头。
他准备用手去探风芷凌的气息,却被澜真一把抓住。
“澜其师兄。”澜真的声音冷冷地,也像是被寒冰浸透,“你为什么非要杀死风师妹不可?到底是谁指使了你?”
澜真说话时看了一眼傅一舟,傅一舟一脸茫然。
澜其一愣。他缩回手,道:“她……联合凌霄,杀了太乙门几百弟子,又……”
“谁给你说的,风师妹与凌霄联手了?”澜真逼问。
澜其顿了顿,开始解释道:“三年前,她就和凌霄暗中联系上了。是她向凌霄透露了太乙门的情况,和凌霄里应外合,害了太乙门……”
“你还记得,两年多前,她与我们几人一起下山调查噬魂族失踪的事情吧?她是故意被噬魂族附身的,就是为了让师父替她疗伤。她早就从凌霄口中知道了自己体内有魔丹,算准了师父定会被噬魂族和魔丹的双重反噬受重伤。这样一来,师父就会把掌门之位传给大师兄,而她,早就知道大师兄对她的情谊,大师兄为了她,自然会替她压制体内的魔丹。”
“大师兄护她心切,请求卜梦观主一起替风师……替她压制魔丹,陈观主经不住大师兄苦苦相求,便答应了。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大师兄和陈观主都受了重伤,凌霄趁机攻入太乙山,她又恰好在那天‘魔丹失控’,杀死了太乙山的所有人。”
澜真看着澜其,发现他不像是说假话,也就是说,澜其是真的认为,风芷凌与凌霄里应外合,试图灭太乙门。
“这些,你是听谁说的?”澜真问道。
“这都是我亲眼所见!”澜其道。
“如果风师妹真的想杀太乙门的人,她为什么要连在场的魔界弟子全都杀死?”澜真问道。
“对于她与凌霄而言,替魔界报仇,牺牲几百个魔界弟子算什么?那你告诉我,那么多人都死了,为何在场的凌霄和那个地魔使却好好地活着?”澜其道。
“澜其师兄,”澜真道,“那为什么掌门师兄也好好的活着?为什么风师妹不顾性命取出自己的魔丹救了掌门师兄?若不是蓝城奕突然赶到,风师妹早就死了。难不成你认为,蓝城奕也是她的同伙吗?你应该知道在昆山,凌霄差点灭了昆山门、杀了蓝城奕的事吧?”
澜其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她只是太善良了。”澜真道,“所以,她才会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身边的人受一点点伤害。她认为自己害死了那么多师兄,这两年来一定没有一日心安,每日都被良心折磨。对于她而言,凌霄救过她,是她的亲人,所以她才不得已去维护他,可她从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知道凌霄要攻打仙盟大会,拼命逃出来报信给我们;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所以甘愿被绑在火铜鼎上受刑。她在寒武洞中以为被掌门师兄刺了三剑,却未曾怨恨,她为了化解仙魔之间的恩怨,不再连累他人,宁愿自己承担下所有的罪名,成为众矢之的。”
“……澜其师兄,哪怕你想杀她,她都觉得自己罪有应得,不曾恨你。她依然可以为了救你,救我们,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像当年救掌门师兄一样。”
“若是她真的要报仇,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若是她真的要报仇,刚才她冲破真气封印救凌霄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择杀你?”
澜真的话字字句句烙在一旁澜台、澜久、澜秋心里。
澜渊只是静静地将枫叶放在风芷凌胸口,专注地看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轻轻将她放平在地上,像是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她和韩深是一伙的……他们串通好的……”澜其拎起青剑,冲到韩深面前,剑尖指着他鼻梁,自我催眠似的厉声质问道:“韩深!你和风,你和那妖女早就串通好的对不对?她根本没有中寒尸蛊,对不对?”
“哈。”韩深喉咙发出一声阴冷地嗤笑,“是啊。你说的对,我和练羽凰,就是一伙的!哈哈哈……”
澜其闻言,眼里闪过庆幸地光,回头对澜真他们说道:“你看,澜真,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和妖女根本就是联起手来欺骗你们的!妖女根本没有……唔!”
澜其说完,突然身子向后一躬,左手捂住了腹部。
是寒尸蛊。
韩深趁他失神之际,打了一颗透明的寒尸蛊在他腹部正中。
“你……”澜其不可置信地回头,一剑划过了韩深的脖颈。
韩深的脖子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却依然滴血未流,只不过这一回,他终于倒地,面上带着阴鬼的笑,睁着突兀的眼珠子凝望着乌墨色的夜空,再也不能动了。
澜其离韩深太近,纵然澜渊、澜台、澜真等人想要救他,却是鞭长莫及。
澜其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个太乙门曾经几乎与澜渊齐名的太乙弟子,终于在望云台上,再次靠近了死亡。
“澜其师兄……”澜台、澜真、澜久、澜秋几人均走了过去,半跪在澜其身边。
澜渊也走到澜其身边,俯视着他。
“大师兄……她真的、真的是凶手……要杀了她,为师父,为师兄弟们报仇……”
“她不是为了救我,不是的……”他睁着双眼努力地摇头,仿佛只要他不相信,事实就会改变。
临死之前,澜其依然选择,坚信自己的认定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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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台上的众仙门都散去了,韩深的尸体也被人清理走。
只留下太乙门的一行人。
朱红的枫叶渐渐铺满了望云台。
风停了,乌云散了,一弯细月从云中探出,银光洒在了躺在望云台上的两个人身体上。
“将澜其带回太乙山,好生安葬。”澜渊用手阖上了澜其的双眼,对澜台四人说道。
“掌门师兄,你……”澜台担忧地问道。
他感觉澜渊似乎有一点怪,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怪。
“陈观主曾经跟我说,我和风师妹此生,有情无缘,恐难善终。”澜渊跪在风芷凌旁边,不知道是对谁说道,“我以为,她大概会离开太乙山,在魔界度过一生,从此与我仙魔相隔,此生不复往来。”
“……我宁愿是如此……”
澜渊说完,闭上了双眼。
他浑身都在颤抖。
他失去她了。
原来是这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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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台太高了,留下的几个人,都觉得寒意分外侵人。
四个人站在澜渊后面,谁也没有走。
此时若是有人说,可以用他们任何一个人命换回他们的风师妹一命,他们一定都会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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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没有死,你们就都开始祭拜了吗?是不是太早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西北面的云梯上传来,一身墨绿色长衫的蓝城奕走上了望云台,远远地望着那几个绝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