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穆惊鸿就宣告了穆若颖替何熙尤掌管穆府的事宜,引起了穆府的轩然大波,何熙尤一早就到了穆惊鸿的卧寝,怒气冲冲地准备质问穆惊鸿平白无故撤了她在穆府的职是何居心。何熙尤摔门进寝,就看到穆惊鸿和另一个女人睡在一起,一夜缠绵,何熙尤更红了双眼,想起当初自己年华盛貌满心满眼都是穆惊鸿,可如今他却如此对她。
“穆惊鸿,你给我个说法。这穆府什么时候轮到你女儿主事了。”
穆惊鸿被何熙尤吵闹得顿时从梦境中抽身,望着那个女人怒目圆睁的模样,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礼仪气度,更坚定了这穆府管事的位置不能由着何熙尤掌控。
“这就得问你对颖儿做的那些好事了。平日里吃穿用度,倘若颖儿与菲儿一般,你能让人家找到说辞夺了你的主事位子?”
何熙尤听到穆惊鸿的理由反倒觉得有些好笑了,吃穿用度她的确克扣着穆若颖,但平日里穆若颖装出的乖顺模样她也没有饿着穆若颖半分。他穆惊鸿在穆若颖十六年的人生里不闻不问,如今此举,是全然放弃了菲儿和她。男人的薄情只有在此刻才能全然的感知,何熙尤嘴角有了丝凄苦,她原以为穆惊鸿不问那些女人的下场,是纵着她,念及着夫妻情分。如今看来,穆惊鸿只是顾忌何府地位罢了,她何熙尤与那些死去的女人从不半分差别。
“那你也别忘了,我姓何,开国功勋何昶嵘的女儿,何熙尤。”
这是何熙尤第一次摆出何家的脸面,她自小自傲,以为她嫁了个如意郎君,用着穆府的钱贴补弟弟侄儿,就是为了告诉父亲,她嫁了个好郎君。可此刻的她才明白,她能在穆府活到现在,绝不是因为那个好郎君,为的是何家朝堂上的一席之地。何熙尤心下苦笑,却不敢让眼泪落下,这个男人从不在乎他的一滴眼泪,他在乎的是如今对他有用的人。
“你也别忘了,没有我穆惊鸿,你爹爹在朝为官数十载,清正廉洁,那点月俸供不起你何府的开销。我已仁至义尽,你那两个没有出息的弟弟如今还能坐着六品小官,揣着光耀门楣的痴梦吗?”
穆惊鸿所言非虚,他之所以同意由穆若颖管理穆府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何熙尤每月贴补何府的例银与给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子女挥霍无度的钱皆是府中大部分的开销。他下不了那个手,可借着穆若颖的手,来重肃穆府。
“穆若颖的心眼也不如你想的那么孝顺,你以为你那位宝贝女儿管了整个穆府,会对你有什么益处吗?”
何熙尤自知自己也无力反抗,穆府上下的权力倾覆,如今想来说是穆若颖一手策划也不为过,她不得不承认穆若颖的心事手段、才华机谨都在穆惊菲、甚至穆鉴染之上,穆鉴染还得登科上榜时,穆若颖就占了个正二品的县主,如今风光无限,满京城的公子哥都拿她当作谈资,完全替代了菲儿的位置,又不知她昨夜与穆惊鸿说了些什么话,竟让穆惊鸿如此不顾及情分,旁落了她的权力。
那你又可知如今你若不去求他,染儿的官爵她未必能让染儿登上?”
穆惊鸿此话倒是没错,直至何熙尤除了卧寝,才反正过来,他日穆鉴染登科上榜,穆若颖必会被皇上召去,细谈职务,如今她若不与穆若颖相安无事,穆鉴染的官爵也是岌岌可危。然而,若是穆若颖没有了他日,则一切另说,她该从长计议。
“小姐!小姐!您醒醒!”
日上正午,穆若颖还在床榻上睡的安稳,直至泠儿急切的唤她起床,她才惊醒。穆若颖本就不胜酒力,加之昨日的桂花酒尝起来清甜可口,酒香四溢,后劲却大得很,穆若颖昨日应付走了穆惊鸿后,便倒在床榻上睡到如今。
“老爷让您去与府邸的下人交代事宜。”
泠儿望着穆若颖满不在乎的脸,有些好奇,昨天小姐还与自己说如今自己只是穆府二小姐,之后就未可知了。泠儿相信小姐的能力,却不知穆若颖如此神通,一夜之间,就替代了何熙尤的位置,小姐心愿达成为何却满不在乎呢?
“泠儿,你果然还是个孩子。你真当我在乎那一府的管事?府内大小事宜若真都由我来主管,我岂不是要成黄脸婆了。我在乎的是县主的名声和穆府的财富,穆府如今掌管着天下的银钱流通,各地的苛捐杂税都是由穆府做最后一层搜刮才到皇宫,穆府可比皇宫富有的多。”
穆若颖起身梳妆打扮,平日里的她一向素净,一身白衣一直翠绿簪就能应付了事,可今日,她应当给下人们的初照面,她早该告诉他们谁才是主子了。
“主子要那么多钱是要买更多的下人吗?”
泠儿这句话倒是问的穆若颖有些想笑,她到底是个孩子。穆若颖当初看上她,是看上她眼底的那份倔,如今在她身边因为她从前的乖顺,泠儿只好更加乖巧。如今倒有些财大气粗的意味在,这才对,穆若颖的人,可以掌管一整个穆府。
“泠儿,我倘若让你掌管穆府大小,你可敢?”
泠儿自是不相信,也没有去搭穆若颖的话,兀自帮她梳弄着头发。
“待会儿,我会宣布,你是这个穆府的管事者。而我,今后在穆府的大小事宜就交由你来管?你可有信心?”
穆若颖此话说的没有半分玩笑,反倒是泠儿僵住了,她不明白穆若颖昨日刚得到的权力为何要交由他人掌管,主子就如此信任自己吗?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更多的是不自信,她又怎可能如此深谙事故,管理穆府上下呢?
“泠儿,你知道权力是什么吗?你以为我给了你一个穆府,就给了你权力吗?权力自古是男人才有的东西,可我拼尽一身解数,得到的县主位子也没有丝毫的权力,那我们女子为了得到想要的地位和目的该如何呢?泠儿,我想要的远比这个多,我需要你在背后帮帮我,你能做到吗?”
穆若颖想要尽快的教会泠儿人情世故,日后他们面临的远比穆府困难,若是如此,不如让她早些经历。况且,她这么做,另有一层企图。她才想,若某人知道穆若颖将唾手可得的穆府交由一个下人,恐怕不出数日,便可来找穆若颖的麻烦,若穆若颖有幸,何熙尤的命便在她的手里了。
穆若颖慢慢悠悠地走到正堂上,所有下人自晌午开始便在阳光下站着等穆若颖地来到,穆惊鸿都让下人催了三次,也没有请来穆若颖,穆惊菲和穆鉴染的脸色何其难看由想而之。等到穆若颖来了,懂礼数的和父亲拜了一拜,却掠过了何熙尤,穆鉴染本就等的有些暴躁,看着穆若颖的态度,愈加发狂。
“谁许你如此不知礼数,不如母亲和哥哥姐姐行礼的。”
穆鉴染冲上前去望着那个小人得志模样的穆若颖,他自小被宠惯了,听闻妹妹母亲吃了穆若颖许多亏,心里自是不平,再加上穆若颖如今的桀骜模样,更让穆鉴染生气。
“不得无礼!”
喊住穆鉴染的却是何熙尤,这倒让满堂的下人看了笑话。她深知,倘若穆鉴染忍住了此时的脾气,她还不至于落的难堪,穆若颖故意迟到就是想激得穆鉴染出言不逊。
“还是一等公爵夫人识礼数,哥哥,恕妹妹不能像你行这个礼。我想日后我想你行礼,便是在你的祭日了。”
穆若颖此话不知讽嘲了多少人,此话说的如此傲慢,甚至叫何熙尤一等公爵夫人,穆若颖是在提醒穆鉴染哪怕是他的母亲官爵都没有她高,她如今是皇女,行礼叩拜也该由他们来。
“哥哥此番倒是提醒妹妹了,礼数不能少了,百事孝为先,妹妹想着不该由母亲向我行这个礼的,可是哥哥姐姐还是日后见我行个礼的好,不至于落人口实,说穆府管教子女没有教养。”
穆若颖不在看穆鉴染一眼,穆鉴染自小就未被如此侮辱过,他甩袖便离开了正堂,一切的困窘和难堪独留下何熙尤与穆惊菲承受。
“今日,我想与大家说的,就如同我之前与大公子说的。大家从前不待见我这个穆府二小姐,没有多大碍,人情世故我自然是知晓的。可如今,你们尽管把我当作县主看待也许大家都会好过些,我眼底容不得欺上瞒下的行为。”
穆若颖望着之前对她冷眼相看的那些人如今甚至没有一个敢望向她的眼睛,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理穆府,但是她的手段却也不干净,她没必要遮遮掩掩,穆惊鸿不傻,自是知道自己不是之前那个乖巧温顺的穆若颖的,她没必要伪装。
“从今日起,穆府上下,全交由泠儿管理,我会抽出穆府八成的银库,负责施善布粥。”
穆若颖此话说的果决立断,不论是正堂三位还是下面低头的下人都抬起了双眸,不敢相信的望向穆若颖。
“颖儿!” “穆若颖!”
台上那三位自然是焦急的,何熙尤气愤的是穆若颖轻易的将穆府给了一个下人,这等同于当众给了她一巴掌,她恨不得立刻杀了穆若颖。而八成的开销正是往日里何熙尤往何家所打的开销加上穆鉴染与穆惊菲的花销。穆若颖这是要断了穆惊菲他们的一切花销,穆若颖刚接管穆府,如此嚣张倒是谁也未曾料想到的。
穆惊鸿则更像不懂穆若颖昨日还费劲心思得到穆府管权,她本以为是因为平日里受何熙尤欺压太多,可如今又要此般行事,颇有些猖獗了。穆惊鸿并不相信,穆若颖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她如今的模样,由得谁来拒绝?她一言既出,穆惊鸿也无法驳回。
“散了吧。”
穆若颖没有丝毫的犹豫,就退散了堂下的宾客。何熙尤气急了,却不敢在穆惊鸿说话前开口,只好先走一步,穆若颖今日给她的屈辱,她定要向穆若颖讨回来。她为了穆鉴染的仕途和何府的未来,也要将穆若颖身首异处。
“颖儿,何故?”
穆惊鸿此时的脸色也颇为难看,他并非心疼那银两,不然从前他也不会由着何熙尤往何府送去大笔的银两,只是自己冒着与何府撕破脸皮的风险,却被穆若颖用来作为乐善好施的把戏,着让穆惊鸿脸上挂不住了。
“父亲莫急,颖儿此举意有二。何老先生向来不知他的儿子们是由穆府贴补的,他一生心高气傲,怎可接受翁婿的施舍?父亲布粥一事一出,母亲就不会回府苦闹,何府另外些中饱私囊的人也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父亲与何老先生的关系便散不了。其二,京城遍地都知父亲有意天下,只是这天下在谁手里还未可知,流民四起,新皇昨夜大举庆宴不正好为父亲的慈善做了个铺垫吗?用父亲的名义施粥,百姓心里自是感恩的。”
穆若颖静坐在穆惊鸿身旁,望着正院的风光,那是自己从前从未欣赏过的景色湖光,品的龙井不用细品就知道必是江南最好的一株茶树,穆若颖安然的享受着一切本就属于她的东西,他要去向何熙尤讨回来的绝不止这些。
穆惊鸿被穆若颖的话怔到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从未想过穆若颖有如此的头脑,若是个男儿身,比也能与楚凌然比肩,决胜于千里之外,穆若颖说的话对穆惊鸿可说是醍醐灌顶,好一个出彩的女儿,如此参透人心,连何熙尤的一举一动都能事先摆布。
“颖儿,你若是个男子就好了。”
穆若颖不说话,望着那假山上种接的牡丹芍药,艳丽多彩,可谁不知,下人们每至夜深,就会重新换上一株新的,反倒是不远处的青草,开上一整个春秋,日夜不败。穆若颖没有当芍药的命,也绝不会由得人摆布。男子?穆若颖不在乎,若真论起英雄,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赢得过她。