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怀里抱着那套衣物,来到了尘封许久的偏院。
午觞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隅幽深的草木,青石稀疏夹杂着细草的路面,西北墙角的柚子树,一座面墙的厢房和两者过道中间的圆形石桌。
空荡的东墙边开了一扇拱门,拱门旁边的夹角里种有一颗银杏树。
偏院的布置很简单,暮色渐浓,午觞指挥着婢女换来新的帷幕、棉被和床单。下人忙着搬开封死拱门的石块,不小心给旁边的银杏树叶上铺染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许清坐在石凳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夕阳西下,徒留一片梦幻的天幕,稀疏的白色星点分散在半边湛蓝的里,另外半边是温暖的橙红,偶尔会有丝丝绒绒的云朵悠哉的飘过。
许清趴在石桌面上,枕着自己的胳膊,一个人百无聊赖。
封古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少女白皙的侧颜在此时显得格外美好,他的心慢掉了一拍。
“在想什么?”封古找了个位置坐下,在看到石桌上的衣物时,眼中闪过一抹暗芒。
许清有些晃神,缓缓坐直了身体,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那张古铜色的脸:“大哥,你瘦了。”
“是么?”温暖的大手覆上许清的手,封古深邃的五官,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表情,“那你心疼么?”
“我……”
“主上,十三王爷前来拜访。”
许清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晚,自己竟然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淡然起身整理好衣着。
“人呢?”
“在花厅候着。”
走出偏院,许清揉了揉太阳穴询问道:“我睡了多久?”
跟在她身后的午觞没有多想,脱口而出,“半个时辰。”
见许清到来,凌天霖起身。
“许小姐。”
“小女见过王爷。王爷请坐,午觞换一盏新茶给王爷。”
“是。”午觞撤了凌天霖桌上的茶,转身退下。
落座的凌天霖拿出青玉令把玩:“许小姐似乎很忙,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令牌交给下人保管。”
主位上的许清闻言笑道:“王爷言重了,不过是一枚小小的令牌。何谈重要?”
凌天霖诧异的看了许清一眼,摇了摇头,大有深意的将青玉令牌举过头顶:“许小姐口中小小的令牌,可是护了京都半个月的安宁。”
午觞面无表情的端着两盏茶进来,一盏放在凌天霖身侧的桌子上,另一盏递到了许清手中。
许清用茶盖抿了抿浮在面上的茶末,轻呷一口。
见许清当真不在意,凌天霖放下令牌,心中对许清的忌惮愈加深重。他还是小看了眼前这个女子……
把半块青玉令放在桌面,往许清面前推了推,凌天霖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一口茶入汤喉,凌天霖的动作僵滞了一瞬。
闻了闻茶汤的气味,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茶汤的颜色。凌天霖按捺不住心里疯狂生长的猜测,快速说道:“京中之事,谢许小姐出手相助。在下今日特来把令牌物归原主,天色已晚,凌某不便多留,就此告辞。”
许清放下茶盏起身,“午觞,替我送送王爷。”
“是。”
凌天霖朝许清行了半礼,又对午觞道:“劳驾。”
不多时,午觞闪身出现花厅,恭敬的跪在许清面前,“主上。”
“回来了。把令牌收好,让人准备好热水,送到偏院。”许清重新端起茶盏,小口小口的品尝。估计凌天霖怕是要去一趟皇宫,和天启帝禀报情况吧!
“是。”午觞依言收好半块青玉令牌,去安排人准备热水和晚膳。
毕竟……
嗅了嗅清冽的茶香,许清垂眸浅笑。
能喝的起这么贵的新茶,可不是钱多势大那么简单。她不介意在凌天霖面前展露出部分实力,藏着掖着反而会引来一堆麻烦。
正如许清所料那般,凌天霖第一时间赶到了皇宫。
“皇兄。”
凌天霖心惊胆颤的跪在地上,天启帝面色阴沉,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摆摆手。
“我已经派人给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几位大师递了信,很快就会有援助。”天启帝的手紧紧抓着黑匣子,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晓州城没落了,京都只得了片刻的安宁,林川、虚郡、霁城,大乱。”顿了顿,天启帝强压下喉咙里的猩甜,又道:“贤弟,我不服……南州和东祇,她借此混淆视听……”
“贤弟,必要时抓住许清……她能保京都安宁,就能保北乐安宁……西楚绝对有问题……咳咳!”天启帝眸中浑浊,用手绢捂住口鼻用力咳嗽了几声。
“是,皇兄,臣弟记住了。还望皇兄保重龙体。”
凌天霖明白天启帝的意思,眼下四朝一滩浑水,局势未明,而许清则是浑水上少有的鱼漂,抓住了她,就是抓住了一线生机。
……
深夜,偏院里还燃着几只蜡烛,午觞在耳室小憩。
熟睡中的许清脸颊微红,翻了个身,空出的位置一只大手按在棉被上,拇指摩挲着残留的余温。
突然,许清眉头一皱,抬手捂住了暴露在空气里的脖子,那里有一个牙印,在隐隐作痛。右手不安的抓紧了枕头,许清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人脸。
“大哥?”
鼻间是熟悉的皂角味,许清心底十分困惑,视线渐渐有些模糊起来。
“嗯?”
温暖的手掌覆上许清的眼睛,掌面很粗糙,翻起的疤和死茧扎的许清脸有点疼。指尖被人捏在手心,温热的气息铺洒在额头上。
丝丝缕缕的头发在耳畔滑落……
第二日清晨
京都城门外,一辆马车向东驰骋而去,黑衣人老练的驱赶着马车,扎乐在一旁红着脸生疏的比划着动作。
马车里,一位身形魁梧,肤色古铜的男子,正在闭目养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双手却不停的颤抖着。
另一边,一觉醒来的许清脸色复杂的看着床单上的血迹,半晌回不过神来。
“主上。”
过来服侍许清更衣的午觞,看到血迹时心底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主上,可是月事来了?”
“不是,不小心被簪子划破了手而已。”
许清垂下眼帘,她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些重要的事,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午觞瞥了一眼许清手上明显的新伤,不疑有他,“属下这就去拿新的来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