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言,这铁盒子叫什么名字……你可还没说哦”徐恪看着阳光中一跳一跃的希言,笑着问道。
“啊!我倒把这给忘了,大哥哥,嘻嘻!不好意思!这个铁盒子么,有个专门的名字,叫作‘四象仓虚’……它四四方方,每一边都是六寸,而且,盒子里另有乾坤,你别看它外面看着就是一个小盒子,里面啊,可大得很呐!……”闻听徐恪发问,希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道。
徐恪手中一直拿着这个铁盒,这一路走来,他已发觉这盒子的分量,时而沉重,时而轻飘,先前一直是不明所以,此刻听了希言的解释方才有所体悟。于是又问道:
“你师傅为何又说它是一个什么三星的盒子?然后……还让我自己想法子打开,难道,这盒子里还装着什么稀罕物事么?我看这盒子外面,连一道缝都没有,又该怎么打开?”
希言从徐恪手里拿过了“四象仓虚”,一边随意把玩着,一边嘟着嘴说道:
“老头儿可真偏心!我跟了他十几年,都没得过一件像样的宝贝。今天他才见了你一面,就把这件镇观之宝送了给你!……哼!你这偏心的臭老头、糟老头、坏老头!今晚我不给你弄好吃的了!”
徐恪忙笑道:“小弟弟,你要是喜欢,这个……叫什么‘四象仓虚’的,我就转送给了你吧!等一下还是别耽误了你师傅的晚饭才好……”
希言笑道:“大哥哥,我说着玩呢!这‘四象仓虚’是老头子送给大哥哥的礼物,我可不敢要啊!再说这盒子里藏着好东西呢,大哥哥不收下,可是要后悔的哦……大哥哥放心,老头子的晚饭,希言会尽心的,一会儿我给他做一碗‘番泻叶大补汤’……嘻嘻嘻!”
徐恪也只得笑了笑,他心里有好多疑问,但此时也不出声,只因,先前他提的几个问题,这小道童都还一个没回呢……
见徐恪不再言语,也不问他什么是“番泻叶大补汤”,希言心中顿觉无趣,便将那“四象仓虚”还到了徐恪的手中,说道:
“大哥哥,你可知长安城有一个叫天宝阁的地方吗?”
徐恪心道这小道童的心思可真是天马行空,怎么又问起天宝阁的事情啦?当下也只好回道:
“这天宝阁,我倒是去过几回,怎么……希言小弟弟也跟那里的人很熟吗?”
希言道:“这天宝阁是天下三阁之一,我怎么会认识那里的人呢?只不过,我听师傅说起,他天宝阁有一本书叫《天宝名录》。书里面记载着普天之下所有厉害的兵器、道器、法器,历代阁主又不断补充收录,是以,那本《天宝名录》堪称是古往今来收罗各种器物最为齐全的一本典籍。在《天宝名录》中,又将天下所有的厉害武器分为五种,分别叫‘一星草器’、‘二星中器’、‘三星妙器’、‘四星灵器’、‘五星神器’……这可惜,依照书中所分,大部分厉害的武器都不过是一星、二星罢了,能列‘三星妙器’之上的,已经寥寥无几啦……”
“尊师这个‘四象仓虚’就是一件‘三星妙器’!这礼物……可也太贵重了……”徐恪道。
希言道:“马马虎虎啦!大哥哥,你不也是送给老头子一块东海灵石么?那块灵石可是正宗的一件三星妙器哦!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头子这档子买卖也不亏,不亏……”
徐恪心道:“怪不得,先前我听雨庐翁、苏州土地公都在说起什么‘二星’‘三星’之类,原来,都是依着他慕容家这本书而定的,看来,这本《天宝名录》当真是非同小可……”
希言见徐恪正自思忖,随即便手指徐恪背上的宝剑,笑问道:
“大哥哥,你可知你身上的这把昆吾剑,在《天宝名录》中,位列几星?”
“想必总在二星中器之上吧……”徐恪随口答道。
“哈哈哈!笑死我啦!那把昆吾剑,名头响当当,其实只分到了一个‘一星草器’的称谓而已!”希言拊掌笑道。
“这个……”徐恪不禁暗自纳罕道:“我这一把昆吾名剑,吹金断铁,端的凌厉无俦,怎地就成了一件‘一星草器’?!照这般推测,实在不知那位列‘三星妙器’的‘四象仓虚’,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了……”
希言恍似看出了徐恪的心思,接着说道:
“大哥哥,你别以为就你这把宝剑锋利,你倒是对着手里的铁盒子试试?”
“我这昆吾剑一出,这盒子不就四分五裂了吗?”徐恪反问道。
“哈哈哈!大哥哥,你尽管拔剑试一试,试一试你就知道了……”希言笑道。
徐恪心中兀自不信,他心道我这昆吾剑只几次拔剑,便不知有多少人被削为两段,难道还削不了你区区一个铁盒?他有心不拔剑,但终究也是少年人心性,禁不住希言话语相激,于是将那“四象仓虚”放在地上,自后背拔出了昆吾剑,不敢运气,只是持剑朝着铁盒一角轻轻一斫……
只闻“叮”地一声,剑铁相交,火星直冒,徐恪满以为那铁盒必然已被削去了一角,细看之下,只见铁盒兀自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莫说削去一角,竟连一点划痕都没有出现。
徐恪再看自己的这把昆吾剑,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剑刃上端的边缘已然被崩出了一个切口,切口虽然不大,但此时看来也是触目惊心……
“哈哈哈哈!笑死我啦!大哥哥,现在知道希言没骗你了吧!刚才幸亏你没运真气,要是力气再重点,你这把皇帝御赐的宝剑,非给崩断了不可……哈哈哈!”希言大笑道,一边笑,还一边跺脚拍掌,好像捡到了一个宝贝一般,兴奋莫名。
徐恪哀叹了一声,只得回剑入鞘。这把昆吾剑陪伴他虽然不过一月有余,但好几次帮助他化险为夷,徐恪心中对它已然生出了感激之情。如今,他眼见自己的这一把“爱剑”竟无端被崩了一个切口,一时间心痛莫名,但此时除了后悔自己适才冲动出剑之外,已别无他法……
“咳!……大哥哥!希言认识一个用剑的大师,他家里有好几把名剑,下次,希言去向他讨一把来送给大哥哥就是!这把昆吾剑么……其实也就看着花哨,珠光宝气地,真到了对敌的时候,也无大用……”
徐恪捡起地上的“四象仓虚”,拿了就走,他心里,还沉在方才的“破剑之痛”中不能自拔,只盼着能想个什么法子将这剑刃的缺口修补才好。
希言追了过来,又一脸委屈地说道:
“大哥哥,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同你开这个玩笑的,你别生气了……嗯,我还是将怎么打开那‘四象仓虚’的法子告诉你吧,师傅本来不让我说的,我现在说出来,就算我将功补过,好不好?”
这时,两人已然走到了玄都观的大门口,徐恪不由得止步,他本想说一句“既然尊师不让你讲,你还是不要说为好”;但此时,他见希言脸上的表情,又是委屈又是可怜的样子,心下不忍,暗想我怎能跟一个孩子置气?便还是回转身,笑着与希言说道:
“大哥哥没有生气,一把剑而已,破了也就破了……小希言,那你就把怎么打开铁盒的法子说出来吧……”
希言见徐恪脸露笑容,便也跟着笑道:“嗯……这四象仓虚,四象便是天地四极之意,东为青龙表少阳主春,西为白虎表少阴主秋,北为玄武表老阴主冬,南为朱雀表老阳主夏。仓便是大之意,至于这虚么,便是无穷之意。大哥哥等一下要打开盒子的话,需找一僻静之地,运转真气缓缓摩挲铁盒四面,就会看到盒子的四面会现出四种圣兽的模样,还有两面分别会露出‘仓’与‘虚’两字。”
顿了一顿,希言又说道:
“大哥哥需依照日月星辰流转之序,由东而往南,由南而到北,再由北而至西,最后由西而回东……你要先将青龙这一面顺东南之序旋转一半,再将朱雀这一面顺南北之序旋转一半,然后再将玄武龟蛇这一面顺北西之序旋转一半,最后再将白虎这一面顺西东之序旋转到底……然后,这‘四象仓虚’中的机栝便会运转,随后‘仓’与‘虚’两字会缓缓升起……大哥哥想要打开生门,便摁下‘仓’字,要打开化门,便摁下‘虚’字即可。大哥哥可要记住,中间的顺序不能相差半点,一旦‘仓’与‘虚’字跳出盒面,便须尽快摁下……若摁下‘仓’字便是生门,盒中之物,会原样不动全身而出;若摁下‘虚’字便是化门,此时,盒子里不管藏着什么东西,可都会化有为无,化实为虚,变成一团虚无了……”
听了希言这一通滔滔不绝的言语,徐恪不禁挠了挠自己的前额,又挠了挠了自己的脖颈,他是听了个不知其所以然,但又不好意思再行细问,一时间,只好杵在那里,两眼发呆……
希言又“嘻嘻”笑道:“大哥哥,本来么,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开,只不过,这地方不对,我要在这里施法可不太方便,万一被老头子知道,我可得受罚啦!大哥哥还是将铁盒拿回家中,再慢慢琢磨吧……”
“这个……这个……”徐恪呐呐地说道。他心中却在想:“方才,李大哥还要我自己琢磨法子打开铁盒,如今,就算你希言跟我讲了,我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呢!李大哥啊李大哥,你送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铁盒子,到底作什么用?!里面到底藏着些什么东西?!除了崩坏了我一口好剑,这四象仓虚,我拿它来作什么呀!”
希言见徐恪神色间颇为发愁,心知他还没有完全听明白自己的话,当下又思忖了片刻,突然一拍自己的小脑袋,笑道:
“大哥哥,我想起来啦!老头子还跟我说起过一个简易的法门,说若是修习过高深道法之人,便只需自手掌间吐出真气,隔空拂动铁盒,那‘四象仓虚’就会自然生出感应,也能升起‘仓’与‘虚’两字……只不过,那些修习高深道法的,可都是蜀山高人……大哥哥,不知道行不行哦……”
“好!谢谢希言,时候不早,大哥哥可要回去了。待我回到家中再好好琢磨吧!他日有空,我再来找你玩……”徐恪听了半天,一时头晕脑胀,这最后这一句恍似也无用处。他便不想再耽搁时间了,如今他既知毒性已解,便徒然想起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最为要紧的,此时这胡依依和舒恨天还不知身在何处,万一有什么危险呢?
徐恪别了希言,便大踏步往道观外走了。不想他走了几十步,后面的小道童又追了过来,笑嘻嘻地同徐恪说道:
“大哥哥,其实,希言……希言还有一事相求呢!”
“哦,想不到,我还能为希言小弟弟效劳呢……说吧!什么事?只要大哥哥能帮得上忙,大哥哥一定答应!”徐恪停住脚步,笑问道。
“就是……就是这个……希言刚刚跟大哥哥说起的那个……那个用剑的大师,他是希言的好朋友,曾经教过希言十几招剑法,都非常好用呢……他可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呐!人长得好看,剑法也相当地高明!……希言对他可是佩服得紧!大哥哥……有一天你要是见到他,想必你们也一定能作好朋友呢……”希言断断续续地说道。
见希言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全然讲不到要领,徐恪便打断道:“希言是想着让大哥哥去跟那位用剑的大师认识认识,最好能成为好朋友,是吧?好!我知道了!来日我就跟着希言一道去拜望那位大师……”徐恪说完,转身又要走……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大哥哥……先别走啊!”希言急忙上前,又一把拽住了徐恪的左手,喊道。
徐恪无奈之下,只得又停步,这时他索性不再说话,就看着希言,等着希言把话讲完。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其实已经很清楚地显示着一句话:“你这个小话痨啊!看来你师傅给你取个‘希言’的名字,可真是取对了……”
这次,希言不再啰嗦了,他松开了徐恪的手,躬身向徐恪行礼,脸上却露出了忧伤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黯然说道:
“我这位朋友,他叫李君羡,官拜左武卫大将军,如今被被关入了青衣卫诏狱中。他蒙冤入狱,眼下性命已危在旦夕,希言恳求大哥哥,能救他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